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霄山外约莫百里处有个万安县。
此时，万安县内——
“说起来，师兄，我们为什么不留在承霄镇里多玩一会呢？”古灵左手随意地摆放在桌子上托举着右手，而右手又托举着脸颊，整个人显得如同小猫一样慵懒，好奇地问道。
“这个……”方清秋沉默了。
他今天早上付的酒钱，可全部是用灵气变的。
没办法，下山的时候，他忘记去问管事处要钱了，而管事处长老也是故意没有提醒他。
这就导致“大名鼎鼎”的青墟剑主——
没钱花了。
“咳咳，这个啊，是因为承霄镇里有太多师兄弟的家属了，在里面玩得束手束脚的，生怕打坏了什么东西。”方清秋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正声道。
承霄镇呢，一开始只是由部分承霄宗弟子家属组成，后来吸引了很多周边甚至偏远地区的百姓前来，已经有州府的规模了，这个地方呢，不归中州府管，更不归神州国管，只归承霄宗管。
“是吗，我怎么记得以前师兄下山在承霄镇玩的……嗯……用师兄的话说就是很嗨呢？”古灵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是因为……”方清秋还想狡辩，但是话说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了。
古灵肯定是知道他出门没带钱这件事情了。
“客官，您点的本店招牌，果儿酒到了。”小二的及时出现缓解了二人的尴尬。
“只有果儿酒？牛肉呢？”方清秋看着孤零零的一壶酒，愣了一下。
在承霄山内他虽然不受待见，但是师尊门下的师弟们（没有别的师妹了）还是很拥护他的，也跟他说过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
比如说，因为这个世界有修炼者的存在，生产力似乎比前世古代要高上一些，加上兽类多的异常，所以各种各样的肉都有的吃。
难不成那帮小兔崽子敢骗我？
方清秋暗自想着回去把他们统统揍一顿。
“哎呦，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对咱这不熟悉吧。”小儿一边陪笑，一边说道。
“咱这几年前啊，出了个牛妖，自称什么黑牛王，这方圆几十里的牛都归他管了，别说是牛肉了，连农户家里耕田的牛都被他带走了。”小二叹气道。
“还有这种事情？”方清秋诧异起来，平日里他听那帮师兄闲聊都是说有什么吃人的妖鬼多么凶猛，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护着野兽的妖魔。
“这里离承霄宗只有百里路吧，你们为什么不去请承霄宗弟子来处理这件事。”方清秋皱眉。
连承霄宗周围的城镇都乱成这样了，这天下该乱成什么样子了。
“客官一看就是生活在京城啊，承霄镇啊那种大地方的人吧，”小二苦笑两声，转身离开，“这世道啊，是越来越乱了，据说京城这段时间都不怎么安稳，像我们这种小地方，不出现那种害多少人命的妖鬼，承霄宗啊，巡夜司啊，斩妖司啊，都是不会管的。”
斩妖司，巡夜司。
这是神州国面对妖鬼的两大机构。
每年，承霄宗都有超过一半的精英弟子会进入这两个机构面对妖鬼。
巡夜司的司主，正是承霄十位剑主之一的无常剑主。
而斩妖司的司主，一般都是历代百兽剑主，不过现在因为上一代的百兽剑主在三年前战死，而这一代的百兽剑主才九岁，气都还没引利索，所以这一届的斩妖司主是由天武宗的宗主担任。
巡夜司面对的鬼怪实力有强有弱，所以只要实力过得去的承霄宗弟子或是其他门派甚至三教九流的人士，都可以进入，因此人手还算足够，基本上每个县都有巡夜司驻扎。
而斩妖司就捉襟见肘了。
因为妖就没有弱的，哪怕是最弱的妖，也有相当于气海三阶的实力，因此能进入斩妖司的都是精英。
又因为司主位置的易位，据说那位天武宗主有意刁难来自他们承霄宗的人，所以这三年以来，承霄宗进入斩妖司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可能也就是因为如此，天下妖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吧。
“师兄！”古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方清秋的思索。
“你说，咱们去把那黑牛王宰了，怎么样？”古灵眨着一双隐有光芒流转的眼睛，看向方清秋。
“嘿嘿，师妹，你这行为这不是违背了练气士守则吗？”方清秋故意揶揄道。
他当然不知道跑去斩妖这件事有没有违反这什么练气士守则，不过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肯定是有相关的条目就是了。
“啊？”古灵愣了一下。
真是难得看到师妹吃瘪的样子啊.
方清秋心情愉悦，连带着倒酒的动作也快了一些。
“作为一名合格的师兄，做事要谨慎……”方清秋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咱们先去巡夜司看看，问问他们具体情况。”
虽说巡夜司的主要业务是灭除鬼怪，不过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以来都几年了，相信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方清秋才不信他们都不吃牛肉呢。
巡夜司的执政处叫做平鬼堂。
除了气派一点之外，平鬼堂最显眼的特征就是在门口做了一个丈许高的雕像。
雕像雕的是一把斜插在地中的剑。
一把一面为黑，一面为白的剑。
黑面对着门左，白面对着门右。不知是什么石头雕刻成的黑白撞色的剑穗垂下，似乎还在随微风飘荡，可以说绝对是大家的作品了。
方清秋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无常剑主这么中二，在每一个巡夜司的门口都做了一个无常剑的雕塑。
看着这雕塑，方清秋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用左手在脸上一抹。
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的相貌变得普通了一些，最重要的是，他那一双显眼的青色眼眸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承霄宗弟子求见万安县巡夜使！”方清秋取出承霄宗天道峰的身份令牌，向站在平鬼堂门口打瞌睡的一个青年人喊了一声。
虽然他已经是青墟剑主了，按道理应该也是拿出青墟峰的令牌，不过现在整个青墟峰就只有他一个人，拿出来跟自曝身份也没什么区别，倒不如把掌门姐姐给他的令牌拿出来遮掩遮掩身份。
实在不行，除了无常峰之外其他峰的令牌他也全都有，还是刻了他的名字的，这些可都是战利品。
青年打了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气质略显阴冷的中年人笑着从堂内走了出来。
“原来是宗门的师弟师妹，在下该地巡夜使贺平。”巡夜司内，已经为二人安排好座位的万安县巡夜使扯出两分笑容对方清秋二人说道。
他只是承霄宗的普通弟子，刚才方清秋二人拿出的可是十峰之一的令牌，身份上比他高了一层，所以他自称在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方清秋也不在意。
全国各地巡夜使起码有一半是从他们承霄宗出去的，这个巡夜使是他们的师兄不奇怪。
至于气质阴鸷？
拜托，天天跟鬼打交道，要是还能气质多么阳刚，那方清秋真的要怀疑对方是被什么妖鬼附身了。
“实不相瞒，我们是兄妹二人前来，是想问一下这里那什么黑牛王的消息。”
方清秋开门见山。
他本来也不是一个喜欢弯弯绕绕的人，既然打定心思要铲除那个妖魔，剩下的无非是打探打探情报做好准备罢了。
“黑牛王？”谈到这里，贺平的脸色僵硬了一下。
“如果是那一头妖魔的话，我劝两位还是回宗门请峰上的执剑使来吧。”贺平苦笑道。
“怎么说？”古灵看出了贺平不愿多说的意思，问道。
“别看它只是盘踞这一小地的妖魔，实力却是当真恐怖，只怕不逊色于一些大妖……”贺平叹了一口气，循循道来。
“它现在只是不让这边几个县的人吃牛肉用牛耕地，也不是什么大祸患，没必要为了灭杀它花费多少力气。”
“现在不让人吃牛肉，下一步只怕就是让牛吃人肉了。”古灵冷哼一声。
虽然方清秋对她并不是特别了解，也知道她似乎和妖类有深仇大恨。
这并不是寻常弟子受教之后对妖类抱有敌意的仇恨，而是染血的深仇。
“这……”贺平沉默不语。
黑牛王会不会吃人，没人知道，只是这里确实找不出能对付它的人来。
“巡夜司人手这么多，为什么不能空出一些人来帮斩妖司铲除妖魔啊……”古灵神色复杂。
“人手富足，只是我们这种没能力对付厉鬼甚至鬼王的人手富足罢了……”贺平深吸一口气，也是开始说起了一些不该对外人说的话。
“承霄宗镇守中州，天武宗坐落北州，阴魂宗身处东州。
西州人烟稀少，鬼怪一样也少，但是你们可知道，南州如今乱成什么样子？
尚且不论盘踞在那里的各方大妖，那里哪怕是人口众多的大城市，也可以称为鬼城！
我也是随一些大人物去过南州的……
嘿，那里白日里鬼借人身，到了黑夜，真是百鬼夜行，鬼比人都多！更有堪比大妖的鬼王建立宗庙传播信仰想要成为一方邪神！”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哪怕身为修行者，贺平也是轻喘着气颤抖着手握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方清秋和古灵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
在门中一直听说天下将乱，却从来没有想过已经乱到这个地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