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们的主角永远也想不到,让自己家中进入战时紧急状态的罪魁祸首,此时离他的距离比想象中要近得多。
A市,中层区。
这个事故多发地带今天也是一样在平静祥和的表面下鼓动着足以冲垮方圆数百里的暗流。
而其中最大的一股‘暗流’,此刻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一间小小的暗室中央。
无门无窗,六面厚实的墙壁完全密封,理论上应当漆黑一片的密室中却有着虽然昏暗,却足够照明的,未知来源的光线。
不大的空间中,一张弧形的暗红色办公桌占去了三分之一的地方,桌子后面则是一张靠背高的出奇的扶手椅,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双手交叉抵着下巴,靠近他的地方,光线像是被什么看不到的怪物吞噬了一般,让男人的面孔像是被吞没在黑暗中,只能看清隐约的轮廓。
「这是……计划外的事件……不过,无妨。」
什么都好,唯独这个强行幕后黑手的画风不管看几次都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能改掉这种喜欢故作神秘的习惯,这位的风评应该还可以提高很多。
大概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在心里忍不住吐槽。
只不过,敢于把心中的想法当面说出来的人——即使加上那些不是人的,并不多。
至少不包括她。
所以她只是更加恭顺的低垂着头。
半边隐没在黑暗中的男人,再度开口。
「这个是实话——没想到会看到你的这个姿态,已经积攒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不,仅仅是为了方便行走而已。」
说话间,女人被包裹在黑袍里的身体像是漏气的气球一样,一点点低矮下去,一直降低到比桌子稍高一点,一米二三左右的高度。衣物勾勒出的轮廓也从婀娜有致变成了小孩子一样的起伏。
「唔……嗯。」
男人沉吟了一会,然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事一样,松了口气。
「那么,来这里的目的是?」
「妾身仅仅是想找一个临时歇脚的地方。」
「仅仅?」
右手支撑着下巴,男人抬起一边的眼眉,咂了咂嘴。
「……算了,你随意吧,反正最近我这里的乱子不少,不差你一份——退下吧。」
「是。」
黑色长袍再度被从里侧支撑了起来,女人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时,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啊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和之前故作神秘的深沉语气不同,就好像是忽然想起了某件无关的琐事,态度随和,语气轻快。
「随意——虽然这么说了。」手指嗒嗒的敲着桌面。
「底线还是明白的吧?」
黑色的长袍,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
「是。」
「这不是很好吗?」男人的语气愈发的愉快。
「我之前还在担心,毕竟是你啊,哪怕我很信任你总还是有点担忧,听到你这么说放心了很多呢。」
「令您担忧,妾身实在惶恐。」
「不不不,我没有怪罪的意思。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就算闹出点乱子也没关系,毕竟现在有个台前背锅的小子。只不过,不要过线,否则……不开心的,绝对不是我。」
敲打着桌面的手终于停下,令人心烦的嗒嗒声戛然而止。但在这一片寂静中,某种‘东西’从最终落下的那一点诞生了。
不是属于任何一种体系的‘术’,甚至不带着可以感受的善意或者恶意,无可名状,无法理解之物,超出了理智这一领域的‘东西’缠绕上女人的身体。
「…………」
如同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即使明知道如果再不移动就只有被扑倒,杀死,吃掉的命运,恐惧依旧牢牢掌管着身体的运动机能,连同语言功能都被麻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蛇缓缓地把身体缠紧,然后蠕动着吞咽,面对最终的命运。
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一个人神志的,女人身边的破灭绝望的气场像是不存在一样被轻易的突破,然后是用自身力量幻化出的,概念等级的防御,一直深入到女人怀中最深处,缓缓地攥住某样事物。
一点点的,收紧,直到让猎物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不要!!!」
淡然的表情,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女人瘫软在地上,将身体匍匐在桌子下方,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抖动着。
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痉挛的手指几乎要抠入地板。
「请,请不要!妾身绝对不会违背您的意志!所以,所以请……」
「哎哎哎哎哎?」
诧异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祈求。
「不是,你别这样……」男人看上去反而比她更加的慌乱。
「呃,抱歉抱歉,我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大……说这个好像有点晚了,总之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只要别闹太大就好,嗯,就这样。」
不等下方的女人再说什么,男人挥动了手臂。
眼前的景物像被惊扰的水面一样波动起来,等到空间重归平静,已经回到了自己临时的住所。
不,应该说,移动位置的,并不是女人,而是那座隔绝了一切外来影响的封闭的房间。
替代了原本的空间,又在在完成了主人的意志后,重新从物质层面下潜的,移动之间。
「您的意志。」
女人依旧匍匐着身体,向着已经不在面前的人示以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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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停吧。」
A市之外的荒土区域,一条笔直的公路和两边的的绿化林带被一片平坦的戈壁衬托的尤为显眼。
不是为了确保货运畅通修建的的独立货运公路,也不是人口流动时使用的客运公路,而是并不包括在官方规划中,只在相邻城市间建立的‘私路’。
当然,‘私’指的并不是私自建设,而是私有使用——由于独立客运和独立货运公路承载着全国的运输流量,每一趟运输都必须以全国作为考虑对象进行严格的规划,一些交流过于频繁的城市间在进行上报之后可以修建以两个城市为基础的短途双向通路。用于局限于双方之间的货运和人口流动。
由于相对而言车流量稀少得多,对速度的要求也不高,想要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壕都大多会选择这种公路。
当然。
很少会像现在这样,选择乘计程车代步就是了。
红白相间,盯着三角形车灯的计程车,开始减速,缓缓停靠在离A市还有数十公里的路边。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妖怪靠开计程车维生的,你混的还真惨。」
「…………」
「不用担心,钱我还是会给的。」
「…………」
「多少钱……我看看啊,一百,两百……四百……三十一……够贵的。」
短发,戴着眼镜,看上去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几张百元钞票。
「喏,五百块,不用找了。」
说着,把钞票放在副驾驶位置的座椅上,推开车门。
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身后,车门大开,车主却没有伸手把门带上的能力———一把木剑,从张开的口中穿入,撞断了嘴里的一颗犬牙后,接着透过后脑,把身体钉在驾驶位上。
面孔比平日里更加苍白,血色的瞳孔中透着几乎溢出的绝望——看着从地平线慢慢升起的火球。
以速度和恢复力自豪的吸血鬼,就这样被一剑钉死在原地,任凭升空的朝阳将身体一点点焚烧成灰烬。
一阵风吹来,放在车椅上的几张钞票被卷出车外,在空中飞舞。
接着,男人打了个响指。
轰——————!!!!
钞票,被喷涌而出的火舌撕扯的粉碎,化为火光的一角。
「妖怪,讨伐结束。」
因为坐了计程车,所以付钱,因为你是妖怪,所以讨伐。
很简单的逻辑。
「下一目标……收到。」
男人像是在实验鞋子的舒适程度一样,在地上轻轻踩了两下。
把手伸进西装内侧,掏出来的却并不是香烟,而是一节短香。
借着火焰把香头点燃,光点在手中流畅的舞动成一幅玄妙的图案。
「缩地。」
脚最后一次落下,而男人的身影也在同时消失不见。
只剩下燃烧中的计程车冒着刺鼻的黑烟。
这三个月更得恐怕会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