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崩塌,惊恐的人群四散奔逃,哀嚎声充斥耳中,火焰在眼前跳跃,染着猩红色的光彩映红了少女有些呆滞的面孔。
这是……第几次了呢?
噗!
一蓬鲜血从胸腔中喷出,同时流出的,还有被锯断的白色骨渣和滑溜溜的破损内脏,男人眼中绝望的色彩渐渐退去,只剩下代表死寂的灰色,像是一节枯木栽倒在火中。
旁边还有十几具人类的尸体,死法各不相同,当却同样的残酷,从死者痛苦的面容上可以看出他们在死前到底经过了怎样的折磨。一具女尸被从当中断开,中间的一段被巨大的力量压成了肉泥,手臂却还紧紧地抱着一具男孩的身体——然而也没有逃脱死亡的厄运,男孩的头颅被硬生生从脖子上扯了下来,落在一旁的头颅上还连着一段断裂的胸椎,脖颈上连着几丝条状的肌肉,这是被用力撕扯造成的伤口。
在这一片犹如地狱降临人间的场景中,有数不清的畸形魔影狂乱舞动,跳跃在尸山火海间,口中发出或尖锐或嘶哑的吼叫,时不时撕扯下一段肢体,或胡乱塞进口中大嚼,或拎在手上乱挥乱舞,给原本就血腥的场面再添一丝狂乱的色彩。
这样的景象,依旧没能让看着它的少女脸上出现不同的表情。
无论多么怪诞可怖,哪怕是仅靠着视觉就能剥夺人理智的情景,在无数遍的观看中,也只能沦落如路边的野草,无法再引起哪怕一丝的动摇。
这个梦,是第几次了呢?
从一开始的失神,到恐惧的尖叫,愤怒的攻击,崩溃的哭泣……最后的最后,脸上取而代之的已经是不再动摇的麻木。
所谓坚强,到底是因为已经习惯,还是因为泪水早就流干?
就连自己都不知道。
从坚硬的木板床上,身材娇小,有着齐耳短发的少女睁开眼,面无表情的起身。和平常一样,外面的天色还是一片漆黑,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又是这个梦。
赤裸的足踩在地板上,毫不在意的把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少女走向浴室,做简单的冲洗。
感觉着冰冷的水流顺着身体落下,冲洗掉汗水,心也随之回到古井无波的状态。
浴巾简单而随意的裹住身体,少女开始整理一天的书本。
背后,窗帘无声的扬起,一只小巧的纸鹤从窗缝中飞入,背对着的少女却准确的伸出手,捏住了纸鹤的翅膀,放到桌上。
纸张自动弹开,变成一张方形的信笺,属于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近日夜袭案之凶手已经探明,乃西方妖邪所为,上方令曰,凡城中下属,尽皆出动,杀之勿纵。」
果然是……妖怪吗?
少女的手指微不可查的收紧,然后低下头。
「诺。」
起身,继续一日的准备工作,而身后的纸张,在转身的同时无声无息的变成了一堆纸屑。
从那一天开始,作为「人」的自己已经死了。
留下的,只是作为讨伐妖邪的工具。
不再动摇,不再软弱,不再怜悯。
非我族类者。
斩!
穿着黑白色运动服的少女推开门,无视外面的细雨,小跑进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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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飘下来了
种子落下来了
顺着风啊
回到原来的地方
春天的花
夏天的树
秋天的云和冬天的雪
小小的人啊
已经长大了哟~
旧城下层区的一间厂房里,黑衣的女孩坐在一个半人高的铁箱上,穿着靴子的小脚一下下的踢打着箱壁,清脆的嗓音唱着一首古怪的旋律。
而她的对面,黑色的骑士正沉默的站立着,手中的大剑此刻插在地面上,但是身上不断翻涌着的黑色气息表明了它此刻并不平静。
「啊呀啊呀,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呢?明明理智都快消失不见的说~」少女的脸上满是天真的好奇,「都快要成功了,只差一点就能把你变成人家的傀儡的说……讨厌讨厌讨厌……」
「吼!」
似乎无法说话,黑色的骑士只能发出模糊的喊声,身上的气息再一次紊乱起来。
「哎?不要这样子嘛,好可怕的说……人家会害怕哟……所以,加上一点点保护措施,不会怪我的吧?」
如玉的小巧手掌随意的一挥,八枚黑色的长钉自虚空中浮现,缓缓转动,然后落下,轻而易举贯穿了骑士坚硬的盔甲,将面甲和关节处彻底钉死。
「嗯嗯,这个样子就可爱多了~」
少女满意的点点头,再次挥手,举起一根手指,向下划动,像是撕开纸张一般,随着手指的路径,黑色的痕迹出现在空气中,面前的景物像是被撕开的画布,露出后面原本的样貌。
初看上去是黑色与红色交织的漩涡,但仔细看的话又仿佛囊括了所有的色彩,蕴含着超出人类认知的庞大意志,每当分辨出一种之时,就会发现还有下一种,直到将观察者的理智彻底消磨殆尽,变成只知道抓挠着自己面孔的疯子。
纠缠的螺旋向前移动,将黑色骑士吞没在其中,发出一声沼泽吞噬祭品后心满意足的咕噜声,重新隐没在平常的景象背后。
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女孩的嗓音继续唱着独有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