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送餐机器人很快就托着咖啡沿着通道走了出来。四人各自拿了自己的餐点，开始享受这片刻的闲暇。
艾格尼丝优雅地端起自己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目光在蒂兹和凯格之间来回打量。她放下杯子，微微一笑，向蒂兹靠近了些。
“这位可爱的小妹妹多大了？”她轻声问道，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
蒂兹被艾格尼丝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回应道：“12岁。叫我蒂兹就可以了。”
艾格尼丝点点头，似乎对蒂兹的回答并不意外。
“嗯，蒂兹小妹妹是来红堡旅游的？”
蒂兹抬起头，看向这位也不过20岁左右的姐姐，认真地回答道：“是的，哥哥邀请我过来玩玩。”
艾格尼丝的眉头微皱，“可红堡大学应该还没放假吧，你哥哥有空陪你吗？”
这时凯格立刻插话道：“区区期末设计项目，我只要一个通宵就能搞定了，哪有陪我亲爱的妹妹重要。”
艾格尼丝听后轻轻笑了笑。
随后，凯格为了证明自己，展开投影，打开自己事先做好的笔记，开始给蒂兹介绍红堡的一些情况。他五指分开，放大地图上的一块区域：“红堡这里还是挺好玩的，有不少地方可以逛。”
地图在他的操作下旋转起来，在多角度下展示出城市的概况。
“放眼全球，这也算是座历史相当悠久的城市了，许多建筑都维持着进入集中城时代前原有的样子，市政府花了不少心思来确保城市功能正常的前提下贯彻上个世纪的风格。”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对这座城市的热爱。
蒂兹仰起头，好奇地看着建筑的缩影，并且回忆着一路的见闻，说：“确实这里的建筑比其他城市要矮不少。”
“巨型建筑基本都是集中城时代才建的，虽然气势满满，但却缺少历史的沉淀。”凯格笑了笑，“城里有不少博物馆，到时候我会带你看看。”
艾格尼丝在一旁观察着蒂兹的反应。“小姑娘会对博物馆感兴趣吗？”她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很好奇。
蒂兹犹豫了一下，回答：“还可以。”
艾格尼丝笑了笑，说：“真的吗？博物馆里都是些过时的东西，很少有小姑娘喜欢。”
女孩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可能缺乏说服力，但她确实对历史有一定的好奇。
艾格尼丝：“那还真是少见，现在的青少年都喜欢骑姬啊，圣骑士之类看起来帅气的家伙。那些老旧玩意已经很少能有吸引力了。”
“这些我也喜欢。”蒂兹笑了笑。
确实，骑姬作为畸脑时代的“救世主”、“偶像”，拥有着极高的人气，而且每一个都是大美女——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哥哥凯格才会选择与骑姬相关的骑姬甲设计专业。而圣骑士就更是人类美德的标杆，民众的英雄，只要他们出现，那就会给予周围极大的勇气和鼓舞。要说不喜欢，肯定都是骗人的。
这时，凯格再次插话道：“当然，想要刺激的也有，比如齐格海恩侯爵的旧宅。”
他将地图的一处放大，在接近城市中心商业圈的区域有栋较为矮小的建筑。“当初‘血色宴会’发生后这栋房子就被捐给市政府，现在也被改建成了教育博物馆。里边有展出不少和邪教有关的怪异东西，以示告诫。当然，纯粹当成猎奇博物馆来看我觉得也很棒，整个博物馆的气氛就渲染得很好，比游乐园的劣质鬼屋厉害多了。”
艾格尼丝看着凯格和蒂兹之间的互动，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你不觉得你哥哥只在乎自己的兴趣和想法吗？”她看向蒂兹，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蒂兹听后看向自己的哥哥，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啦，我对这些也挺感兴趣的，哥哥他很了解我。”
“兄妹感情不错。”艾格尼丝又把话题转向了云沐，“那这边的云沐小妹妹，特招生没有提前放假的特权吗？”
云沐正在专心地搅拌着咖啡，听到提起自己，她抬起头看向艾格尼丝，然后语气平淡地说：“我没有假期。”
“冬至节不回家聚聚？”
云沐摇了摇头。“我不回家，就住在实验室。”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同时又有一种无奈。
艾格尼丝听后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果然天才都得付出常人无法企及的努力。”
“最近项目正是关键时期。”云沐低头看着自己的杯内的漩涡。
她的那杯黑咖啡看上去里边既没有放奶也没有放糖，很难想象她一个热衷于甜食的孩子为什么会点这种咖啡。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大人吧。蒂兹想。
听了云沐的理由，凯格摆摆手，笑道：“你那个项目根本没人在意，连赞助都拉不到。”
小女孩一听，顿时来了气势，她爬上凳子，跪在上面让自己显得更高些，以居高临下的态势俯视凯格：“怎么可能，我的可是划时代理论！你那种还在研究低能级反源粒子的研究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低能级也很重要啊！”
凯格刚提高音量，就发现现在是在公共场合，并非在实验室，于是又压低声音道，“只要能提高Kappa能级的捕捉效率，就能大幅提高骑姬甲的性能。”
“机体性能再好又有什么用，骑姬的意义就在于粒子的利用能力，只要能大量制备出Eta能级，就可以循环利用能级跃迁后的粒子，提高粒子的利用效率，这才是从根本上改变骑姬甲世代的技术。”
博士生之间旁若无人的争吵让同桌的另外两位不知如何插嘴。
好一会关于反源粒子能级的争论逐渐消停下来，艾格尼丝才找到机会把话题拉回来：“但你家里人不会想你吗？”
云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爸爸没空。”
艾格尼丝意识到自己触及到了云沐的敏感话题，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歉意：“这样啊，失礼了。”。
随后，艾格尼丝也就很识趣地没再打扰云沐，与凯格又聊了一会儿，话题主要围绕着红堡的历史和文化。她似乎对红堡非常了解，同时也对凯格的知识表示赞赏，两人之间的交流似乎非常愉快。蒂兹则在一旁拉着云沐品鉴着芝士蛋糕。这个小女孩吃上甜品后顿时把刚才的争吵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最后，艾格尼丝拿起自己的小包站了起来。
“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假期。”她向凯格和蒂兹微笑着道别，“谢谢你的咖啡，那我先走了。”
艾格尼丝走后，三人分享完蛋糕和甜点。随着下午茶的时间过去，部分人也逐渐离场，换来了另一拨人。尽管人来人往，咖啡店内依旧热闹非凡。
云沐正品着自己的黑咖啡，忽然她放下杯子，从椅子跳到地板上，然后穿上厚实的外套，小步子急匆匆地往送餐通道口走去。
“你去哪？”凯格见她那小巧而圆滚滚的身躯艰难地挤过了椅子间的缝隙，不由得问。
“洗手间。”她涨红着脸说。
“要不要帮……”凯格还没说下去，就被云沐半恼怒半害羞的视线制止了。
等云沐离开后，蒂兹看着凯格，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小声问：“云沐莫非很有名？”
凯格点了点头：“算是吧。毕竟是百年来最年轻的红堡物理学奖获得者，那时候她才六岁。只要是科研领域的或者在红堡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她。”
“哇，那真是厉害。”
凯格继续说道：“而且她每周都会来隔壁的甜品店排队，就她那样的外貌，很难不引起人注意。”
“这种就是所谓的‘天才’吧。”蒂兹感叹道。
在各种文艺作品中，天才总是有着些许与众不同的爱好。
“这种‘天才’也许是有代价的。”凯格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她几乎没有和同龄人交往过，所以我希望你能和她做朋友。”
“我会的。”蒂兹听后点了点头，“她人还是挺好的，看起来非常成熟，也没有那种名人的架子。”
凯格微微一笑，妹妹的评价倒也没错。
“毕竟名气也不能当饭吃。在红堡这地方，能上世界级杂志封面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的。指不定上街抓个嫖都能抓到资深反源粒子专家。”
蒂兹被凯格的话逗笑了：“和君士坦丁很不一样啊。”
自己的学校门口永远都有奇怪的狗仔队在等候着，哪怕蒂兹自认为不是什么有名人，也深受其害。
“是啊，在科研领域，都要出了实际成果才有意义，过去的名气反而是沉重的负担。”
蒂兹也对云沐的故事提起了兴趣，静静地等待哥哥继续说下去。
凯格看了一眼云沐消失的门口，说：“她这三年都没什么重大成果，一定很紧张。”
蒂兹看着凯格：“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哥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明年她就要毕业了。如果没有让导师满意的成果的话，她可能会被延期毕业。”
蒂兹听后皱起了眉头：“延期毕业会怎样？你这几天也忙着期末吧？不会有问题？”
“我向来无所谓。但对她来说，大概就意味着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吧。”凯格耸了耸肩。
蒂兹听后，想起云沐之前说过的话，顿时露出了担忧的神情：“那她就一直不能回家？”
凯格轻轻叹了口气：“是的，对云沐来说，她认为自己诞生的意义就是推动科学技术的发展，研究就是自己人生的使命与意义。所以学习和研究是她最高优先级任务。”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恐怕这种观念已经深深植入了她的意识中。
“但这个年龄的孩子哪有不渴望家庭的？”凯格看着云沐剩下的黑咖啡，那个孩子总是在假装自己是个大人，“如果不能毕业的话，她就没法名正言顺地作为一个研究者参与到她父亲的工作中去。”
作为年仅12岁的少女，这话引起了蒂兹的共情。然而她也无法理解云沐的想法。
“听起来好像很复杂。”
“是啊，对她来说，纯粹的父女关系早就结束了，她没法想象除了同事关系以外的与父亲相处的形式。”
“那太可怜了……”少女轻轻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同情。
随后凯格把自己和云沐这半年的交往过程和妹妹娓娓道来。这经历也相当坎坷，凯格好不容易才让云沐这小不点稍稍卸下心防。
“话说回来，云沐是不是去厕所有点久？”凯格说着，低头看了看手环上投影的时间。
云沐去了半小时有余，哪怕女孩子再麻烦，这个时间也太久了。几乎没多想，他打开通讯录，在最上边的一条熟练地按下视频通话按钮。
然而既没有拨号的反馈声也没有接通后耍脾气的尖叫，只有投影上单调的“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我去看看。”
说完，他身体便立刻行动起来，站起来要往洗手间走去。蒂兹见状，连忙跳起来把他按回座位：“还是我去吧。”
少女的内心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不能让一个大男人跑去厕所敲女孩子的门。
蒂兹挤过人群，通过送餐通道。和喧闹的店内相比，这里冷清的多，通往其他区域的大门锁着，只剩办公间、后厨和洗手间三个区域的门。这里不知为何并没有空调，洗手间门口的吹来呼呼的冷风。
蒂兹在洗手间门口侧耳倾听，并没有听到什么响动。而当她走进内部，发现所有的单间都敞开着门，换气窗开着，寒冷的风从外灌了进来，但无论是哪个单间，一个人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