第十三章 汪一心 失心
在南地九都游荡的军阀们,就像是土匪一样,劫掠了我们的小镇。
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就像那个术源能力者说的一样:
“这座小镇,有一种不好的预兆,你最好,快点逃走比较好呢。”
是啊,如果逃走了的话,也就不会被抓了;可就算不被抓,汪一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逃到哪里去。
纪元118年,秋。
因为,家没了。
平时力能扛鼎的父亲,此刻被压在火势熊熊的坍塌房屋下,一动也不动,从山里拾柴回来的汪一心看见这一幕,人傻了。
“大家快跑啊!军阀的手下杀人啦!”
“着、着火了!救……救命啊!”
当小镇四处起火时,人们惊慌失措地呼喊,他们没能有效地组织起救援火势的队伍,不仅如此,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还有人仍然在大开杀戒。
“怎么了?怎么回事!”
许多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领主的部队昨日才驻扎进了镇子里,镇长热情地迎接了他们,镇民也都纷纷让他们住进家中,大家都以为,可以不用日日夜夜提防烬人众来袭了。
不曾想会是这样!
小镇里零零散散的几个术源能力者们,以为是烬人众来袭,纷纷投入进战斗之中,还准备去喊领主的人帮忙,结果打着打着才发现,自己就是在跟领主的部队作战。
术源者们打不过大规模的正规军,很快便被杀害,没有被杀的也都逃走了。
林一鸣就是其中一位,好在他遇到了赶来搭救他与林夕夭的义父林仲鸣,不然绝对要交代在这。
“尉问天,无耻狗贼!”林仲鸣因为全然不信尉问天的鬼话,所以要挟他与自己一同来到林夕夭所在的小镇,刚好就撞见了这一幕。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尉问天打着伞跟在他后面,假装心里有点儿小惊讶。因为烬人众确实告诉了他,有军阀的部队来到了这处小镇。
不过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的。
有关于烬人众之间,传递情报的速度与准确性这一点,焰国尉相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还有就是,他们居然真的是因为山穷水尽,才要将这里的储备粮全部洗劫一空。
尉问天心中幸灾乐祸,他只不过是觉得好玩才跟着林仲鸣,而到现在看来,事情也变得更有趣,使人愉悦了。
但也仅仅就如此而已,再多的话,便什么也感觉不到,甚至还有些枯燥。
林仲鸣奋不顾身地冲进战圈,而尉问天只是气定神闲地撑着伞,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走吧,此处无趣至极,鸡犬相争而已,现在并不是观赏动物园的时候,南境的本土势力是一盘散沙,不攻自破。我们应该将重心瞄准西境与东境,而后才是北境。”
制造混乱,煽动局势。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尉相,你对王的承诺,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若隐若现的声音传来,烬人众也需要足够时间去确认,王任命的人选是否合格。
“当然是足以颠覆四境的程度。”尉问天扬起嘴角,转身离去,背后有林仲鸣的术源枪声在不断响起,他对此置若罔闻。
“他好像完全地忘记了你,而你也不打算杀他?”烬人众有点好奇。
“念着我们是旧交,我才不杀。他心系后人的安危,哪有闲心来顾及我,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用不着杀他。烙印刻在他身上,日后他自会帮我们做事。整个南境都是我们的,他想在南境安身立命,没我们,不行……他甚至会为我们,做任何事情。”
“包括送死。”虽然天上没有下雨,雨伞下的脸却比阴天更加阴沉可怕。
“你上道得还蛮快?”烬人众嘲讽道。
“我只是了解林仲鸣罢了,就像他了解我一样,知道我是随心所欲的混世魔王,他不杀我,是因为他没有把握能够杀得掉我,他怕了。”术源能力者阴沉的笑容不再掩饰,尉问天抬头望向苍穹,炽热的眼神中充满了决心。
“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群家伙,一点儿也不纯粹。”烬人众接着又说道:“随便你吧,尉相,有什么差事再喊我,我要潜入自我领域休息了,休息不好的话没有精神,说不定一会儿就被能力者杀了。啊,尉相,别忘了你终究不是烬人众的一员,按照四境本土人的立场来看,你可是十恶不赦的大叛徒,要是你被他们抓到,那将你凌迟处死、五马分尸都不为过。”身形飘渺的烬人众,今天意外地话多。
“莫非你在担心我?想要教我做事?烬人众?”
“没,只是我作为下属,偶尔也想关心一下新上任的上司而已,上一任已经在沉睡中永远地消逝了,化作了粉尘。即便如此,祸乱四境一事,也不该求速成,而是应当继续从长计议。千万年的时间我们都这么沉睡着熬过来了,还怕再等个几百年吗。”
烬人众的身影缓缓消失,尉问天重新撑着伞,不理睬她的话语,走了。
林仲鸣自是孤胆英雄,他凭借着手中术源枪械,单枪匹马冲杀进镇北,救走了林夕夭和负伤的林一鸣。
可住在镇南的汪一心就没有这种幸运了。
他瘫坐在地上,只等着束手就擒。
“那老东西,既要我们保护他们,却又只给我们那么一点点粮食,打发乞丐呢?”九地领主们与烬人众相争,吃了败仗,兵败身死。无主而叛逃的将领们便成了军阀,在九地内各自为战。
他们之中,不止有依然在坚持保护南境人民的领军者。当然也有像现在这样,四处打家劫舍的土匪。
这名首领冷酷地看着小镇里燃起的熊熊烈火,与他身后的副官吩咐:“让弟兄们别把人杀完了,留些年轻人作奴隶,但别留多了,没那么多的食物分给他们。”
他们是来自于渊地,洪川古城的领主部队,他们的旗帜上都是写的“渊”字。他们逃到这小镇里,想要强征补给,结果老镇长仗着他们不是本地的领主部队,草草敷衍了事。于是他一怒之下,直接一剑把他砍了,随后又放火烧村,令一众部下开始在镇子里胡作非为。
这座南境小镇转眼间便被火海吞噬,化作了人间地狱。
“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渊地乱军首领摸索着口袋,想要拿出火柴点燃嘴里叼着的烟时,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他的腿,又开始使劲地捶打他的肚子。
那力量像是在挠痒痒。
乱军首领脸上一阵惊愕,但在一秒内就恢复了那副冷血的表情,只见他一脚踹飞了少年,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指向躺在地上的少年。
他前进了两步,用刀尖抵住他的咽喉,同时用力咬紧了嘴里的烟,一副暴怒的模样。
汪一心觉得自己死定了,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害怕。
他听到了,这个人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汪一心只觉得自己被愤怒吞噬了理智。他感觉自己除了愤怒以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其它情绪了。
鬼使神差地,乱军首领移开了刀刃。
少年见状,立刻爬起身来,再一次冲向他,想要继续他那不痛也不痒的攻击。两名附近的士兵直接走过来把他摁在地上,教他动弹不得。汪一心很快便疯狂地咆哮起来,就像是野兽一样。
“拖下去,和奴隶们关在一起,不工作不给饭吃。”首领终于点起了火,冷血地说道。等少年的嚎叫声逐渐变小了,听不到了,他才又对身后的副官说道:“那家伙第一次袭击时,手里要是有武器,我搞不好还会因此而受伤。”
“您连术源能力都没使用呢。”副官不假思索。
“与术源能力无关,我确实大意了。”
“嗯,您应该少抽点烟的……”
“咳咳咳……”
汪一心,被两名士兵丢进了黑漆漆的茅草房里,那里面全是他不认识的小镇年轻人,他们各个都看起来惶恐不安,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全然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
这种不安持续了很久,然而一直都没有人来,这群年轻人便也就熬不住倦意,又惊又倦地睡着了。
夜深以后,腹中的饥饿感使汪一心变得清醒,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更冷静,黑暗中的一切令他感到又兴奋,又激动。仿佛他就是真正的野兽,能够感知到周围一切细微的声音。同时,难以抑制心中想要咆哮的欲望。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每天吃得都是些残羹剩饭,终于,有一天,汪一心迷迷糊糊地昏死了过去。
在梦中,他看见了星光,还听见了弟弟汪二狗的声音,他托梦告诉汪一心,他已成为了烬人众,他将一半的厄运分给了汪一心,所以拥有了他另一半的幸运。
汪一心吓坏了,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左右四顾,却没有见到弟弟的踪影。
“起来了,懒狗们,该上路了!”乱军的副官打开茅草屋的门,一脸不悦地,厉声喝道。
“上路?”有年轻人立刻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哭丧着脸,就差没和身旁的狱友一起抱头痛哭了。
他们还年轻,他们不想死。
可是他们心知肚明,他们不是术源能力者,打不过这些领主正规军的。
且不论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副官只是骂骂咧咧地把他们一个个轰出去。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只是乱军要离开小镇,但却不知道是要往哪儿去。
汪一心精神失常似的嘿嘿笑着,他对一切充耳不闻,跟在队伍里,所有奴隶都离他远远的,恨不得把这个神经病丢在路上。
“可怜的娃。”
有人这么说了一句,可是不愿去伸手拉他一把。
所幸,汪一心所遭受的一切苦难,很快便迎来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