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翼心 恶猫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汪一心神志逐渐清醒后，才一睁眼，便看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术源能力者。接着，下意识就以为那是自己在夜里遇到的那个星光欺诈师，于是一怒之下直接从床上蹦起，将其扑倒在地。
接着挥舞起拳头，就往对方脸上招呼。
阿巫被汪一心打了一拳，不声不响地捂着脸，淡淡说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们好像素不相识。”
汪一心一听这话，清醒了许多，同时也看清楚了对方的相貌，这才知道自己这是又搞错了。而自己上一次在镇北搞错的时候，还被人家的哥哥抓住暴打了一顿。
汪一心脸一红，急忙坐回床上：“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儿，我一点也不在意。”阿巫看似面无表情，接着一边爬起身来，一边摩拳擦掌。
“呃……？”
汪一心不知道阿巫要干啥，只是看着对方撸起袖子，直接一拳往自己面门打了过来。
汪一心失去了意识。
脑袋还持续昏昏沉沉了好几天。
从此以后，汪一心每每见到阿巫，就跟见到鬼似的，撒腿就跑；不过，看见院子里的那只黑猫就不一样了，汪一心很喜欢猫猫，尽管那条黑猫不怎么亲人，看见他永远都是不理不睬的。
纪元119年，南境日音古城，白鹰家。
汪一心被白鹰救了性命，还被其收留在家中，又认了他作义子。他便从此改名叫做“白翼心”，重获新生。
白鹰亲自教导了白翼心五年，教会他如何去使用术源能力，对其可谓是恩重如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对此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他向师傅询问过，当年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而他得到的答复是这样的：“我们从领主军失守的堡垒里找到了你，你没被烬人众杀害，真是谢天谢地。”
白翼心说，领主军劫掠了他们的村子。
白鹰便缄口不言，半响后才回答道：“这或许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他们无论那一边，都不是好的。”
白翼心又说，他的弟弟被自称是南境守护的人害死了，可是后来弟弟却又屡屡托梦，告诉他，他成为了烬人众的一员。
此话引起了白翼心的高度重视，在阿巫的指点下，他们可算调查清楚了一点儿当年的状况：
忤千冀的父亲曾是上一任术协会长的挚友，活跃于南境西部魔、狱、鬼三地①，是一位能够收容烬人众的胸怀宽广之人，他在数年前也入驻了学术城，从此南境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忤千冀应该没有欺骗白翼心，白鹰说那只只有半边翅膀的星辰之蝶，就是通过他的弟弟托梦，才附在了他的身上，不然没有那缕术源之力保命，他早在术源士赶到现场之前就死了。
也就是说，汪二狗多半没死，兴许是真的成为了烬人众一员。
“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白翼心觉得很迷惑。
“身份有别吧，我们与烬人众势不两立，相见也只会兵刃相向。”白鹰人到了中年，少了几分锐气，多了些许威严。
“我不信！”白翼心还是蛮倔的，十三岁的年纪，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这五年光阴似箭，而他早在第二年就走出了当年的阴影，如今正全心全意地跟着白鹰师傅学习，为了四境的未来而不断奋斗。
“他若成了烬人众，我只管将他拉回来便是，我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一定没事的！师傅，我想去找他，正好也可以试试这五年以来的学习成果。”
“你这种初学者的程度，连自保都难，我不会同意。”白鹰坚决道，然后他看见了白翼心同样回以了坚毅的目光：“可没有实战的话，我永远都只会是这种程度。”
“你这么说也没错，可你绝不可以单枪匹马就跑去找烬人众。你若真想知道你弟弟的下落，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应该去问问那位南境守护者，忤千冀。她如今就在这一带活跃，你去问问协会里的人，他们会告诉你她的去向的。”
“噢……”
事到如今，白翼心也不再惦记着，自己对她的那种莫须有的仇恨了。在得知人家不仅没骗自己，甚至还救了自己一命之后，白翼心别说是记恨了，其实心里还有点内疚。现在的话，就是自个儿想要对人家表达感激之情，还都只怕来不及呢。
“行啊，那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发？”白翼心迫不及待地说道。
“随时都可以，你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一定要时刻注意安全，”像是年迈的老父亲一样，白鹰叮嘱着白翼心，只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
“是，师傅。知道了，师傅！”
“说一遍就行了。”
“明白，师傅。”
白翼心便也就嘿嘿笑着，跑掉了。
白鹰盯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不禁说道：“这算得上是一场豪赌罢？”
“你是指？”不知何时出现的黑猫出现在白鹰身后，懒洋洋地摇晃着尾巴。
“我将一切都赌在了他的身上，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阿巫。”白鹰转过身，看见黑猫索性趴在了地上，晒起太阳来，像是知道白鹰瞧着自己似的，方才又睁开一只眼睛：“我？”
“对，你说他能在未来对抗烬人众。”白鹰也蹲下来，四处张望着，像是想要以猫咪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似的。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连我自己都不太确定，那个小子究竟能做的到什么？只不过是个既没有天赋，也没有多少能力的凡人，说不定，刚出门就被烬人众给杀了咩。”阿巫重新闭上眼睛，太阳暖暖和和的，惬意极了、舒心极了。
“那样的话，你在术协里可就没有权威性可言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白鹰笑眯眯地说着。
的确是好阳光。
“凡事都有万一，正是智者千算，必有一失。活得越久，就越会发现，有些事情是难以掌控的。”将尾巴摇来摇去的阿巫，此时忽然睁开琥珀色的眼睛，站起身来：“所以，与其坐等事态超出预料，还不如，去亲眼见证。”
“哎，你要跟着他吗？那可好，术协事务太多，我是抽不出身来的，而且也不大可能会带着那小子，再说他要是总跟着我的话，也是无法得到成长的。”白鹰一看就觉得自己知道，这条猫在想啥了。
虽然是条老东西，可心思却单纯得很。
人好像都是这样，时间越长，就越是纯粹；无论是去往好的一方面“纯粹”，还是往坏的一方面“纯粹”。
“我说了我要跟着他嘛，我只是闷得慌，近两年烬人众也不闹腾了，搞不懂它们到底在干什么。我觉得我们可能已经在信息战上输了，在这分秒必夺的时刻，要说它们毫无动作，我宁愿去相信猫会吃屎！”黑猫骂骂咧咧地说着，轻巧地翻过院墙，走掉了。
“自己怎么可能会相信自己会……呢。”白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离开白鹰家，白翼心一路去了术协工会，向那里的工作人员打听忤千冀的去向。
忤千冀虽然不是术协的人，也算不上是什么鼎鼎大名的人物，可是一说起南境守护，人们第一个想起的都是她的父亲忤书灵。他凭借着一手被称作是“烬人册”的术源御物术，震慑了三地的烬人众，在他离开之前，魔、狱、鬼三地烬人众与术源士相安无事，普通百姓也得以安居乐业。
甚至是到了今天，南境西部地区的烬人众都没有大开杀戒，只因为敬畏那忤书灵。
都说虎父无犬女，她作为守护者的后人，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是，她还是阻止不了那些叛乱军劫掠汪一心的家乡，更没有参与进烬人众与乱军的战斗之中。
白翼心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协会成员们说，忤千冀往北部幼山古城一带的方向去了。她现在名义上也算半个术协成员，之前是来这里打听过一些烬人众的情报。
却说白翼心正想着事情，却没想到门口突然杀出了个林一鸣，他看见白翼心，立刻火冒三丈
——六年前的事，他至今还记得。
第一次在协会遇见他的时候，白翼心吓得拔腿就跑。他也是术协成员这一点，白翼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而更离谱的是，林一鸣居然一直认得白翼心，每次遇见都想打他。
要不是白翼心现在跑得比以前快，都不知道要被打成猪头多少次了。
听别人说，他父亲林仲鸣是分部的精英成员，和他的师傅白鹰差不多水平，都是很厉害的术源士。
白翼心左右四顾，想找机会逃跑。林一鸣现在可是个十七岁的结实小伙，自己哪里可能打得过他？
“小流氓，我说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看你这回往哪跑？”林一鸣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那是他多年前在荒野上游荡时留下的伤痕，在那道伤疤的映衬下，这个人看起来越发地凶狠恶毒了。
为什么术协里会有这种家伙嘛！
“诶，我们之前，难道见过吗？”白翼心自觉理亏，再一次假装不认识他。
“你TM少废话！”林一鸣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就要往白翼心脑袋上砸……
呼~
啪！
白翼心还在发愣，一个比自己还矮小的身影忽然挡在自己身前，一只手接住了林一鸣的拳头，接着一个用力把他扯过来，又一个背摔便把他从大厅门口处丢了出去：“大厅是你们闹腾的地方嘛！”
林一鸣见是术协地下室的老祖宗出来了，一边大喊抱歉，一边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矮小的阿巫，身后斗篷下的猫尾巴翘得老高，炸毛了似的，转过身，狮子一样的瞳孔瞪着白翼心，破口大骂：“还有你，你也是一样喵！”
阿巫没戴兜帽的时候，可以看到略尖的耳朵，这种外貌特征若是放到北地，肯定是要被当作异族看待的。
但是南地似乎并不是这样，有许多领主的尖兵都是异族人，更甚至，领主本人都是异族的也有。
“诶？我怎么了嘛？阿巫？”阿巫比林一鸣可怕多了，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小巫见大巫那种可怕。
“你！被打都不知道要还手！还装什么烂好人！”阿巫继续骂骂咧咧起来，这家伙平时就一副乖僻的样子，嘴臭起来更是特别凶，白翼心连还嘴都要小心翼翼的：“我理亏嘛，而且他又不是敌人，师傅不是也说，不能滥用术源能力嘛……？”
“你师傅要说过这种话，今天我就把你给吃了，还敢狡辩。”琥珀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白翼心，盯得他心里发毛。
“好吧，我只是不敢打他而已，因为我以前认识他……再说了，术源能力，是杀人术啊……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对人用的。”白翼心看着对方口中的尖牙，真有点儿深信不疑。于是他急忙转移话题：“阿巫，你怎么会突然来协会大厅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饿了。”阿巫对白翼心的那档子破事没兴趣，他认不认识林一鸣，跟他被打还不还手有什么关系！
烂好人真是恶心透了，这家伙是不是不长记性？难道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了吗？这么健忘？
“老前辈消消气，我们去城里吃大餐，你不要吃我好不好……”白翼心挠了挠头。
“滚开，别露出那种讨好的笑容！现在，去城北最好的餐厅，你请客！吃完我们上路。”阿巫脸也不红，心也不跳，理也直气也壮，没在怕的。
“噢、噢，知道了……”白翼心唯唯诺诺地应和着，走出协会大厅，然后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咦？”
“咦什么咦！小爷我跟着你，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阿巫瞥了白翼心一眼，嘟着嘴，怎么看他怎么都不顺眼。
“咦？咿！”
把人孩子都给吓坏了。
①魔、狱、鬼三地：南境九地其三，九地位置分布从左上至右下，分别是：魔、幽、狱、鬼、暗、漆、渊、冥、影。
又分别被称作麻鬼、幼山、犬信、思人、日音、余沐、洪川、六目、三景古城一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