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翼心 禁术
“南境守护啊……”
白翼心喃喃自语,想起忤书灵威震三地的事迹,总感觉那一点儿也不真实。
“阿巫,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厉害的人呐?我都有点儿不太敢去找她了。”白翼心想起那人也是个术源能力者,总感觉有点儿害怕。
这一路上,白翼心一直都在问这问那,虽然阿巫一句都懒得搭理他,可他仍旧是问得起劲,搞得阿巫不胜其烦,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任凭他说什么,自己也雷打不动。
白翼心没辙,也不是很敢再招惹这个老祖宗,于是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只好一心赶路。
几天后,他们在临近幼山古城那一带的地方打听到了与忤千冀有关的消息,村民们都说守护者亲自降临,一定会庇护大家不受烬人众侵扰的。
白翼心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想询问阿巫,为什么人们都这么天真地相信她是守护者,以及守护者能够庇护南境人民。
阿巫只是回答道:“人在力所不及的时候,总是会希望奇迹发生的,人们需要希望,守护者就是希望的化身,无论这化身是否真的能够带来希望。”
白翼心听后,沉默半响,才对阿巫说道:“我不渴求奇迹发生,我只希望用我自己的力量,给我自己带来希望。”
阿巫看了他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好白了他一眼,不再讲话。
“自不量力的家伙。”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两三天,当白翼心抵达边陲小镇时,正好是黄昏时分。
“应该是这里不错了,我们先去在镇上住一晚,然后再去找她吧。”
托阿巫的福,白翼心身无分文,但好在路上遇到过村民们的狩猎队,白翼心是术源能力者,在狩猎中立了大功,村民们收获颇丰,之后分了他一笔钱,还又是设宴招待啥的,热情得很。
“和南边简直是天差地别,听说这边还接纳了不少从其它地方逃难过来的难民。”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白翼心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烬人众还不至于赶尽杀绝,它们也有所顾忌,但我相信,只要它们觉得有必要,这里也会成为下一个烬灾区。”阿巫这时忽然开口了。
“为什么术协至今不敢正面跟他们宣战?只是在背地里搞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简单,因为打不过,宣战只是无意义的送死,而且我们的术协会长也害怕了。六年前,九地领主集结会师,想要与烬人众主力军决一死战,结果才刚一开始打,就纷纷被打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你想也应该知道,它们烬人众,真正的精英部队有多恐怖了吧?”
“那阿巫呢?阿巫那么厉害,一定能轻轻松松打败那些烬人众吧?”白翼心讨厌复杂的事情,不愿意去思考复杂的事情。他只觉得阿巫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有阿巫在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只是一只猫而已,难道你想对一只猫抱有什么期待吗?”黑猫有些鄙夷地看着白翼心。
“嘿嘿嘿嘿……”
仍旧是毫无危机感的小子,烬人众来临,第一个死的一定非这家伙莫属。
阿巫正在心里暗自腹诽,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安分了下来。很快,白翼心也听见有了女声从身后叫住了自己:“喂,你。”
“啊?”白翼心转过身去,有些惊讶。
白翼心不大可能会忘记这个人,六年前,弟弟病危的时候,恰好从那里路过的她,无疑就是汪一心生命之中的奇迹。
虽然这其中过程一波三折,但最终结果还是好的,白翼心还活着,二狗也还活着……
这样,就好了吧?
白翼心只是一个普通人,平凡与卑微到连仇恨都不知为何物,和无数爱幻想的少年一样,看见阳光就会向往,遇上流星便会许愿,看到苦难与不公,自己也会感同身受。
白翼心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他有着极其泛滥的共情心,这种共情心已经达到了一种,使他连自己的立场都保守不住的地步。这样的家伙,没有阿巫在身旁,实在是教人放心不下。
阿巫觉得,有必要让这小子正确认识自己的共情心,他要是能正确理解与处理自己对恶人的情感,那阿巫也就没必要那么煞费苦心地揍他一顿了。
“小镇夜里,有烬人众出没,你们……”占星师少女一身高贵典雅的淡蓝色与银色的衣装,仿佛是童话里走出的华丽贵族公主。明亮的眼眸中像是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光辉,声音清清冷冷的。
她看着白翼心,手悬在半空中,或许是以为他也是小镇居民,想向他解释说明此处危险,于是脸上也不自觉流露出了关心的神情。
和六年前初遇时不同,白翼心总觉得自己对这样的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那大概就是守护者们,天生所具备的亲和力吧。
阿巫看着这俩人,逐渐眯起了眼睛,假装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咪,打了个呵欠,在白翼心肩膀上倒头便睡。同时又伸出它的小爪子,扒拉着白翼心的衣服,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白翼心往前一步,抓紧她的手掌,继续道:“六年前,你施术救了我唯一的弟弟,我如今想要知道他的下落……你可以告诉我吗?”
“六、六年前?”占星师小公主眼中有些惊慌,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抽开被白翼心抓住的手,害怕道:“你,你是当年那个,灰头土脸地求我的少年?”
“是我。”白翼心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是应声回答道:“我还想感谢你呢,因为你,我后来才没有死,而且我的弟弟好像至今也还活着……”
扑通。
“抱歉,我不应该赌气滥用禁术的,你们不要再回来找我复仇了好吗?师傅也是因禁术而死,我只不过是个擅自想要继承守护者之名,但却有名无实的笨蛋而已……到现在,除了拿烬人众撒气以外,已经什么也不会了。”忤千冀跪坐在地上,垂着双手,眼中星辰摇摇欲坠。
星辰术也是一种强烈的执念,它或许能够使人的部分愿望以特定形式成真,但绝不会是什么救人之术。
白翼心记得那时,她施术时眼中满是不安,虽然那时自己还是个玩泥巴的傻小子,但是一切都看得真切,不大可能会记错。
“可是我觉得你没做错什么呀?嗯,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我的弟弟去哪里了嘛?”白翼心挠了挠头,他能感觉到她的懊悔与自责,可是自己实在不明白她又做错了什么。
白翼心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觉得自己好像挺喜欢她的,所以恨也恨不起来。
至于喜欢的话,大概就像是自己喜欢阿巫,喜欢师傅那样子,没有任何理由的那种喜欢吧。
她主动去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应该是一种自大的表现吧?
忤千冀听见白翼心的询问,直接摇了摇头。她施过很多次禁术,但从来都不曾知晓过被施术者的下落。
白翼心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失落,他一语不发,只是看着跪坐在地的忤千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小姑娘,我建议你离开南境,去找你父亲,烬人众在这片大地上四处游荡,你的术源能力一定会被它们盯上……倒不如说,这么多年它们都没注意到你,也真是个奇迹了。”阿巫忽然开口说道。
忤千冀点了点头,却又沉默以对。接着,她忽然又从蹲坐的状态中站起身,眼神凛冽地往向白翼心与阿巫后方,施起术来。
——白翼心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术。
他只见眼前星光如瀑,宛若银河降下尘世间,直接浩浩荡荡地吞没了白翼心,却又未伤其分毫。
“这、这是……?”
而在它身后的烬人众就不一样了,它们被星光吞噬,身体也开始缓缓化作粉尘:“啊……总感觉,很安心。”
“兄弟,我忽然有点累,想睡了……哈欠,晚安。”烬人众老大丢了手里的武器,见二弟没了,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俺也一样……哎,大哥,你说我们这次,是不是就醒不过来了呀?”另一名烬人众见了,也躺在一旁,迷迷糊糊地说道。
“四弟,别多想,反正我们活的也够久了。”不知何时,倒在他身旁的另一个烬人众也发话了。
“噢,噢,知道了,晚安,三哥。”
那一批烬人众,扔掉了它们的术源武器,在星光中安详地入眠,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好深的执念。”阿巫小声嘀咕。
白翼心虽然知道有点儿难接受,但是自己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烬人众和他们这些本土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为什么非要战斗不可呢?
“我不想离开南境,南境是我生长的地方。”忤千冀这时开口说道:“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才一出生他就丢下了我,只是师傅将我抚养长大。如今,南境就是我的家乡,人们奉我为这一带的守护者,那我也……理应去守护它们,就像父亲曾经那样。”
幼小而坚韧的希望与星辰之花。
“我收回我之前说过的话吧,随便你了。”阿巫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言语:能力者承担责任,的确是一件容易令人动容的事。
阿巫没有权利去干涉这些事情,也懒得管。这些年轻人,光是一个白翼心就已经够自己头疼的了。
“关于你兄弟的事情,我很抱歉,自己不能帮上任何忙。但是我想,我应该,多少还是能够清楚,自己施下的术究竟是去往了哪里,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我愿意跟着你……也算是赎罪了。”忤千冀望向白翼心,手捧着心口,又微微低了下头。
“真、真的吗!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