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
“很感谢招待。”
克萝莎和伽龙与爵士一家告别,确切说只有爵士夫妻俩。海拉在克萝莎刻意表现的冷淡态度下不再自讨没趣,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夏利态度本就不积极,晚饭后就没见过他的身影。
而他们最讨厌的夏彻被锁了起来,爵士显然担心那家伙会再度发疯。
不过至少有一点,克萝莎承认:爵士一家无愧为圣人之后。研修圣言让他们各个意志力都很强,对于魔女的诱惑力视若无物。
虽然自己平时一直有意克制,但是蔷薇魔女权柄赐予她的身躯仿佛真的是为了服侍魔君而存在的,不仅是身材和容貌上乘,动听的声音和蔷薇花的体香对于普通人来说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随时欢迎两位再度光临寒舍。”
伽龙礼节性点点头,与克萝莎离开。
“这一家人中……谁是黑骑士?”
走过两个街道,克萝莎低声问道。
“你觉得呢?”伽龙摸了摸下巴,故作神秘。
克萝莎看着伽龙翠绿的双眼,淡淡道:
“我觉得——你也不知道。”
“那可不一定。我不知道不代表我不能知道。你又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又怎么能知道我是不知道还是知道?”
“所以,你还是不知道。”克萝莎钴蓝的双眼微微亮起,一板一眼地念道。
伽龙笑了笑:“现在看出来吧?圣人之后、贵族,无非就这样。”
“嗯。这倒是。”克萝莎不置可否,点点头:“谢谢你,伽龙先生。你让我打开了新的视野。”
“谢谢就免了吧,先把钱还——”
咕噜噜噜……
伽龙脸色一变:
“刚刚是……打雷了吗?”
“实不相瞒,”克萝莎抚着平坦的小腹,脸上的表情增添一抹羞涩和悲伤:“我……还没有吃饱。”
还没吃饱……不对吧!我刚刚可是看到你偷偷把一整条肘子和火鸡吃掉了啊!
不对,她连骨头都没吐。
伽龙心里咯噔一下,克萝莎抬起头,美丽的钴蓝双眸透着和请求的神色。
“伽龙先生……”
心底和耳边同时环绕起那甜美的声音。
“可以请我吃一顿饭吗……就一顿……”
她竖起食指,忐忑不安地询问着。
“我拒——”
短促的爆破音正要发出时,伽龙立刻察觉到面前的美人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别在背后的左拳。
嘎巴——嘎巴——
她单手便捏出清脆无比的骨骼撞击声,让人丝毫不怀疑那力道足以碎裂身体最坚硬的颅骨部分。
“拒——拒绝你这般美人的邀请,怎么可能呢?”
“嘿!”
克萝莎立刻面带微笑。
“非常感谢你,伽龙先生!”
哎,这女人不是会好好说话吗……这么看不只是长得好看,人也挺可爱的……
伽龙挑了挑眉毛,会心一笑。
刚刚也为难她装淑女了吧,稍微体谅一下不算什么——
“您好!麻烦再来五锅土豆烧牛肉!”
克萝莎一口吞下第二十串烤鸡翅,刺激的辣椒粉让她脸颊绯红,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顺手从地上举起木制的酒桶,仰头往下灌。
“咕噜……咕噜……哈啊!这麦酒味道不错,像果汁一样。”
她放下空荡荡的酒桶,捡起来足有九寸的烙饼,卷起来蒸羊排、卷心菜、紫甘蓝,刷上老板娘特制的蜂蜜芝士酱,迅速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三五下便进了胃中。随后又用竹签子扎着炸肉丸和猪排,全部塞进嘴里,直到腮帮子都高高鼓起,眼中才露出幸福的神色。
“呜……好满足……嘴里满满当当的,肚子也起码有三成饱了——哎?伽龙先生不吃点吗?”
伽龙握水杯的手在颤抖。他挤出一丝微笑:
“不……不了。”
“啊!那太可惜了。”克萝莎咀嚼吞咽下肚,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这家店名声很不错呢,饭菜便宜还可口。”
可口不可口我不知道。
他歪过头,瞥了一眼对方依旧平坦的小腹。
为什么……她刚刚可是吃进去了20斤的东西,还有13升的啤酒,为什么一点都没有起来?
这叫一顿吗?
你的肚子是可以装满冥河吗?
你真的是蔷薇的魔女而不是饕餮的魔女吗?
还好是这家店她说很便宜,而且又没有点什么名贵的菜品。都是很粗糙很简单的食物。
伽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菜单,脸色霎时间白了。
“喂,克萝莎小姐……”
伽龙心惊胆战地问道:“你确定这家店便宜吗?”
“挺便宜的啊。”
克萝莎说道。
她才发现指尖沾了点半分钟前吃奶汁炒蛋时留下的奶油,舍不得擦掉浪费,她一口咬了下去。仔细**,品味着刚刚因为太匆忙而错过的滋味。
“唔——真的好好吃啊!”
“好吃吗?价格摆在这里。”
伽龙一脸阴沉,他抄起菜单,先是琢磨了一下,刚刚克萝莎说老板娘——管事儿的是女人。
女人=弱势群体=不会暴打自己。
毕竟克萝莎这样的奇女子是少数,而且,总不可能一个三线城市里还有第二个魔女吧?
不然这还是析木林?干脆叫魔君行宫算了。
他环视一圈店内的陈设。并不高雅,也不简陋,简简单单,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大背景的样子。
最主要是,没有其他食客了。
只是这饭菜价格真的贵的离谱……在他看来,克萝莎吃的再多,那也不会超过100利时。还可以接受。
可如果真的按照菜单上的价格看——结账时至少要在后面加一个零。
“老板娘,做饭菜生意,嗯,没有帮厨和服务生,应该是管事儿和做饭一个人。大概率为了经营,应该不会动手。直接用气势碾压过去,质问一下逼迫,大不了这里还有母鬣狗撑场子。”
伽龙打定主意,拽了拽自己的领口,把最上方的两枚扣子解开,抓起菜单,用力一拍桌子。
啪!
“喂!管事儿的~是哪儿个——给老子滚~~出来!”
伽龙的眼神凶神恶煞,流里流气地说着带有浓烈帮派口吻的话,每个‘r’结尾的音都会弹舌头:
“再不出来给个解释,大爷我就砸了你的门面!”
对面克萝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开口咬住嘴里的馅儿饼。
“啊呜。”
咀嚼。
“伽骡鲜生,里怎摸乐(伽龙,你怎么了?)”
“你看看这菜单!这上面的价格,像话吗?一份不会超过半磅的炖牛肉,居然要价30利时!你瞅瞅你瞅瞅!这像话吗?像话吗?”伽龙故意大声说道。
克萝莎眨眨眼,咽下馅儿饼:“我想你误会了……伽龙先生。”
“误会?你要知道,就算是你今天把这家店所有食材吃干净了,都不到3000利时。她敢张口就要价1000?开什么玩笑。”
“所以说别着急,伽龙先生——”
啪。
后厨的大门打开,伽龙看也不看,张口就是一通的痞气:
“哟呵?还真个儿出来了。我还以为没个活人管事儿呢。”
“嗯。”
一个沉闷的年轻女声响起,带着很让人打不起精神的颓废:
“是啊,我还以为店里每天都招待空气呢。”
“哈!那我很理解,毕竟没有人付得起这种价格,从而生意冷淡,门可罗雀是肯定的吧?”
伽龙摆摆手,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拍:
“你瞅瞅!这就是你这家饭店——是叫迪迪坊餐厅吧?人家都说店大欺客,您这一亩三分地儿,怎么也欺负客人了?”
“哦。”
老板娘语气淡然:“好像是吧。”
切!
伽龙一噎,没有表现出来。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否则你这招牌就别想正着摆了。”
“好。”
老板娘的声音更加靠近背后:
“你说的挺对的。”
这么冷淡的家伙,不太好对付啊。
伽龙眯起眼,直接起身,换了个方向骑在椅子上,昂起下巴,故作蛮横地看向身后的老板娘:
“我告诉你——”
“可我不想听。”
浅蓝色头发的少女把围裙丢在一旁餐桌上,她眼神颓废,神情冷淡,把玩着自己泛白的辫子发梢,面无表情地说道。
啧!
伽龙不禁咋舌,险些吹了个流氓哨。
虽然人不怎么地,但是长相很漂亮啊。
五官是典型的巴庭人种面貌,是个18到19岁左右的成年女性,发色虽然有些少数地区的特色,但是总体而言应该是个阿尔顿人。
她抱着胳膊,浅蓝色的长发梳成了麻花辫垂在肩头,银灰色的眼睛如同剔透的棱镜,在灯光的照耀下竟然隐约折射出被分解的七彩色。而且和某母鬣狗不同,这位不大是不大,但是至少不是平胸怪。
如果不是她颓废,冷淡的一副中年失业失意男子的神情,本来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女的。
这个样子,一看就是那种被社会打击了无数次,已经接受了人生失败,等待投胎的高危自杀群体一员。
那说话得注意点,别又把人说自杀了。
之前那个莫名其妙死去的家伙还没个信息呢,虽然大概率也没人敢举报,但身边的死人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哟!还挺有脾气的。”伽龙倒是没工夫考虑别的,眼下问题不解决,自己又得多挨饿一段时间。
克萝莎摇摇头,叹息一声:“伽龙先生,请不要——”
“没。”
年轻的少女目光暴露出悲惨的神色,幽幽说道:“我以前很有脾气,直到经历了太多的教训,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了,我知道你想要便宜点,但是我已经十个月没有顾客了,在这样下去我就要关门大吉,流浪街头,被拐卖上新大陆,去给庄园主摘棉花,种葡萄,顶着烈日炎炎去挖井造桥,搞不好还会被抓走终生囚禁,当成玩具和发泄工具……”
这次,伽龙愣住了。
“哎,每个人都想占便宜,但实际上谁又知道我这个还不到20岁的少女,已经19岁了。人生已经过了最美好的少女年华,将会在青春的末尾结束生命,一辈子永远定格在19岁也不错……”
不要这么干脆地放弃生命吧!
你这抑郁的能量比在亚空间还让人窒息啊!
“我果然还是无法得到认同,还是自己了解自己算了。”
蓝发的少女悲从中来,从克萝莎手里抢下酒杯:
“我还是饮下毒酒自尽吧!”
“你——毒酒?”
伽龙看向克萝莎。
后者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解释道:“那个,老板娘,也就是迪缇特奈小姐。她店里有特殊规定:的菜——她称之为独门料理,一般人承受不住毒——味道。只有少部分可以承——品味。只要能扛得住,就可以免单……换句话说,伽龙先生也跟着一起试毒——独门料理!”
“哎!那不早说,看你吃的那么舒服,应该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伽龙耸耸肩,从桌子上抓起一根羊腿:“这个我记得就是独门料理中的‘巨龙猎杀套餐之诱捕陷阱’吧?看好了——老板娘?哎?老板娘呢?”
克萝莎指了指桌子下面:
“迪缇特奈小姐,因为喝了自己酿造的啤酒,已经倒下了。”
伽龙看了一眼色泽光鲜亮丽的羊腿,又看了一脸平静,若无其事的克萝莎。
“果然,你还是魔——”
“我不是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