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兹·福克斯坐在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看着资料思考着——虽然这其实不是她的办公室。肯尼迪坐办公桌旁，似乎也在看卷宗，但眼睛的余光不时瞥向沙发方向。
肯尼迪是红堡警察局负责重大刑事案件的第一人选，他处理过各种各样的案件，经验丰富，如今已是三级警督。在过去两年，他也和蒂兹合作过，对这个小了他一圈的少女非常信任。
“肯尼迪先生，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会打扰到工作的话，请尽管指出。我会离开的。”蒂兹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开口道。
“当然没有，毕竟是我邀请您来的，请尽管使用好了。”
光是关系好，肯尼迪作为公职人员也是断然不会让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蹲着的。这个少女除了作为普通的天父教修女之外，还有个特殊的身份——一名见习圣骑士。
圣骑士并不是一种职业，更像是一种偶像，一种全世界公认的特殊偶像，他们作为人类道德标杆，在任何场合都严格以正确的道德和纪律要求自己。出于善良，这些圣骑士有时候会参与到世俗的事件中，例如处理犯罪事件，甚至是解决恐怖分子。
但仅仅只有善良，是永远不可能解决事情的，圣骑士们最令人尊敬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总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们称之为“天父的指引”。这种超自然的力量往往会帮助他们在艰难的抉择中选择正确的一方。
托天父的福，肯尼迪在圣骑士的帮助下解决过不少复杂的案件。
如果这次也能顺利解决就好了，这位警察暗暗在内心中祈祷。他并不在乎功绩或是升迁，单纯是这案件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和骑姬有关的事情没有小事。
不客气的说，如果哪个明星犯了个杀人案，网上一定会炒得沸沸扬扬，声势浩大。然后各种阴谋论层出，接着会爆出一大堆警察被施压，无能为力之类的说法云云。但如果涉及到骑姬，别说毫无声息，甚至知道的人都可能会因此销声匿迹。
而面前的圣骑士少女依旧在思考着，仿佛“天父的指引”在此并不起作用。
蒂兹的确在犹豫，她坚信米莉特绝不会是凶手，这点毫不怀疑。案件的手法和凶器其实也并不重要，要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托集中城管理和天眼的服，现代案件并没有多少悬案，圣骑士再厉害也不过是加速了解开谜题的过程。但这个事件中有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动机。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奇怪。米莉特·梅森只是凑巧在两天前来到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约德·乔布斯的行程应该很早就定了，这点可通过一定渠道查询。如果这次案件的目标一开始就是约德·乔布斯，那大费周章嫁祸给米莉特·梅森的意义就显得非常不明朗。
蒂兹闭上眼，米莉特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才会选上呢？
还是说只是随机挑选一个替罪羊？可是如果是随机选择，又如何确保米莉特没有不在场证据呢？
如果她在昨晚出门，并且进行过任意一次消费的话，就足以获得不在场证据。而她恰好就睡过去了……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人做过手脚。
“肯尼迪先生，你们也有调查凯宾斯基酒店吧？有什么异常吗？”
“并没有什么异常，当天也没有人目击到梅森小姐。”警督回答道，“我的部下正在查阅酒店最近两天的所有相关记录，大概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能出结果。”
“加密戳的调查如何了？”
“还没验证完，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基本属实吧。”肯尼迪说。
“所以由于视频的不可操作性，基本可以认定‘米莉特·梅森’最后出现在电梯里，并且进入了该楼层。一直到早上为止，都没有离开。”
“我也考虑过伪装的可能性，所以调查了该楼层的客人，并没有人符合米莉特·梅森的形体特征。人数也没有出入。我们也全面搜查过，基本也排除了有人隐藏在房间内的情况。”警督似乎也考虑了不少，然而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一个通讯忽然接入了蒂兹的手环，她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艾米莉安上尉？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想帮助小米莉，但有的事情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哦，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圣骑士了。”上尉开门见山地说，口气难得的正经。
“我知道，但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放着不管。”
“明白了。”上尉停顿了一下，说，“你有一封匿名邮件。”
蒂兹楞了一下，然后打开自己的邮箱。在这个即时通讯极为发达的时代，邮箱更多是一种业务性质，不过蒂兹的家人和朋友依然保留着发邮件的习惯，导致她的邮箱常年都囤积着大量的邮件。在一堆条目之中，有一封来自未知寄件人的邮件静静地躺着。
邮件是一个小时前寄来的，似乎就在她和米莉特分开后不久。她没有犹豫，直接点开邮件。
是一个小报页面截图，上头就是大大的标题：《杰拉诺动力公司高管与神秘骑姬约会后被害！》。
直白，简单，暴力，没有任何修饰，但内容里几个点都过于劲爆很可能会导致一大堆公关人员上门追杀。显然这不是能在网络上发布的东西，然而它却发了出来。
只要两秒阅读，蒂兹就确定了这东西毫无价值，通篇都是拙劣的胡编乱造，靠着想象臆测拼凑而成。而在邮件的最后，附件中有个视频文件。
蒂兹深吸了口气，然后点开。视频的主角是米莉特·梅森与约德·乔布斯，摄影机被设置在比人稍高的位置，对着酒店的床铺。视频显示的时间是昨天晚上23时14分，视频的长度有一个多小时，没有带音频。看起来是通过乔布斯自己的视频录制工具所拍摄，并直接传到了网络上。
视频的内容让蒂兹这个旁观者看来都感受到了羞耻，但又不想放过任何一点细节，只能以16倍速快速浏览了一下。
约德·乔布斯最终于0点26分时，在极度亢奋中忽然开始抽搐，接着滚倒在地毯上口吐白沫。“米莉特”看起来似乎有点意外，但并没有太惊慌。她默默地看着乔布斯，直到他不再动弹。过程中两人没有再进一步接触。
最后，“米莉特”于0点45离开了房间，视频结束。
看起来这像是一场意外，但“米莉特”没有报警也没有实施急救。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乔布斯会拍摄这个影像？他为什么会死？而把视频发来的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蒂兹怀着好奇心，回拨了邮件的来源。她做好了对方拒接的心理准备，然而对方接受了通讯请求。
“你是谁？为什么把这东西发来？”
“你可以叫我……‘黑蔷薇’。”面对质问，通讯对面的声音显得非常慵懒，就像没睡醒似的，“我知道你在调查某个事件。我和你是一伙的，至少在这个范围上。”
“你要怎么证明？”
“没什么好证明的，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和米莉特的关系，所以我才找你。”对方回答。这声音虽然经过处理，但蒂兹能感觉到，应该是和自己年龄接近的女性。
“哦？”
“我有一些线索，但我没法直接提交。”
这么说来，她想帮助解决事件，但需要代理人。
“是这个视频吗？抱歉，这个我也不能提交，况且没有加密戳的视频根本不可能作为证据。”
“不，这只是抛砖引玉用的，以及给你一个以后可以拿来取笑她的把柄。”对方回答，“我说的线索是这个。”
一份新邮件进入了蒂兹的眼前。是酒店的维修报告和一份电子病历。这应该是警察正在调查的东西。
“昨天酒店的管道自检程序出现了一点点问题，中央空调的排气系统故障。有一个房间的房客早上投诉自己头疼，接着就被酒店送往就诊了。随后她被诊断为药物摄入过量。而他的房间和米莉特·梅森是同一层。”
如此直白，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这话语中暗示的东西。
“你是说有人通过空调管道投放了药物？还造成了其他房客摄取过量？”
这已经是无差别的攻击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人会干出这种事？
“具体手法还不清楚。也没有其他相关病例。这种麻醉剂在空气中极易分解，好处是不留痕迹，坏处是不在特定时间释放，且没有足够的剂量就无法达到效果。”通讯那头说，“考虑骑姬所需要的剂量，这种只有一个无辜人员遭殃的情况，应该是单纯的因为换气管道泄漏造成的。”
“还有什么？”蒂兹追问。
“剩下的你找警察要吧。”对方似乎没打算多说。
不过应该也足够了，这已经可以确认对方是针对米莉特下的手。至少把一部分可能性筛掉了。那么在剩下的可能性之中哪一个才是真相呢？
“你是米莉特的朋友吗？”
“孽缘而已。”
通讯挂掉了。
“是，是，好的。明白了。”肯尼迪似乎也刚挂了个电话。
“圣骑士蒂兹阁下，接下来梅森中尉会被调回海森基地进行监管，直到调查结束洗清嫌疑或者上庭受审。”警督一脸严肃地望向蒂兹，“您是要继续调查呢，还是等待结果？”
“我当然希望尽快知道真相，越早越好。”蒂兹回答。
“也好。”他点点头，“如果可能的话，骑姬的事情我是一点也不想再管了。”
对了，是骑姬。
如果说为什么是米莉特的话，两个事件联立在一起，那就是“骑姬”。
骑姬是特别的，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骑姬就能做到。光靠这一点，警察就无法排除正常逻辑上普通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骑姬身上发生的可能性。
“肯尼迪先生，你们去扎姆斯塔格上尉那取证了吗？”蒂兹忽然问。
“去了，但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她有个巨大的箱子。”蒂兹提醒，在车站的时候她见过雪子，那时候她正拖着一个巨大的箱子，大到足以容纳一个人。
“箱子不在酒店，她说放在杰拉诺的厂区了。”肯尼迪也注意到了那个东西，“所以不存在利用箱子转运‘梅森小姐’的可能。”
“那你们调查了里面的内容物吗？”
“昨天去杰拉诺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里边是空的。”警督回答。
看来警察并没有将雪子作为怀疑对象。不过也确实没有任何关于她的可疑线索，胡乱操作的话可能会引起ETO的不满，毕竟她可是后勤部的军官。
“能给我扎姆斯塔格上尉的所有行程资料吗？”蒂兹依旧不依不饶。
天眼和所有消费记录，这些应该能勾勒出她这两天在红堡的行程。
肯尼迪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可以。”
忽然，有信息发到了警督的平板上，他粗略地扫了下，然后看向蒂兹，说：“测试场收集的证物化验结果出来了。”
“有什么新发现？”
“有，但又不知意义为何。”肯尼迪说，“那个黑色粉末，是碳粉。”
听到这话，蒂兹的脑中闪过了一道灵光，圣骑士敏锐的直觉在如根系般复杂的可能性中抓住了什么。她站起来，冲出警察局，招来了无人车。
可就在她要上车的时候，城市内二级警报再度响起，这辆载具立刻关上车门，罢工了。
“发生了什么事？” 肯尼迪追着蒂兹跑了出来，听到警报后，紧张地四处张望。
“空中畸脑又出现了。” 蒂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望向空中的小黑点。
她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调取手环的通讯，然后拨通了军用频道。
“艾米莉安上尉。”
“沙沙……在。”信号不算很好，估计是畸脑的影响。
蒂兹看着天空，认真而谨慎地陈述道：“我有个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