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城市之心篇
第七章 谷咏痕 林仲鸣之死
这是最后一包烟了。
来学术城的路上抽得太狠，已经麻木了。
林仲鸣掐灭手里的烟，转过身，看见了一语不发的林一鸣：“回来了？”
林一鸣抬头望着林仲鸣，点了点头。
“准备完成了吧，让你去领域里布置节点的事情，没有设置节点的话，这片领域可不能维持运作，没出什么差错吧？”
“中途有些小意外，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攻取学术城，轻而易举。”林一鸣嘴上狂妄地说着，脸上却已是面如死灰：“义父，等我们灭了学术城，烬人众一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这样我们也就能跟他们平起平坐了。”
“夕夭呢？你的学术城身份，伪造得怎么样了？”林仲鸣又点了一支烟，咳嗽个不停。
“万无一失，放心吧，妹妹我一直都照顾得好好的。”林一鸣竖起大拇指，表示完全没有问题。
“那就走吧，你们以后，不要再与烬人众有任何交集，在学术城里安稳度日。”林仲鸣转过身去，望着舱室的顶部，却什么也看不到。
“明白了，师傅。”
“到头来，还是要依靠术协啊。”林仲鸣心中咒骂着叛徒之类的话，苦不堪言。
林一鸣退后了两步，连连磕了三个头，方才毅然转过身，走远了。
……
“你就是这片移动结界的主人？”
林仲鸣看见缓缓从节点中走出的灰袍人，有些不悦。
“主人谈不上，只能说算是个控制系统，啊，真是被利用得太惨了，要是本我醒过来的话，你们和大祭司都吃不了兜着走。”灰袍人吊儿郎当地嬉笑着。
“我不管你想耍什么花招，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你现在必须出发，立即进攻学术城。”林仲鸣嘴里叼着烟，一刻也没停过。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灰袍人用玩味的眼神盯着他。
他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不管对我有没有好处，你是烬人众，烬人众就该做烬人众该做的事，你敢不去，我就杀了你。”
“我讨厌被人威胁。”
砰！
灰袍人应声倒地，重组了几秒钟后，刚要爬起来，林仲鸣便又开一枪。
这样持续了大概三次之后，灰袍人方才汲取了教训，快速结成屏障，挡住了林仲鸣的攻击。
即便如此，也被击退了一大段距离：“好厉害啊，你这家伙，那是什么东西？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杀伤力。”
林仲鸣不说话，只是阴沉着脸，思考着下一击刚往哪里下手。
“可是，你杀不死我，小子。”灰袍人阴恻恻地笑道：“比起杀我，你先担心一下自己会不会死吧。”
“我本就没有多少时间，你也是一样。”林仲鸣吐掉嘴里的烟，冷漠道：“学术城很快就会派人来清理掉你，它们能对付你的办法数不胜数。况且，踏入此地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能活着。”
“经典死了也要拉人下水？”灰袍人嘲讽道。
“尉问天需要制造混乱，无论方式方法。所有人都在遵循这一方针而行动。”林仲鸣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已经厌倦了，十年以来，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烬人众，但唯一能确认的一件事，那就是烬人众无法保障我们的未来。”
“可我已经深陷其中，永远也不可能回头了。”
林仲鸣的手中染满了南境术协手足的血液，白鹰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谁管你。”灰袍人嗤笑一声。
“给我一个合适的战斗理由，我就遂你们的愿。”
“你不是很清楚吗，学术城会派人来驱散这片结界，在那之前，你打算等着被杀吗？”
“不打算。”灰袍人沉吟许久，摇了摇头。
它转身离开了，出去没多久，便遇到了刚好来到殿堂的幽翎一行四人。
在那之后，林一鸣也来与林仲鸣做最后的道别。
在这舱室里看不到太阳和月亮，更找不到任何一颗星辰，因为连窗户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以至于林仲鸣都记不清，三十多年前，自己跟还是少年的尉问天究竟说过什么梦话。
“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偏了的呢？是因为包庇了尉问天杀人的事情，还是从对烬人众手下留情开始呢？”
只剩下最后三支烟了。
林仲鸣开始剧烈地咳嗽，吐出一大摊血。
他缓缓点起烟，思考起至今以来的麻木人生。
一次次地用手中冰冷的术源器械，夺走他人的生命，这样的杀手人生。
小时候，自己曾被大哥不顾性命地保护过。从那时起，他就发誓，日后一定要报答他，不惜一切还掉这份恩情。
可这份恩情一直都没来得及报，大哥就和大嫂一起死在了岗位上。
夕夭是他们俩的女儿，林仲鸣作为他们唯一的亲戚，谢绝了术协的好意，决意要亲自抚养他们的女儿，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
这十多年来，林仲鸣不让她接触和学习任何术源技艺和能力，避免他们走上与父母同样的道路。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时的学术城，已经有多方势力调查到了这一情报，如今正在暗中行动着。
脚步声传来，林仲鸣望向来人，却是一个米色头发的少年。
“我认得你，我见过你的画像，你是南境术协的叛徒，林仲鸣。”谷咏痕一路循着术源的痕迹，找到了此地。
“原来我已经这么有名了吗。”林仲鸣掐了烟，又点了第二支烟。
“是啊，有名的很，毕竟你们都已经开始扩张到了西境，那份叛逃名单，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那么，你就是西境洛林国专程派来杀我的咯？”
“不是，我只是不小心被卷进来的，我不管你是谁，总之，现在确实是你在暗中捣鬼是吧？告诉我离开的办法，或者你自行解除掉这片领域。”
“真是狂妄的小鬼。”林仲鸣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吗。”
双方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手里的枪。
“有传闻说，林仲鸣前辈的术源枪械，能够贯穿一切术源力的防护。我却很好奇，因为我也有消除一切术源力的手段，那么，我们俩，究竟谁更胜一筹？”谷咏痕缓缓向前走去。
谷咏痕在临行前，谷梓将工匠打造出的一批新型器械交给了谷咏痕一把，这东西需要持有者自行用自己的术源力改装子弹，才能有强大的效果。总而言之，对使用者有些苛刻。
“聊聊天吧，我还有最后一根烟没抽。”林仲鸣垂下手，但谷咏痕却不敢掉以轻心：“你想聊什么？你在学术城里制造这片结界，是为了什么？”
“为了混乱，在进来之前，你应该遇见那家伙了吧？”林仲鸣不紧不慢地说着。
“死灵使？”谷咏痕将信将疑。
“对，它会带领它的部队，席卷向学术城，至于它能做到何种程度，那我就不清楚了。”林仲鸣吐了个烟圈，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你们和烬人众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不惜性命也要和他们站在一块儿？你们这样，难道不是是非不分吗！”谷咏痕质问道。
“很多事情是说不明白的。”林仲鸣很快便掐掉了第二支烟，将手伸进口袋里。
谷咏痕有些紧张，全神贯注地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你用不着那么紧张，说都说不明白，打起来就更不明白了。”林仲鸣点了最后一支烟，淡淡地瞥了谷咏痕一眼：“假设你深爱的人，或是下定决心要保护的人，性命在它人手上，你会怎么做？”
“这……”谷咏痕第一个想到了夙泽娜。
“它们需要你为它卖命，否则就要杀掉你想保护的人。”林仲鸣的双眼像是深邃的黑夜，谷咏痕感受到了恐慌。
“这是无解之局，小子。不过，这可不是我在为自己辩解什么，这一点别搞错了。”林仲鸣猛吸了一口烟，只觉得神清气爽。
谷咏痕表面上哑口无言，暗地里却驱使术源包围了林仲鸣，准备在自己开枪之际，解除掉他可能会使用的术源防护。
“我对我至今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的忏悔，无论是对分部会长的死视而不见，还是帮助尉问天他们做事，杀害白鹰等人，这些都是我自愿去做的。”林仲鸣将最后一支烟也丢了，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洒脱。
“我享受着这一过程，时至今日，我也仍然在这条路上前进着，杀了我，这片领域核心就会停止运作，死灵众也会因此失去支撑它们的力量。”林仲鸣笑着，他看着谷咏痕，就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来吧，与我战斗。”林仲鸣举起了枪，两声枪响同时响起。
林仲鸣直直倒在了地上，他压根没有开启任何术源防护措施的打算，中枪之后，确实是死了。
谷咏痕也倒下了，生死未卜，林仲鸣的术源力太霸道，一钻进身体里，瞬间就令他失去了自主意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才依稀听见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虽然竭尽全力睁开双眼，可是眼前却是一片朦胧。
谷咏痕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