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翼心
奇迹与希望，就和许多故事中所写的一样。
曾使人于黑暗中醒悟忏悔。
奔向光明，重获新生。
汪一心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此刻，在他的眼中，一家人都出现在了身旁，簇拥着自己，使自己还能够继续一步步地往前走。
如果他们也不见了的话，汪一心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
他嫌恶地看着所有想要靠近他，要把家人与自己再度拆散的人们，如同野兽一般，从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汪一心疯了，因为无法承受来自精神上的巨大创伤，所以让一家人都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只要他觉得他们在，那么，他们就是在的。
那些冷漠的脸变得温和起来了，可怕的士兵们变成了一个个和蔼的守护者，他们在布满了璀璨星光的银河中前行，周围的人全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星星，仅仅是作为一种背景板的点缀而存在着。
汪一心希望这趟旅程没有终点，这样的话，就可以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了。
这一定是故事书里的桥段，漫步在星河之中的异国使团，将会把希望的种子如同雨点一般，播撒向尘世界王国，四境各地。
所有人都将愿望成真。
这千多号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处战时的废弃堡垒，这是四境地图板块的南部边缘，渊地与影地的交界处，六目古城所在的冥地。
这群乱军决定驻扎于此，安心度过今年的冬天之后，再去做未来的打算。
于是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内，这批没有人身自由的年轻人们，便被当作奴隶，成天干活，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汪一心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可干的活还是一样多，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累了。
就像他能够看到他的家人一样，他感觉不到疲惫，因为那些全都是精神上的幻觉。
在梦醒之时，汪二狗托梦告诉他：我们今晚来救你。
汪一心惊醒了，发现自己身处黑暗监牢之中，群星与银河都消失不见了。
外面喊杀震天，有人打开了牢门。
汪一心有点儿紧张，结果发现开门的人直接倒了进来，术源能力将他的盔甲透了个穿，死的不能再死。
汪一心已经不再害怕，他悄悄凑过去，看见了一群衣服上刻有火焰标志的烬人众。
他尽可能去寻找它们之中身材矮小的人，希望能够找到自己的弟弟。
汪一心疯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傻了。
弟弟老早就死了啊？怎么可能会在烬人众的队伍里？
……
“小矮子回声，刚才怎么不把监牢里的另一个人也杀了？明明只要你引爆那人体内的术源，光是盔甲碎片就能炸死那家伙了。”高个子的烬人众起司，有一点点儿好奇，于是他追上快步向前的同伴。
“我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少年，叫我今天不要杀三个以上的本土人，他刚好是第四个，所以作罢了。”
“诶，还有这种事？什么样的少年啊，你梦见的那位是？”起司想要寻根问底，他好奇地凑近回声，那架势，像是非得知道一切不可。
“不清楚，或许是跟那个我没杀的人熟识的人吧，反正他早晚也要死的，我杀不杀他都一样。”
小矮子回声撇下了高个子起司，他自己是几个月前才降临尘世间的烬人众，降临方式也比较特殊，别人都是从门里走出来的，而他却从坟地里爬了出来。
乱葬岗一片狼藉，许多尸骨埋葬后连个墓碑都没有。
回声爬出来后，看了看身后的墓碑，上面只刻了五个字：汪二狗之墓。
“二狗……”当时小矮子回声，还看着墓碑上刻着的那两个字，心里不禁犯嘀咕：这什么难听的名字，起的也太随便了吧？
回声从记忆之中回过神来，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走吧，此处的联军残余已经被扫荡得干干净净，我们应当聚集向下一个目的地了。”
起司点了点头，烬人众们袭击完乱军壁垒，杀完了这里的守军之后，便继续在这南境大地上游荡着。
它们是驰骋猎场的猎手，整片南境都是属于它们的舞台。
它们也是汪一心这样的平民，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的根源，只要它们在哪里，哪里就会有伤痛与死亡。
汪一心从监牢里走了出来，堡垒遭遇了强烈的术源轰炸，到处都是坍塌的城墙，碎石溅得满地都是。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领主大厅门口，见到了坐着死去的乱军首领。
他的盔甲残破不堪，浑身都是术源伤痕，他临死前点燃的最后一根烟还没灭，看来才死不久。
到处都是术源碰撞后留下的可怕痕迹，原本经过乱军修葺一新的堡垒，此刻看起来，比他们刚来时还要荒凉。
……
发生了什么？有人在吗？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快来告诉汪一心，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然，他真的要疯掉了。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白鹰，快看，那里还有人。”却是九都之首的暗都，活跃在日音古城一带的术源士们，听闻了冥地烬人众清剿领主残军的消息，方才从南境中央区域赶来了此处。
“嗯？真的，居然还有生还者。”
“他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瞧瞧他这瘦骨嶙峋的样子。”
几个术源士们围了上来，瞧着早已奄奄一息，却仍然强撑着一口气还没咽的汪一心。
白鹰是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青年人，师从术源士大师黑枭，如今是暗都术协总部的精英术源士，九都领主兵败以后，术协掌控了暗都，如今正在竭尽所能地拯救着南境的苦难生灵。
“他的身上有术源能量，啧，真是惊奇，就这么一星半点儿的术源力，吊着他的一口气，让他活到了现在。”白鹰人如其名，有一双鹰一般犀利的双眼，神采奕奕。
“啧，巧了，他还是我认识的尘世界旧王之一，术协文献里所记载的，传说中不老不死的雷域一心王。”另一名身披术协斗篷，身高才有白鹰一半多高的人赶了上来。
此人上前一步，用手探向汪一心的鼻子。却不曾想一只，只有一边翅膀的星辰之蝶，从汪一心嘴里飞了出来，停在那人指尖上，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来！”白鹰见汪一心动了一下，向周边伸出手喊道。
他的同伴将水壶递给他，白鹰便立刻亲自给汪一心喂水喝：“阿巫，你确定是那样嘛，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千真万确，那什么话来着？不还是你们的人说的吗：说源之书中有记载。记述者本人，即“尘世之心”唯一真神，封印了当年祸乱四境的魂灵王等万物生灵，以强制手段终止了第五次魔祸。如今它们作为烬王再度降世，旧王没有道理不一同降临。”
“更何况，他一心王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得他。”
“尘世间当真有投胎转世，轮回一说吗？”白鹰摇了摇头，总觉得此事过于玄乎，可术协的人都知道，阿巫是术协里的活化石，说的话都代表了术源学术界绝对的权威性，没人敢质疑。
甚至，这令人捉摸不透的老猫，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过去认识的人，居然一点儿像是开心的样子都没有。
“当真有，很早以前，尘世界就有学者提出过：死者化成魔力之后，与原本大气中所存在的那些魔力，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他将其称作‘魂魄’。同时，魂魄的本质是术源力、也是人的执念再生体，它迟早将与魔力同化，或是重新成为其它术源能力者的一部分术源力。”
所以，哪怕汪一心身上有一点点与旧人相似的执念在，阿巫也宁愿将他认作是旧人。
这大概就是自欺欺人吧。
“所以这世间因执念而乱了套啊。”白鹰长叹一口气，见汪一心没能清醒过来，才说道：“总之，先把他带回去吧。阿巫，你这次愿意协助我们执行队外出进行任务，难道是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刚好闲不住而已，成天被总协会长关在地下室里沉睡，我都要发霉生锈了。”阿巫虽然看起来像是一副八九岁小孩的模样，却一点儿也没有小孩的样子。
“但是这样的发现，对我们未来对抗烬人众又有什么帮助呢？难道还能指望旧王降世，与烬人王对抗吗？”白鹰不解。
“这种问题不是你该考虑的，你只需要知道，烬人众这一群体，它们的整个存在都是错误的，我们绝不能让他们颠覆尘世界，毁灭如今的四境。所以，哪怕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将他们彻底从四境之中根除。”
“不死不休的对立面啊。”白鹰叹了口气，背起汪一心，继续道：“那这个家伙以后要怎么处置呢？就算你说他是旧王转世，可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也不是什么觉醒了的术源能力者。”
“那就由你亲自教他术源能力，刚好你也没收徒，就这么定了。”
“喂喂喂，不是吧？开玩笑的吧你。”白鹰脸上跟阿巫打着哈哈，心中却一阵苦涩，想起了自己病逝的儿子。
“没开玩笑，你不答应，我就去学术城找你师傅黑枭。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近年来四境烬人王的封印都在逐步瓦解，我虽然知悉这一切，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我只是一只猫而已。”阿巫说着，便立刻用术源能力变成了一只身披斗篷的黑猫，一蹦就跳到了汪一心的肩膀上，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