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总有几个怪异不着边际的鬼怪传说,大多数是经济低迷时期,人们出于迷茫和混乱的社会秩序,而涌现了一批令更多人惊惶的谣言和玩笑。比如并不存在的地铁站,卖人类内脏的肉类食品店铺,满怀恨意地写下对方的名字就会使他诅咒缠身的告示板。
但有些不是空穴来风。有些超出普通人类常规认识的事物从世界诞生伊始便与人类朝夕相伴,同人类文明的进步也随之变迁。它们确实存在着,并能威胁到人类的生命安全与社会的稳定。
比如哈尔温市地铁六号的第八和第九站之间存在着一个诡异的‘第0站’,位于赛维尼亚的一家肉铺连通的下水道内住着一头食人妖以及戴尔萨斯市博物馆所收藏的一件告示板。
与这些隐匿在黑暗中的恐惧魔物斗争,显然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
在太古时期尚不清楚,但大概是用拳头和牙齿和魔怪对抗。
在远古时期,人类用捆着石头的棍棒殴打尸鬼,用祝福的弓箭与妖灵对抗。
在纪元前几千年,人类学会了冶金,开始倾听自然的声音,所以再次对抗邪灵,他们靠的是铜剑和火焰。
随着时间推移,有一些功绩伟大的个体出现了,他们自称受到了某种存在的指引,他们教大家如何在呵气时出现雪花,搓搓手出现火花,大吼让天空降下雷霆,跺脚让世界震颤。
那种存在被称为神,人类崇拜他,喜爱他,因为祂们的仁爱与怜悯就像父母之于儿女。
这种爱与温柔,带着人类的坚韧与渴望生存的信念被神感受到了,祂们惊讶而动容,赐福给了人类更神奇的礼物——
一种真真意义上能够对抗一切敌人的力量,虔诚信奉祂们的人会自然地收到,这是一种礼物,一种感恩的回报。
也就是从那时起,人类拥有了比生命更可贵的东西——信仰,
信仰的带来提高了生存的能力,随即也解放了大量的生产力。
社会变迁,大多数部落解放了奴隶与恐惧,进入了一个伟大的封建时代,一个完全靠信仰,靠力量,靠铁血争霸,只属于人类的辉煌时代!
所有的异类在牢不可破的人类帝国碾压,粉碎,蹂躏殆尽,不得不为人类让出一席之地。
自此,人类终于在这个星球上,建立了属于自己的主导地位。
曾经统一的帝国却由于缺乏共同外敌,内部矛盾越发激烈,慢慢过渡到了复杂多样的王国群立的时代,混乱,阴暗,异族崛起的中古奇幻世纪。
在中世纪时,人类穿着铠甲,念诵着圣歌与奇迹的篇章,用各自不同信仰的力量彼此斗争,至于如何对抗那些异族——加农炮与刀剑,火绳枪与咒语。
中古世纪过于阴暗而诡异的历史很快被人类文明所掩盖过去,虽然在进入殖民时代后很久,各个国家与阵营间,还是无法忘记这份彼此间互相带来伤痛。
“长久的内部斗争是导致人类文明不能稳步前进的根本原因。”
接下来的时代,由这批学者性质的伟人创造了奇迹,他们引领了一批又一批的青年人,开办公立学校和大学,将教育从宗教手中接管了一部分,转而进行更多的教育——知识,尤其是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知识。
仅仅在这不到百年,就又出现了一批新的宗教信仰者——无信者。
无信者自以为可以凭借知识来解读一切已知的存在,也许他们做到了大多数,比如机械与流水线,生产力的重要意义,甚至进行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工业革命,一时间,多少资产阶级的富翁与新生的知识青年,加入了这个无信者的庞大组织中。
但是他们太贪心了。
每天都会有几个青年学生试图解读从太古年代遗迹中发现的文字材料,自以为读懂一些就洋洋得意准备发表。
最后只有在警察局里看到他们的失踪报告。
越是了解,越是危险。
未知的不属于我们,就如同你我的生命各自所有,谁也不配掌控。
我们所能掌控的。
“目前只有拥有抵抗这些鬼东西的力量。”
双手持剑进行的这次挥砍精准命中了敌人的脆弱组织,克里斯汀娜只觉得大脑一懵,明明擦过脸庞的剑刃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颜色或是气味,但是在她内心却迅速生成了一种像被浸泡在下水道里几百天一样的恶心。
“噌。”
克雷兹右手迅速抽回鲜血淋漓的钝剑,同时左手迅速按住克里斯汀娜的肩膀向身后一甩。
“才能够称之为圣骑士的基础啊。”
解决了‘人质’的问题,就能专心对付这家伙了。
克雷兹仔细打量了着面前的存在——飘忽不定,就像一团漂浮着的腐烂肉沫与真菌,被肠子一样的器官粗暴地连接在一个瘦小如地精的身躯上。肉沫中部分组织甚至随着空气流动在缓缓蠕动。
不,不是瘦小。
只是脂肪和血管肉质都被挤压到脖颈之上的脑袋里了。
“果然……”
克雷兹颤颤剑刃,映入他眼中的银合金剑刃早已泛起了一层紫色。
如他所想,这是一头邪灵。
“护廷者——你面前那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
克里斯汀娜压着恐慌瘫在一台报废汽车的座椅上,身旁的蜘蛛丝让她更加不安,四下打量半天,她才敢轻声说着,
“凯尔塞氏·莫拉艮。”
克雷兹流利地说出这句拗口的话。
“为什么是精灵语?”
“因为那位第一个猎杀它的先贤,是个精灵。”
克雷兹尽可能安慰着女孩,不让她慌张。
“放心吧,看起来只是一个只进化一次的,我很容易就能净化它。”
“猎……杀?”
克里斯汀娜瞪大了眼睛。
“不会是……真的是邪灵吗?”
不过看她抱着雪白的肩膀,恐惧写满在脸上的样子,克雷兹知道肯定是起到反效果了。
即使不用看,他也看得出来。
毕竟那缓缓向自己移动的凯尔塞氏·莫拉艮,已经不再是一个了。
啪啦——
带着浓密的汁液,邪灵的肉块与组织清清楚楚地分离开,真菌迅速生长,蔓延到整个街道的墙壁上。
“这东西是根据四周的恐惧程度而变化的。”
克雷兹没时间更多解释了。
下意识舞了个剑花,沉重的银合金质大剑砸在水泥地上,克雷兹揉揉脖子,一夜的锻炼让他疲惫不堪,但是精神却因为即将展开的战斗而无比清醒。
沉重的训练铠甲局限了他的动作,但是也让他有那么一丝防御。
但想要凭钝剑或者这种灌铅的来对抗二段进化的这家伙——
做梦。
三米高,十二米的延展范围。
更要命是身边有一个持续扩大的恐惧来源。
至少要300毫升的圣水才能造成杀伤。
“姊妹,”
“护廷者,我们会死吗?”
克雷兹叹息一声。
邪灵蔓延的速度更快了,甚至进化出了荆棘状倒钩向他狠狠抽来。
他语气冰冷地说着:“我爱你。”
“啊?”
克里斯汀娜呆住了,下一刻她满面绯红地扭过头,蜷缩在车厢里。
“啊,我,哎,该死的——啊啊啊,护廷者!喂,你,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有效了。
克雷兹看着面前缓缓落下,柔软的像是海绵一样的肠子,嘴角挑起了笑容。
“那个啊,”他拖着剑,践踏着不断腐烂碎裂的模糊碎片组织,一边自顾自地说道:“从你一个月前成为唱诗班的女高音时我就对你很有好感了。”
“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而且就算这样,你这家伙……”
“我,克雷兹。”他伸手狠狠撕烂挡在面前的一根干枯血管,化为灰烬从指缝间滑落,随风而逝。“从小在希洛的抚养下长大,对于主的信仰不曾动摇。”
“我宣誓过,放弃了本具有的姓氏,放弃了登上政治舞台的机会,放弃娶妻生子的机会。”
“哎?”克里斯汀娜呆了呆:“原来圣骑士有这么多规矩吗……”
“但是。”
克雷兹停在了邪灵的面前,一脚踏在它肿大的脖颈结合处,不假思索地喊道:
“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觉得为了你,我一切都可以放弃!”
砰砰——
心跳很快啊。
克里斯汀娜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于危难中,有那么一瞬间,修女嬷嬷的那些关于进入教会前的碎嘴谈浮现在脑海中,搞得她乱七八糟。
其中有一条:
【如果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你放弃整个世界,也不会有伤心的女人来这里了】
我,值得他放弃整个世界吗?
不对不对!
我真正认识他才在刚刚三分钟前啊!
真是的,我这是,怎么了?
也不是没有外面的男孩子说过喜欢自己——
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会让我这么……
“这可有点过分了吧。”
克雷兹从肉沫中抽回手,以及手中紧握着的,尚在不安分跳动着的心脏。
“心跳很快啊。”
克雷兹无意识念叨着。
“唔!”
克里斯汀娜捂住脸,自责一样说着:“笨蛋,心跳快只是我害怕的吧。”
嗯,害怕。
害怕?
扑通扑通——
“啪!”
克雷兹下意识地在铠甲上蹭蹭其实并没有污渍的手,随即半跪在地上,虔诚地念诵道:
“迷途的,流亡的,终于要回归安宁了。以太阳与烈焰之光,秩序的圣主,地上行走的凡物的父亲——下属之圣职者:克雷兹之名,宣告你有权享有死者之名,自此,请散落在凡间自然的尘世,作为泥土,花草,树木,与天同老,与地长存。”
末了,他在心脏处画了个圆圈,以一种无形的权威与温柔结束了祷告。
“太阳升起来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终消失在了街道看不见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