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下的约定
············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敌人被打跑了就回来。”
“那什么时候敌人被打跑啊。”
“快了,我们已经快要打到敌人的老巢了。”
“嗯,我等着你回来。”
···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暗示着死亡的距离,每迈出一步就是在向死神宣战。
可是,这又是谁愿意的呢?
战壕中散落着弹壳,金属碰撞的火花一刻不停的闪烁在战场的硝烟之中,阴沉的天空压抑在心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我们第三步兵师进入战场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场有来无回的战斗,在敌人的炮火之下冲出一条道路,而这条道路的组成,将会是我们的身体。
一步步地向前,勇猛地冲出一条路,这就是我们的使命,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我还能完成那个诺言吗?
“嗯,我等着你回来。”
那副可爱的面庞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每时每刻的提醒着我。
回家,这是多少人的梦想,但在这里,回家的代价,可能就是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子弹一次次从枪口冲出,枪口所对的对面,难道不也是一群想家的人吗?
想到这,我慢慢地放下枪,看着战场。
被硝烟所掩盖的战场上回荡着人们的喊叫声,血液已经汇聚成一条小溪,顺着战壕流向低地。
在战斗的这些天里,我已经失去了对血腥味的反感,这些已经是一种常态,每天都会有人倒下,每天都会有人冲上去,周而复始,直到弹尽粮绝。
“周扬!愣着干嘛!快点打啊。”
听到队长的喊话,我拿起了枪,继续着我的战斗,直到,我的意识在一声巨响中消失。
混乱中,我隐约的感觉到身体被人抬了起来,最后被放进了一个箱子里。
难道这就是死亡吗?
曾经我想过死亡,也想过怎么死亡,但总是想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毕竟那个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死,当时的生活是多么美好,没有战争,只有平淡而有快乐的日常。
但,炮火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快速的战略部署也让我忘记了死亡这件事,以至于我死之前也没有难受过。
“止血带!快点,拿过来!”
隐约之中,我听到了这句话,灯光闪烁在我的眼前。
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但我的身体就像是被绑在了床板上一样,动弹不得。
在我努力想让自己清醒的时候,意识又再次丧失了。
时间过去了许久,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环境已经完全变了。
风吹过耳畔,树林里的湿气涌入鼻腔,我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这就是天堂吗?
就在我疑惑的时候,雪白的床单和放在床边的军装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还活着。
我从床上慢慢直起身来,但胸口传来的刺痛感又让我再次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的我转头望着窗外,外面已经没有了枪炮声,取而代之的是夜莺的啼鸣。
我将视线重新转到屋内,我想要大声的呼喊,但门外的脚步声让我再次提起了警惕。
我下意识的摸向了床边,但是,我抓到的只有我的笔和本。
脚步声停了下来,门被缓缓的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护士。
“同志你醒了。”
“我在这里睡了多长时间了。”
“三天。”
“这么久了吗?对了,战争,结束了吧。”
“嗯。”
她坐在床边,帮我解开腿上的绷带给我换药。
······
拄着拐杖,我来到了楼下,后面的护士帮我拿着行李。
今天,我要回到我的家乡。
透过楼梯的窗户,我可以看到远处的森林,在森林更远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拦腰折断的塔楼。
我来到楼下,看到许多回乡的士兵,在他们的身上,战争的痕迹显而易见。
护士小姐拿着我的行李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小姐,你知道我的战友在哪吗?”
护士小姐苦笑了一下,说道。
“他们,早一步离开了。”
我知道,这是个谎言,又或者不是个谎言,但我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想法,毕竟如果我问的话她肯定不会告诉我罢了。
当我坐上回家的吉普车,护士小姐递给了我一个药片。
“同志,吃下去,身体还好受些。”
我接过她手里的药片,打开水瓶喝了下去。
药片从喉咙流进食道,苦涩的感觉慢慢地扩散开。
车辆起步行驶了一会儿,我睡了过去。
沉睡着,我感觉身体里有一个东西在流动,他就像是一个小虫子在不断地挠着我的心脏。
醒来之时,家乡的面貌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
虽然我不想承认眼前的一切,但还是必须面对。
村口的寺庙高塔已经折成了两半,牌坊也已经倒塌。
我循着记忆中的路走着,穿过一片片被大火焚烧过的树林,脚下烧过的木头已经变成了木炭。
在森林的尽头,我终于到达了家的地方。
可是,在我面前的还是个家吗?
建筑物倒塌留下的废墟,还有后面的巨大的弹坑,还有那个我不想见证的事实,那一只从废墟里伸出的小手。
这就像是美丽的花瓶,碎在了我的面前,它打碎了我的家,也打碎了我的梦。
我的意识几乎崩塌,身体已经有些发软,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同志。”
“没关系,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勉强撑着因为沉重打击而变得无力的身体,走到废墟前,捡起地上的黑石板,手掌轻轻地拂过板面,上面还留着粉笔的痕迹。
西沉的太阳将阳光撒在了石板上,光滑的石板反射的光芒射入我的眼眶。
金色的光辉闪耀在我的眼前,我无法忍受失去至亲这件事,双腿跪在地上。
“哥,你回来了。”
隐约的听到一声呼唤,我重新抬起头看着夕阳的方向。
在夕阳的那边,我从金色的余晖中看到了她和爸妈身影。
身姿轻盈的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我跑来,身上的裙摆随风飘动着,我抬起手,抱住了她。
“小玉,战争结束了,我也回来了。”
“哥哥欢迎回家。”
“我们回去吧。”
“嗯。”
她从我身上跳了下来,拉着我的手,跑向了夕阳。
在这一刻,我不再感受到痛苦,身体轻盈起来,山上的森林再次恢复了生机,鸟雀欢快的飞在天空之上,田间金色的麦子随风摆动着。
我的身影飘过村口,那里的牌坊再次立了起来,佛塔之下再次响起了钟声。
再往远处,战场上的弹坑一个个被填平,小溪边聚满了喝水的动物,距河边不远的老槐树上开满了白色的槐花。
end
内科第一刀
手术室中的警示音紧急的响应着,我调整着我的呼吸,用自己的毕生经验来拿起了手术刀。
好,开始吧。
每一刀不多不少,循着最佳的角度将我所要切下来的东西精确取下。
当我把它从里面拿出来的时候,我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淋湿了我的口罩,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不断加快着。
这并不是紧张,而是一种放松。
“张医生,病人各项指标正在恢复正常,心跳也开始回归正常值。”
听着旁边的医生这样回答着我,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是和以前一样完美啊,张医生。”
听到他们的夸奖,我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我只是经验比你们多罢了,你们以后也会有的。”
我离开手术台,来到一旁,扶着桌案,每次手术都是对我的一种考验,因为我掌握着一个人最重要的一个东西。
那就是生命。
走出手术室,我换下了身上的衣服,疲惫的脑袋里不仅回想起刚才在手术室内那名医生的话。
“还是和以前一样完美啊。”
虽然在里面听到的时候我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在出来之后,我的内心突然有了种优越感,嘴角也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了微笑。
就在这时旁边的护士走了过去。
“张医生好,今天的手术很成功吧。”
我点了点头回答道。
“很成功,依旧是一场完美的手术。”
“张医生不愧是被誉为内科第一刀。”
“哎,这个不能乱说,万一让别人听到了多不要脸。”
“别的医生说了,张医生您配得上。”
听到她这么说,我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了。
有过医院的走廊,我来到了尽头的卫生间,用凉水清洗着自己脸上的汗水。
望着脸上因为长时间戴口罩而留下了深深的勒痕,我用手抚摸着,随后并不在关注。
我回到办公室,用酒精洗手后换上了干净的白大褂,随后坐在了椅子上,查阅着刚才这名位病人刚刚做完的血常规还有各项身体指标。
一切都开始恢复到正常值。
看到这,我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一切又结束了,下一个什么时候会到来呢。”
在做完手术几天后,病人渐渐能够正常活动了,每次去病房探望的时候都能被他们拉着聊上好长一段时间,不过因为我有其他的病人要负责,所以就拒绝了。
就在我巡视完病房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走廊的另一边叫住了我。
“张医生,终于找到你了。”
循着声音看去,我看到了一个手拿锦旗的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因为都戴着口罩,我一时没有认出这是谁,不过我过一会儿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我前段时间做过手术的病人。
“张医生,您真是医术高明啊,手术之后我家孩子身体越来越好了。”
“这是小海吧。”
“对,我是小海。”
“虽然病好了,但是你这身体还是要好好养养的,你们二位多给他吃点好吃的,你看孩子生病瘦的。”
“知道了张医生,对了,这是给您的锦旗,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那位孩子的父亲将锦旗双手交给我,我也用双手接了过来,随后在孩子的妈妈的要求下合了一个影。
因为医生不能随便离岗,我在把他们送到楼梯口之后就向着自己办公室走去。
路上,我看着手里的锦旗,心里不禁有些高兴,毕竟是我治好的病人送过来的。
我将它卷了起来,带着开心的心情,我走进了办公室,正准备用最嘲讽的语气向其他人说着我收到锦旗这件事,但就在走进去的一瞬间,我恍然记起来。
这里,除了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看着空空的办公桌,这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已经没有让我熟悉的东西了。
我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像往常一样查阅着病人的各项数据,这时一个新闻弹窗映入我的眼帘。
全国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各地支援医生已经回到家乡,体检隔离已经结束,都已经重新回到了日常工作之中。
读到这,我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合照,随后将视线移向窗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次,我真的是内科第一刀了。”
···
短篇将会不定时更新,闲暇时光调调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