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语一行离开之后,难得喧闹的公寓就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剥落的墙壁自动飞回原本的位置,翻开的地砖原路返回铺砌整齐,碎裂的水晶恢复原状,倒塌的旋梯重新升起,桌椅扶正,壁炉中,木柴间亮起微弱的火光,然后逐渐扩张。
很快,整栋公寓便回到今夜最初的模样,富丽堂皇的装饰重新闪耀,水晶从中央的天井依次点亮,平整的地砖反射着盈盈的光辉。
然而,亮丽的厅堂中,却总给人一种缺少了什么的感觉。
纵然茶几上的茶杯还散发着丝丝热气,挂壁电视中正传出婉转的乐曲——甚至于座位上端坐的姿态不一的人影。
就算如此依旧深深地缺乏着某种事物——如果此刻有一个普通人闭着眼睛站在中央,恐怕会轻易得出‘此处空无一人’的结论。
在代表着‘生者’的协调官离开之后,公寓中的一切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目:超过十位高等不死生命盘踞的‘巢穴’。
‘生人’勿入。
「看起来,你真的打算接下来那个委托?」
靠在沙发上的吸血鬼偏着头,饶有兴趣的盯着正在打理最后一块照明水晶的穷鬼。
血族的印象里房东从来不是喜欢包揽闲事的性格,如果没有那两个倒霉的人类偶然撞破房子的驱散术式,再加上后来那位僧人的强行入住,半强迫式的当上了房东,恐怕这家伙能忍着饿在自己的地盘上宅到天荒地老。
「我倒是不想掺和。」背朝吸血鬼的房东先生正在把最后一张沙发扶正,闻言把脑袋转过180度,用完全没有干劲的语气回应道。
「问题是协调官大人都已经决定了要我来当出头鸟,人都找上门来我有什么办法?我倒是想谦虚一下,难道要人家另请高明?」
「这话有点耳熟,总觉得以前在哪听过。」吸血鬼挑了挑眉毛,然后哼了一声「不过……协调官,嘿?这里可从来没有过,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然后开始试图的把和杯子冻在一起的手掰开。
「那什么,雪野小姐,我又不是说对夜家的小子有意见……」
「咳,这也算是原因之一吧。」 看着已经开始上蹿下跳的血族和冷着脸。似乎准备把前者和椅子整个冻在一起的雪女小姐,虽然依旧是无奈的语气,但房东的表情明显带着‘撕的好,再撕响些’这种不嫌事大的态度。
「老夜家的小子找过来,怎么也能给个面子。」
「而且,不设协调官的前提是所有住户都够自觉——无论是什么原因,这一段时间嘛,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少外人好像都打算伸伸手的样子,招雷阵压到头上了不动弹两下,难道要等着脚底下被人铺上斋醮玄坛,诛魔大阵还是神庙圣堂才出声吗?」
「你们住下的时间毕竟短了点,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我可是不打算越活越回去的。」
最后,他站直身体,拍打了几下衣角。
「总之就这样,不想跟来的也可以,打算搭手的就当做顶替房租好了——反正你们也没交足过房钱。玛丽?」
「是的!玛丽上等兵在此!有何吩咐!」
刚才挂着一脸‘虽然听不懂但可能好厉害’表情的言鬼终于听到了可以理解的语言,兴冲冲地窜了过来,幻化出一身迷彩服,挺着完全没料的胸部唰地敬了个不知哪国的军礼。
「你去和对面的老家伙们都说一声,这次的事我们帮忙,以后有妖怪来搞事,他们动手我也不拦着——啊对了,刚才那事别说,就当没有过。」
「明白了!跟老道们说这次的事我们管,以后有事他们管,还有水质问题不是住在这的魔物搞出来的,让他们就当没有这回事!」
「……算了,你把他们叫过来就行,我亲自跟他们说。」
把视线从风风火火冲出去的言鬼身上收回来,吸血鬼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玛丽丫头,还有雪野小姐应该都会插手吧……算了,反正看那个小家伙还算顺眼,我们俩也算一份——能把我的手解冻了吗?」
「……」
「计划。」
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雪女完全没有在夜语面前的和气——或者说没底线的卖节操。白色雪纹和服几乎完全隐没在阴影中,只有清冷简洁的话语传来。
「关于这个我有想法!找个人伪装成水妖,然后在正统派的眼皮下面露个脸,在装作被干掉,让他以为已经干掉目标可以离开——怎么样?」
「真不愧是你能想出来的办法,那就有你来演如何?正好都是西方魔物,破绽还能小点。」
「我觉得房东您肯定另有妙计那么我就不献丑了!」
「……啧。」
房东颇为可惜的看了已经缩回去的吸血鬼一眼,接着手指摩擦着下巴:「按照协调官的说法,我们只要适当的干扰人类社会,牵扯正统派的注意,尽量拖延时间到山……啊不,土地确定招雷符的具体位置。」
「但是这里有个问题,我们没法追踪正统派的路线——或许协调官可以,但正统派的威胁肯定包含了这一点,既然如此想引起正统派的注意,又不造成太过分的影响,靠我们这点人手完全不足,其他的家伙嘛,我也信不过,所以我有个想法。」
思考着怎么像眼前的家伙解释古老东方国度的智慧,房东先生打了个响指。
「你说刀子在什么时候的威胁最大。」
「嗯……被林肯拿在手里的时候?」
「我了个去那个总统真是猎魔人?」
哗啦————!
一团冰水和一发暗影箭同时砸在房东和吸血鬼的头上。
「好吧说正事,虽然你加了一个奇怪的定语,但重点没错——武器没有挥动的时候威胁才是最强的,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威胁最小。」
「在我自己手里的时候?」
「……你说的好有道理所以我直接说答案了。如果刀在别人手里,你夺不过刀又不想让刀伤害第三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刀插在自己身上——至少要朝自己挥过来。」
「你的意思是?」
「想阻止正统派,除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有一个办法——直接让他用掉手里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