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在天上叽叽喳喳
栎树在昨天晚上枯死啦
冰王后的马车吱呀吱呀
火柴的光芒里
没有奶奶也没有妈妈
公主老死啦
王子变成了老国王
给小公主带来了后妈
烤牛的肚子里填着丑小鸭
锡兵的心里找不见舞蹈家
七海的浪花拍打
埋葬了鱼的骨架
萦绕着烟气的房间里,如同舞台上名伶唱响的诗歌,却又像是滑稽戏的小丑一样刻意拉长了声调,显得怪里怪气的曲子回响。侧卧在矮席上的女人扬起手臂,兜帽遮盖下的眼睛眯成一道缝隙。
宽大的袍袖因为这个动作滑落,露出洁白如脂的皓腕,和缠绕在手腕上的‘蛇’。
原本细密的鳞片尽皆破碎,皮肤上还留存着腐烂的痕迹,肌肉向上翻卷,身体被撕裂成几段,断裂的脊椎用细铁丝穿过,拧在一起,皮肉上则用粗略的针脚勉强‘连’着。眼睛只剩下一只,另外一边则留下一个空洞洞的漆黑眼眶,粉红色的肉芽从里面冒出。丑恶到足以令人反胃的形象与缠绕着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莫名的有一种协调感。
无论用‘生灵’还是‘亡者’的角度来看,这条蛇都应该彻底地失去行动能力,然而它却随着歌声缓缓地摇摆着早已腐朽不堪的身体,仅剩一只的翠色蛇瞳紧紧盯着某个方向。透明的涎液从破损的吻边滴落,在茶几上腐蚀出一个小孔。
似乎感受到了‘蛇’的敌意,歌声渐渐的低落下来,直到微不可闻。
「鄙人最近的——作品,希望您能——喜欢————」
全身缠着白色绷带,穿着绅士燕尾服的男人摘下礼帽,手中的阳伞滑过弧线,向着女人深深的弯下腰。
「就妾身来看,实在是……」
与面对男人时的恐慌,面对新人协调官时的挑逗都不同,女人的声音喑哑而低沉,却又带着一股独有的慵懒与魅惑。
「差劲透了。」
「噗哈哈哈!!!小丑你听见没有!」
另一个清朗而张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穿着火红色军礼服的青年捂着肚子用力拍着礼服男人的肩膀。
「我早就说过,你用一个月的时间写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垃圾,垃————圾……嗯?你怎么了?」
青年的手底下,礼服男人的肩膀不断颤抖着。
「就,就算辱骂也是那么的优雅……不愧是那一位啊……」
青年:「…………离我远点。」
「好——啦,好——啦。」
独属于少女的,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房间唯一的门前,三人高的巨大灰狼安静的卧在地上,把门堵得严严实实,长着浓密蓬松毛发的躯体蜷成一个半圆,把自己变成一个舒适的毛绒沙发。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能把它当成单纯的‘家具’,此刻灰狼爪子下面,缺失了半张面孔的,男侍者的头颅或许能让他们收回自己的看法。
黑发的少女,舒服的半躺在临时搭成的‘真皮’沙发上,同样抬起手,五指紧握,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是鄙人失礼了。」
「姬君殿下,请降罪!」
礼服男人与军装青年同时停下争吵,单膝朝着少女跪倒。
「哎——?没必要那么严肃呦~现在只是在闲聊呦。」
少女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然后将脸朝向商店的主人。
「呐,大姐姐不会怪罪的吧?」
「哪里,妾身如何敢向姬君问罪。」
女人的嘴角勾起,挺直了身体,将姿势换为跪坐。
「只不过,敢问姬君到此,究竟所谓何事?」
「人家没有说过吗?」少女睁大了眼睛,露出讶异的表情。
「来到‘神秘屋’,当然是有要实现的愿望哦~」
像是听到了有趣的笑话,女人优雅的用长袖遮住面孔,只有隐约的笑声从后面传出。
「请别用这种玩笑来戏耍妾身,姬君您的愿望,妾身早已说过,那并非妾身之力所能及。」
「这样啊……」少女点了点头,然后艰难的在灰狼的毛皮里摸索起来。
「但是……这里……哦找到了。」
当把手从厚实的毛皮中缩回时,已经握上了厚厚的一叠东西,向着女人展示。
「你说过的哦,如果有‘门票’的话,就一定能实现愿望的哦。」
松开手,一张张‘宣传单’自动的在空中飞舞起来,如同有着斑斓翅膀的蝴蝶,绕着少女旋转。
「还是说。」少女伸直的手臂微微偏转,遥遥指向跪坐的女人。
「大姐姐你要……反悔呢?」
看着传单在天空跳着舞蹈,女人似乎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在那之前……妾身想知道,姬君您是在哪里拿到这些东西的。」
对于女人的问题,少女开心的一拍手。
「当然是好心的大家送给人家的哦。」
「大家真是善良呢,哪怕受了很——重的伤也要亲手把门票送到人家手里呢。」
像是为了证明少女的话,飞舞的传单其中几张一下子落到两人之间,像是炫耀一样展示着某块早已干涸的深红色的痕迹。
「这样……那么,就请换一个愿望吧,只要是妾身能做到的事情,定然为您达成。」
「咦——真的吗?是真的吗?」少女开心地笑了起来。
「人家就知道大姐姐一定不会反悔的。」
然后,张开手掌,金色的光粒从空气中浮现,凝聚成一个漂浮着的圆环。
「那么,我的愿望是:请成为我的人吧!」
………………………………………………
「这可真是………」
长久的沉默之后,女人轻笑着摇头。
「虽然有幸被姬君殿下看中,但这件事……恕难从命呢。」
「就算是我可以……」少女饶有兴味的探出上半身。
「即使如此。」
女人直接打断了少女的话语。
「抱……」
「——喂我说你这女人!」
粗暴插入的声音盖过了女人的道歉,军装青年两步冲到女人身前,俯视着跪坐的女子。
「姬君殿下的礼遇可不是你嚣张的资本!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殿下的御令……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勇气——啊?!」
然而女人丝毫没有理会青年的话语,好像面前咄咄逼人的家伙根本不存在一般,只是将身体向着少女低伏。
「混账!是在羞辱我吗?!」
军装青年显然不是个好脾气或者懂得隐忍的人,被如此明显的无视之后整张脸都因为气愤而狰狞起来。
直到这时,女人才像是刚刚发现面前还有一个人一样,带着些许疑惑的表情抬起头。
「汝……何人耶?」
这句话还有个通俗版的翻译:你是哪根葱啊?
「混蛋!」
炽白的火焰缠绕在手臂上,幻化成锋利的鸟爪,搅乱了周围的空气,向着女人当头罩下!
然后静止在半空。
火焰的利爪颤抖着,以至于自己的结构都开始慢慢的崩溃,青年的牙关也随之咬紧,然而依旧没有办法再接近女人哪怕一毫米。
「别……小看我啊!」
女人被兜帽遮盖的面孔此刻仿佛成了最恶劣的嘲讽,青年的眼神数次变换,最后停留在孤注一掷的决然。
某种不同于‘火’的力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火焰边缘被其他的颜色侵染。绿,灰,红,青……原本的纯白被不同的色块占据了位置,变成混沌的斑驳。
直到这时,女人才像是感觉到了近在咫尺火焰的温度,扬起头。
「‘水’,‘火’,‘旱’,‘疫’,‘兵’……呵,新年未至,汝等小辈……就这么急于与妾身道喜么?」
纤细无暇的手掌,斑驳的火焰,双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交接。
噗。
火焰的鸟爪,在看上去柔弱无依的手掌中仅仅坚持了一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如同火把浸入水中的闷响,就在空中扭曲了一下,然后悄然熄灭。
同一时间,军装青年的手臂也随着火焰的熄灭而迅速的萎缩老化,在几秒钟内变得像是一根枯死的老树枝。
嘭!
一阵白色的烟雾过后,青年的身体被一个金色边框,带着白色花纹的巨大黑色箱子从上方扣住,然后沉入地下。
「真是——危险。对吧,火鸡?」
礼服男人撑开阳伞,一个和刚才箱子模样相同,只不过小了很多的正方形盒子从中滚落,从侧面张开,露出军装青年的脑袋。
「我¥##……#&!!!!!!」
军装青年似乎还想要咒骂几句,不过礼服男人顺手抽出一截绷带塞到了他的嘴里,于是亵渎的脏话在半路变成了一串乱码。
「火鸡他说刚刚很抱歉,希望能得到您的原谅。」(火!%¥#&#%……¥@@……)
「妾身……姑且相信了。」
女人显然也不打算深究刚才的事情,点了点头,再次将话题引向之前的事情。
「虽然很是惭愧,但此事妾身实在难以答应。」
「啊,算了算了,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少女满脸无趣的摆了摆手。
「这件事就暂且延后,不过作为交换,人家倒是有点想知道的事情。」
「妾身,知无不言。」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言无不尽嘛……好了我没有找茬的意思。」
少女笑的异常恶劣。
「人家想知道……那个家伙,许了什么愿望?」
「协调官……尚未许愿。」
「真的?」
「欺瞒姬君殿下,与妾身有何益处?」
「库库库……不愧是……咳咳!」不知为何,少女愉快的笑了起来。
「话说,你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连同刚才,来到这座城市之后,已经接手了两件。」
「也就是说,那个西装大叔的情报不是从你这里拿到的咯?」
「正统派的交易,在来到这个城市之前就已经达成。」
「结果还不是在玩文字游戏嘛……」少女不满地嘟囔着,然后重新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那,剩下的那个呢?」
「也已经完成了。」
随着女人的话语,手腕上的‘蛇’眼睛中的光彩彻底黯淡下来,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跌落尘埃。
「就在……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