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尉问天
真理绝大多数时间,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阴谋家们运筹帷幄,一步一算。
尉问天却不喜欢那样,而且也犯不着,这四境尘世间,仅是一盘定局,一场游戏而已。
他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生杀予夺,教那些宵小之辈闭上他们的臭嘴,省得成天跟条狗似的到处乱吠,在随地方便了之后,还要教人给它们收拾收拾,擦擦屁股?
尉问天实在是喜欢极了这种自我申明主张的感觉,这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全身感到愉悦,这他妈的就像是血刃了一百年的仇敌一样,让人兴奋得浑身发抖,忍不住要在十八层地狱里头搞些群魔乱舞的阴间东西,好让自己这瘾君子永世都不得超生。
人性复杂,又岂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道得明的。
这些话存在的意义,便是尉问天对此尘世间一切事物的不屑态度;倘若它能有什么意义,唯一的意义,那就是狠狠地扇在那帮子懦弱无能,混吃等死的饭桶脸上!才疏学浅而不自知的狂徒,若是目不识丁,老实当个人也就算了,真就搁在这里随地方便了呗?
等到它们被烬人众屠杀个干干净净,那时再去为自己的一言一行感到忏悔吧。
噢,他们连忏悔的本事都没有哩,哈哈哈!
……
尉问天做了一个梦,在梦中,自己情绪有些激动。
他梦见了自己,无止境地与烬人众战斗,最后却被一个庶民斥责,说他没有尽职尽责,都是他们,才害得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行的话,你上啊?”尉问天一边说着,一边在伞上蓄能,大概经过了五秒多钟的时间。
接着,在林中鸣惊讶的注视之下,尉问天破口大骂,一怒之下直接杀了那个多嘴的崽种,让他与他“失散”的妻子一家团团,一同在另一个世界共享天伦之乐。
“你疯了,尉问天。”林仲鸣点了支烟,故作冷静。
“我受够了这群狗崽子,术协有什么理由要庇护他们,这种人有什么需要保护的必要吗?嗯?他们加起来对四境作出的贡献,甚至还比不上我尉问天养的一条狗!我的狗都能咬死烬人众,它在死前都换了一条命!他们呢?除了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口嗨?任人宰割?还会干什么!”
林仲鸣把烟塞到他嘴里,又给他点了个火:“冷静点,伙计,刚才的事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可是术源士,怎么能杀手无寸铁的人……”
“醒醒吧,林仲鸣,我们在前线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可不是为了在兵败之后,让他们来这样嘲笑我们的!我们也绝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这种垃圾才去堵上性命的,我们的理想与抱负,是杀尽这世间的烬人众……”
“然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南境恢复往昔的繁荣盛况……”
“不。”
那已经,不再是尉问天想要的东西了。
坚持理想对尉问天来说并不难,但让理想变质,也实在是容易的不得了。
理想是什么东西?
理想,就是可以用来随便践踏的
——无用之物。
122年初,尘世界西境,洛林城卫家。
尉问天这些天里,在卫家什么也懒得想,什么也懒得干,烬人众偶尔会悄悄出现在他身旁汇报情况,表示随时都可以进行暗杀。
“让潜入其它城市的友军们先一步动手,只要能杀死影响力大的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之前不是来报说,洗劫了好几个异术源作坊吗?就用那些他们自己人弄出来的东西,来制造一起连环大事件,将西境搅得越乱越好。”尉问天此时正是卫家的门客,他一边在房间里吃着水果,一边不假思索地吩咐。
“行吧,如您所愿,我去吩咐各个小队间的线人去了。”烬人众耸耸肩,见尉问天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有点儿不悦。
尉问天说不了话,便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这些天里,卫家有召开会议,说那个叫做“卫咏痕”的小子,是在西境几个术源世家之间被转养的孩子,他因为有着极佳的术源天赋,而被寄予了厚望,所以让他自行领会百家术法,悟出自己的道来。
他们的家族会议,自己这种蹭吃蹭喝的外人肯定是没机会参与的,只不过是从混入其中的眼线那里,才了解到了一些。
在咏痕二十岁以前,分别由五个世家转养,每四年换一家,在今天二月的最后一天过后,他便年满十二周岁,要启程前往下一个谷家。
那时,卫戍银将会带他与谷家的人碰头,完成交接工作。
“等等。”尉问天忽然叫住了她。
“怎么,尉相,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边等到三月初再动手,我忽然有了些兴趣。”
“这都已经提上了启程,还要再缓那么久?尉相该不是喜欢上住在这儿了吧?”烬人众嘲讽道。
“他们这里有个资质奇佳的家伙,我观察了他挺久,是个可造之材,杀了可惜……让他记恨着泉国烬人众,日后说不定能成为他们的心头大患。”
“您对他的期望值也太高了吧。”烬人众不假思索。
“不给他一个机会试试,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尉问天露出了非常愉快的笑容。
“随您的便,那这段时间我便去其他地方了,您自个儿多保重,您要不小心死了,我还不好跟烬王交代呢。”
烬人众与尉问天道了别,消失了。
不,尉问天安全得很,杀人都不需要自己动刀,有这样一群可靠的部下,尉问天或许能够理解,当年的焰国,为何得以力战其它三境王国。
只恨自己生不逢时,若自己与烬人众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如今就该是它们真正的“尉相”了。
尉问天走出房门,在院子里走走瞧瞧,没过一会儿,便听见演武场里一群年轻人在那里用术源能力斗法,卫咏痕跟卫戍银也在其中,他们俩都坐在观战席,时不时为场上的能力者们喝彩。
“这世间能力种类虽多,可我卫戍银只需要一招,就能不惧天下豪杰!咏痕啊,你好好看,好好学……”
尉问天走了过去,自然地坐到他们身旁,眯着眼观察起了那群能力者们。
——年轻,朝气蓬勃,富有理想。
“继续保持这样就好。”尉问天自言自语着,旁边的卫戍银正在一一跟咏痕介绍场上能力者的种类,什么术源纸片啊、纵火的啊应有尽有,听见尉问天的话,方才盯着他看了一眼:“阁下的意思是……?”
“噢,我是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才在心中感慨几句。小时候,长辈们都说烬人众降临尘世,纷纷预言着世界毁灭之类的话,可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好好地活着。啊,请不必在意,人年纪大了,总会喜欢怀旧的。”尉问天坐在两人身旁,卫戍银全程盯着他手中的那把伞,知道他把它用手摁在地上,方才放松了些警惕:“你雨天问也叫上了年纪?不也就大我几岁嘛,了不起也就个十岁八岁吧。”青年大大咧咧地回答道。
“呵呵呵,是的啊。”尉问天笑了笑,接着又说道:“在卫府也待了挺久了,雨某今日也该继续赶路了。”
“那就提前祝您一路顺风啦,再过些时日,我也要离开卫府一趟,我还说什么时候咱俩约个时间去喝一杯呢。”卫戍银点了点头,咏痕则好奇地盯着他们俩,却也不讲话。
“行程不等人噢,人生只是一场苦修之旅,不能贪图一时的享乐,而忘记了原本的行程……我尉问天曾经有个理想,期望自己也能成为庇护一方的守护者,可如今,我只愿做一个乱世中的苦修士,一切随心,万事随缘。”
“那您还真豁达呢,我卫戍银没什么理想,我比较现实,这次我从学术城回来西境,只是来找合适的学员的,这小子可是绝佳人选,但可惜,年龄还没到入学的标准,让他在谷家再培养个四年,我再来看看吧。”
“那,小子,你有什么理想?”尉问天笑呵呵的,看着少年咏痕。
“我的理想是……”
我的理想是,成为西境守护者!强大到能够震慑烬人众的程度,不让前辈们失望,还有,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咏痕摇了摇头,方才正色道:“理想不是说出来的东西,得藏在心里才行!藏在心里,它才不会变质!”
……
尉问天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名少年,愈发觉得不可思议:“有意思,藏在心里啊……看来是我太肤浅了。”
尉问天听完此言,心花怒放。
是啊,冠冕堂皇地喊出来的理想口号,永远都只是变质了的东西。
真正的疯狂本质,此刻还存于尉问天的心中。
——我要这尘世界四境,在未来充满血雨腥风!
啪。
“傻小子,什么藏在心中,让你说出来你还不乐意。”卫戍银直接给他脑袋上一个板栗,后者挨了打,委屈道:“干嘛突然打人嘛,我说得不对嘛!”
“说得很对啊,小子,加油吧。”尉问天眯着眼睛,接着起身:“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这就要急着走?”卫戍银有些惊讶,此时的尉问天已经走了两步,撑起了伞,回头望了他一眼:“就此别过了,愿风语祝你平安。”
“噢,你也一样,旅人,恕不远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