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谷咏痕传
零碎篇章 其三 卫戍银 偏僻小镇纪事(下)
卫戍银在小镇深夜的街道上阔步前行，要去寻那游方医生所在之地。
卫戍银独身一人，唯有夜间寒风与之为伴，为其壮势助威。
卫戍银不得不相信，在这座小镇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生存游戏，而主导这场游戏的邪恶上帝，还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当起了救世主了。
在如今的尘世界里，这种事情会发生，并不算稀奇。
卫戍银脚步愈快，头脑也开始变得愈发清醒了。
“是谁？”
卫戍银紧张地望向某个黑暗的角落，全神贯注，一丝一毫也不敢分神。
“是我，雨天问。”打着紫黑色尖伞的神秘男人微笑着，从黑暗的深巷中走出。
卫戍银眼中流露出几分欣喜之色，但却警惕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也是巧了，我才路过此地不久，发现这里人烟稀少，觉得不太对劲。一经调查，方才得知……”雨天问长声叹息，卫戍银也不仅有些黯然。
“那雨兄来到这里是……？”
“自然是来捣了那群恶人的据点，卫戍银，用你那无敌的防御之术，你我联手，不惧他们千军万马。”雨天问扬起嘴角，放肆地微笑着，向卫戍银伸出左手来。
卫戍银略带迟疑，但还是握住了对方的手，愤慨道：“我们联手，除了他们。”
“好！我雨某人，今天也要做一回替天行道的侠义之士！”雨天问露出几分赞许的神情，他松了手，打着伞便径直往前走去了。
雨天问，来自东境，高深莫测的江湖侠士，那把伞中蕴含的术源能力究竟有多强大，即便是自己的无敌之术，在面对他的攻击时，也会感到一种可怕的无力感。
看来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够成熟。
卫戍银也曾自满地以为，自己“能够防御任何术源攻击”的技艺即便不算上乘，但也能够凭借其在学术城出人头地。
却不想学术城人才辈出，卫戍银因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开始摸索起使用自己能力的其它施术手段。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是那个只会站着挨打的“不动玄武”了。
作为特别行动小组的一员，他和其中三个伙伴一起被某个好事的家伙强行凑了个“四象组合”，分别是：
象征“风”的青龙，刑正道；象征“水”的白虎，幻厄；
象征“火”的朱雀，朱虹纹；象征“土”的玄武，卫戍银。
而实际上，这些绰号跟他们的能力八竿子也打不着边，比如说朱虹纹只是刚好姓朱而已。
卫戍银与雨天问来到了游方医生所在的异术源庭园，这儿弥漫着不详的气息，连雨问天都不由得眯起眼睛：“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什么不干人事的家伙都出来了。”
雨天问何许人也，一到场便知异术源实验后遗留下的术源能量反应，一下就明白了这些“游方医生”都在干些什么阴间的勾当。
而卫戍银虽然能感觉到异常的术源气息，其它的信息却是一时理解不了的。
雨天问收了伞，尖端只往前一指，底下土石自是响应他的怒意号召，纷纷离地腾空而起，跟随一层凌冽的术源大风刃，轰隆一声便给大门砸出个延长几米的大坑来。
这等威力的混合毁灭术式，惊得卫戍银一身冷汗，他看了看自己脚下立足的完好地表，立刻明白了在这个男人精妙的术源力控制下，术式一点儿都没波及到自己。
“我已经控制了五成力量了，当初打你的时候，可是用了九成呢。”雨天问眯起眼睛，轻描淡写道：“我不喜欢制造大规模的废墟，破坏毫无意义。”
“雨兄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卫戍银清楚现在并不是惊叹对方实力的时候，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清算。
“都给我出来！你们这群不人道的畜生！你们要为这全镇的人陪葬！”
“谁口气这么大？陪葬？呵！”三个身着风衣的人走出来，中间为首一人接过话茬，冷笑起来。
“为了研究烬人核心，你们可真是用尽手段。”雨天问伞尖斜指地面，不着急着动手。
“雨兄，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将他们一并打扫干净便是。”卫戍银想起全镇人因异术源患者而死，恨不得将这些研究者全部杀光。
“不，我想问问看，你们在考虑什么，弄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雨问天再次眯起眼睛，丝毫不着急。
“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动手吗？两个搞不清状况，不知死活的旅人，既然自己送上门来，我们也省去专门找你们的麻烦了。”三人中的另一人一声令下，许多的人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将雨问天与卫戍银两人团团围住。
“哼，我刚好还缺实验体，拿他们俩正合适。”另一个异术源研究者冷笑着，他们各自施起术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那许多的人影一齐进攻，却撞到卫戍银的术源屏障上，被反震得踉踉跄跄起来。
“雨兄，后面的交给你了。”卫戍银不知道施了什么术法，他的屏障猛地一下炸开，将那些之前触碰到屏障的人影全部击晕在地，随即一马当先，欺身向前，一拳便往风衣人脸上招呼过去。
雨天问不答，其以伞为剑，以风为盾，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强大的气场存在，任凭敌人数量再多，也根本无人能伤他分毫。
敌方首领观察了一下尉问天，悄悄后退了几步，低声警示身旁两人：“小心些，那家伙不对劲，别忘了我们的使命，按老计划行事，放心吧。”
两人神色各异，仔细思索了一番，深以为然：“嗯，转移阵地。”
“孽畜受死！”
就在此时，卫戍银一拳袭来，敌首也急忙施术格挡。
而他身后的两人，不由分说便悄悄溜走了。
双方贴身搏斗起来，卫戍银直接占据了上风，抓住一个破绽，便立刻一拳打到对方脸上，将其狠狠击倒在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啐！坏我大事，不可饶恕！”虽然打不过卫戍银，但敌首气势上丝毫不认输，他啐了口痰，一边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们的大事，就是滥杀无辜？不，你们比滥杀无辜的恶徒更加可恶，你们是**的恶魔，视人命如草芥的鬼怪。”卫戍银勃然大怒，再一拳击向对方面门。
啪！
对方这次用手掌接住了卫戍银的术源攻击，发出了沉闷的术源爆炸声，术源研究者的掌骨直接被打碎了。
他瞪大了双眼，咧开嘴狂笑起来：“我们比滥杀无辜的烬人众更加可恶？你就是正义之士？要制裁我们？”
异术源研究者忽然咬碎了嘴里的什么东西，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整个人的术源气息一下就变了：
“荒唐可笑！狗东西，我不会让你毁掉我们至今以来的努力，去死吧！和你身后那名烬人众一起！”
异术源研究者口中的血液不断流出，狂笑不止。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戍银不怒反笑，他对这种不可理喻的恶人，根本没有任何交流了解的必要：“你吞下了自己做实验用的试剂？狗急跳墙了，还要含血喷人？”
“呵，我将会是为异术源技艺普及全人类而献身的先驱，和你这种世家的能力者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空有一身能力，却什么也不做，放任烬人众肆虐整片西境……”
术源研究者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他的容貌变得畸形，全身各处也开始膨胀起来，黑色的血液从他破碎的血管中流出，一团雾状的异术源自他的体内扩散开来，在种种难以表述的恐怖变化下——一只活生生的魔物诞生了。
“烬人众屠杀人类的惨案，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了……”这只魔物勉强还像个人类，起码还能口吐人言。
“所以，这就是你们亲手制造悲剧的理由？这是何等的自私自利！我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闭嘴吧，你这畜生。”卫戍银不再有所保留，不断施术攻击对方。
而那只魔物仅仅是变成了异术源患者，却不懂如何驱使异术源，几个回合便被卫戍银制服，并当场击毙。
“你杀了我没有用，组织里的其它伙伴，仍然会继续完成我们被赋予的使命……”异术源研究者临死之际，仍不忘声嘶力竭地诅咒，以及去阐述自己所坚信的事物。
“跑了两个呢，你追不追？”雨天问走到发呆的卫戍银身旁，提醒道。
“你要赶尽杀绝吗？”
“那当然，放任那群家伙继续这般作为下去，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要遭殃。”雨问天摇了摇头，长声叹息。
“你是烬人众对吧，雨兄。”
“……”
雨天问没有回答，卫戍银警觉地望向他的脸，发现他只是在微笑着：“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应该说过，我只是一个途径此地的过路人而已。”
“我知道那是谎言……我不清楚你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但我知道你是个危险分子。”
“为什么？我看上去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那可真伤脑筋了。”雨天问打起伞，一脸轻松道。
“我相信我的直觉。”
“那我建议你小心点，这直觉可能会害死你。”雨天问挥了挥手，转身离卫戍银而去：“我去抓那两只老鼠，你快去与你同行的小子汇合吧。此地不宜久留，异术源取自烬人核心，它们会召集烬人众集合，就算我们不来，烬人众之后也会占据这个地方作为巢穴。”
卫戍银愣了愣，一时间难以判别对方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有机会一起喝一杯，能完美防住我全力一击的人可不多。”
雨天问一边说着，人也再度消失在了黑暗中。
“……”
卫戍银看了看那魔物的残骸，只觉得怅然无比，一时间甚至无法理解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正义，邪恶？
这些概念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去想过。
但毫无疑问，他们是错误的，自己才是正确的。
卫戍银攥紧拳头，走进这些异术源研究者的基地里，继续调查。
如果他们是一群组织的话，或许能够找到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然而，这地方除了奄奄一息的异术源患者们，好像什么也没有。卫戍银看着他们的惨状，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怒意，这怒意无处宣泄，让人窒息。
——不是所有异术源患者都能使用异术源力量，就像不是所有人类都是能力者一样。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此世间天道正是如此。
这些研究者不惜大规模投入异术源感染物，从那些被异术源感染的患者适应性样本中进行下一步的研究调查，这样真的能够取得什么有用的结果吗？难道不是这群人为了满足自己丑陋的欲望而做的吗？
卫戍银翻了翻他们没来得及转移走的研究记录，点了把火，将它们烧的干干净净。
干完这些的卫戍银准备要走时，却被一块晶莹剔透的烬人核心吸引住了。
“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一定还会被其它恶人拿去做实验……”卫戍银试着将其销毁，却发现奈何不了它。
看着不断散发出能量的晶莹核心，卫戍银拿它没辙，只得将其包装带走，找其它人帮忙想想办法。
回到街道上，已经是深夜了。
也不知道雨天问追到人没有，卫戍银摸索着返回旅店的道路，希望那店长还没关门……
卫戍银忽然有些后悔了，自己的行为过于冲动，丝毫没有顾及到咏痕那小子的安危……他可还是个孩子，要是遇上什么危险，连保护自己的手段都没有，自己可还啥都没教他呢……
卫戍银想到这里，心急如焚，在黑夜中快步前行。
夜里风大，卫戍银感觉都有点儿听不清自己的脚步声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脚步声重合了……
卫戍银瞬间警觉起来，转过身去，不知道什么人竟无声无息地跟着自己，手起刀落，一刀砍伤了自己的右臂，血如泉涌。
“什么人？！”卫戍银大骇，他急忙展开术式，准备防御对方接下来的攻击。
可他看见对方已经收了刀，带有腐蚀性的术源力像是水流一般，从伤口涌入自己的五脏六腑，将一切化了个干净。
“泉国千人斩，你死得并不冤。”对方沙哑地说着，从倒在地上的卫戍银身上夺过了烬人核心。
“是你杀了它吗？嗯，放心，有我在的话，没人能继续对你做什么了。”千人斩拿出了烬人核心，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像是精神失常了一般。
“谁在那里！？”千人斩警觉地抬起头，感知了许久之后，才大声喊道：“原来是焰国的贵人，千里迢迢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
雨天问从黑暗中走出，有些愠怒：“你是谁，怎么把他杀了？”
伴随着他的责问而来的，是两发毁天灭地的术源弹。
千人斩也不避让，硬生生吃下了两发攻击，却也不见其身躯发生粉尘化。
雨天问也没有继续攻击了，他重新打起了伞，俯视着半蹲在地上的千人斩，像是看着蝼蚁一般。
“你是人类，不是同胞。”千人斩开口，手中的烬人核心忽然破碎了，化作粉尘消散。
“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尉问天已经逐渐失去了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同胞的力量与我同在，千人斩行走于世间，只为国民而战。”千人斩不畏惧战斗，千人斩渴求着战斗。
“尉相，这里交给我。”尉问天的护卫适时出现，挡在了他身前。
“……你来的倒真是时候。”尉问天没好气道。
“焰国……现在不是和你们战斗的时候。”千人斩犹豫了片刻，收起了他的术源刀刃，转身就走了。
“……就这？”护卫扬了扬眉。
“不必理会，痴人一个罢了。”尉问天看了一眼千人斩的背影，嘲笑道。
“这是……之前的？你把他杀了吗？”护卫很快便注意到了卫戍银的尸体，她看向尉问天，有些好奇。
“我只能说我有些失望，他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杀了。”尉问天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
“那要处理掉嘛？”
“不用，先观察一会儿。”
“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