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汽车像玩具似的堆积在凹凸不平的柏油路上,巨大的裂痕则爬满了紫绿色的带刺藤蔓,曾经宽敞的街道已经如迷宫般诡异,空气中散不尽的硝烟和此起彼伏的爆裂声继续传递着死亡的气息,精致的建筑物早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形态,烧焦的砖瓦上不乏被挤压过的扭曲,这一切的一切,都难以让人们把这里与曾经的繁华所联系,如果不是远处那歪歪斜斜的凯旋门遗址还残存着昔日的威仪,即使是法国人自己也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巴黎,曾经享誉世界的大都市,但现在已经沦为了杀戮的战场,随着隆隆的轰鸣声,一辆厚重的战车狠狠碾过那一团团布满尖刺的异界植物,而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则紧随其后,并以黑洞洞的枪口瞄准着周围的残垣断壁。
黑色的机械外骨骼在熹微的阳光下散发着阵阵的寒意,装甲上残留的黯淡血液也非常刺鼻,只有他们头盔上“EU”的标志仍然鲜亮,只不过,即使是装备如此精良,他们头盔下下的视线却还是如此的凝重,就像是这些士兵知道自己得装备并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安全感似的。
脚步声在寂静的世界中格外沉闷,仿佛是送葬的队伍一般,他们在这死城般的巴黎中缓缓前进,只有护目镜上的读数随着环境的变化而不断闪烁着,而随着那一声低沉又清晰的“滴滴” 声突然刺激起他们绷紧的神经,所有的士兵几乎同时瞄准了一间建筑物的二层。
“哒哒哒哒哒哒——”
蓝色的尾烟咆哮着划过空气,“特化合金弹头”则在火药的推进下高速旋转着钻入墙壁,然后又发出清脆的炸裂声。
紫色的鲜血四溅,烧焦的甲壳四散中,一个如蜘蛛般的东西在刺耳的尖啸声中一跃而出,又瞬间被战车上的机关炮打得四分五裂...
然而,密集的开火声并没有停歇,随着周围的废墟中跃出了一只又一只的“巨型蜘蛛”,他们原本整齐的射击也开始凌乱起来。
这些可怕的怪物足有两米多高,那覆盖着褐色几丁质的躯干上布满了利刺和凸起的眼睛,六只狭长的节肢上是刺刀般的爪子,仅仅是一击之间,一名躲闪不及的重装步兵便如奶油般被切成了两半。
然而,这支部队显然也是久经沙场,慌而不乱的他们一边努力扫射着,一边向着战车有条不紊靠拢,而这台钢铁巨兽上那双管50mm撕裂炮则狂暴无比地喷射着的火舌...
甲壳被弹雨贯穿,结晶化的肌肉被撕得粉碎,短短的十几秒钟后,世界又突兀地安静了下来,只有通红的炮口发出还在微微颤动着。
“魔蛛清理完毕,二级威胁解除。”
耳机里的合成音毫无感情,却足以让人稍稍舒缓快要断掉的神经,而正当士兵们刚刚掏出的新的弹夹时...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连反映的时间都没有,一个个重装步兵便如风中的稻草般被掀翻在地,虽然坚实的外骨骼最大限度保护了他们的生命,但当那30多吨重的战车像纸片般飞上半空中时,他们的视线还是凝固了。
“噗兹————”
大地被难以置信的能量撕裂,犹如是地壳里的岩浆被挤出来了似的,恐怖的炎柱冲天而起,坚实的复合装甲则在高温中发出凄厉的扭曲声...
短短的几秒钟内,这不断扩大的炎柱便轻易吞噬了好几名士兵,而惊慌失措的幸存者又听到了不妙的警示声。
“侦测到6级不明异界生物,已标记该位置...”
“我的...上帝...”
一只覆盖鳞片的大爪子将地面按得粉碎,而紧接着,一个长着一对巨角的可怕怪物便从裂缝中晃晃悠悠地爬了出来,熔岩从它的嘴角间流出,牛一样的大鼻子也喷发着滚滚的浓烟,而它凹陷着的大眼睛则继续涌动着嗜血的红光...
“开火!开火!都想当感恩节的烤火鸡吗?!”
黑洞洞的枪口纷纷瞄准这只恐怖的怪物,但它却依旧不紧不慢地从扭动着它火山岩般的粗壮躯干,枪林弹雨打在它散播着高温的鳞片上也只是化为了爆竹般的小团火花,而以嘲弄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凡人”,恶魔又发出了阵阵的咕噜声,而这一次,它咧开了那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
“嘎————”
犹如是贯日的白虹似的,一股炙热的炎浪瞬间奔涌而出,绝望的士兵们连惨叫都没有发出被被吞噬殆尽,可这无法估量的吐息还是继续咆哮着,肆意吞噬着路径上的一切活物和死物。
转瞬之间,大半条街道连同建筑凭空“蒸发”了,地面只留下一片结晶化的土壤还在冒着烟。
“啊...啊啊,这,这什么鬼...wtf?!什么鬼啊啊啊啊啊!!!!”
残存的数名士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哀嚎,他们争先恐后地逃亡着,可这触及灵魂的恐惧却让他们两腿发软...
根本不是人类的技术可以解决的而东西,根本不是人类可以理解的东西,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战胜的东西。
他们很清楚,它,似乎也很清楚,望着屁滚尿流的“凡人”们,完全钻出地面的恶魔漫不经心地摇动着自己的大尾巴,就像是不急于毁灭猎物的掠食者似的,“恶魔”细细品味着那绝望的哀悼,然后再次扬起了缠绕着灾焰的爪子...
“噗兹——”
肌肉被切开的回声在混乱中格外的清晰,仿佛时间在这一瞬间也“蒸发”了一般,那巨大的“恶魔”居然停止了行动,它红色的小眼睛仍然散发着杀意,但是,那嗜杀的眼神却完全凝固——它胸口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紧接着那灼热的黑色血液便如泄洪般喷涌而出。
“啊呀呀,居然有炎魔在呢,耙犁还真是个有趣的城市啊。”
稚气未脱的感慨并没有由于怪物发出凄厉无比的骇人嚎叫有所改变,笑眯眯地站在“恶魔”广阔的后背上,一个矮小少年正笑眯眯地揉着鼻头,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迷彩服不乏战斗的痕迹,洒在上面的毒血也不断冒着白烟,但那天真烂漫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春游的孩童一般。
只不过,他的手里正提着一柄“血肉模糊”的猩红战斧,这柄外形诡异的武器仿佛是某种生物组织和金属的粗糙混合体似的,附着在闪亮斧刃上的眼球甚至还冷冷地瞪着附近的几名士兵。
“噗兹——”
高高扬起的战斧突然狠狠地砸在了恶魔的抽搐着的后颈处,骨肉飞溅中,这个强大无比的怪物就像是被屠宰的牲畜般脑袋一斜,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是巴黎,巴黎...!这个地方曾经是法国的首都,啊...下次出手别这么粗暴,正常人被炎魔的血溅到也会很惨的。”
从恶魔后心处拔起了一柄银色的太刀,努力甩掉上面沾着的血渍的是一名身穿军官服的年轻男子,他修长的体型和立体感十足的英俊脸庞无疑比傻笑着的少年年龄大不少,但两人相同的银色发梢又多出了几分雷同。
“......”
毫无疑问,对于这难以置信的剧变,咧着嘴的残余士兵都是见到了外星人一样的呆滞模样,只不过当他们瞧见这两个“神秘人”的脖子上都锢着黑色金属制成的神秘项圈时,他们原来惊惧的视线又多出了几分凝重...
“呃,各位“欧盟联军”的老哥们,你们没事儿吧?刚才情况实在是紧急...”
“不要碰我!你们这群该死的寄生虫!”
粗暴地打开了青年伸来的手,一名士兵狠狠地骂道。好像面前这两个并不太像士兵的年轻人会传染瘟疫似的,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便带着剩下的士兵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原地喝风。
“呃,斩大哥,我们...这是又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这些人这么生气啊?”
“啊哈哈,这个么...因为刚才的战斗又死了很多人,正常人的话,失去同伴的话一定心情不会好,可要想解放这座城市,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呢。”
尴尬地笑了笑,英俊的青年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然后昂首远望,这时两架强击机刚好从硝烟四起的天空中掠过,而四起的爆炸声也预示着又是一场场惨烈的战争。
“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感谢我们。”
“死人...就会不开心啊,这还真是难懂耶...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完全不理解青年的眼神为什么充满哀伤,少年一般挠着头,小手用力一握,那散发着诡异血芒的斧头便化为了一片红色的血雾,然后迅速渗入他纤细的小臂。
“啊...那个啊,咳,我们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我们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而存在的,所以,死亡对我们而言是最终的归宿,是我们完成义务的回报,或者说...死亡对于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我们是“parasite”啊~”
“哦哦,所以...斩大哥要杀掉铁锤大哥,你是要帮他回家啊,我懂啦~”
发觉银发的少年依旧是一副懵懂的表情,军官服的青年便无奈地耸了耸肩。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我也陷入了“迷失”...你可要记得我们的约定,作为“parasite”与“parasite”的约定...”
“...啪啦...赛特?斩大哥,这个词到底什么意思啊?每次研究所的叔叔阿姨们说这个词的时候都会很生气,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一样...”
以慈爱的目光望着满脸困惑的小个子少年,稍愣了一下的银发青年还是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便充满怜爱地摸了摸他那乱糟糟的小脑袋。
“你没有做错什么,人们只是不了解我们...他们恐惧力量,恐惧未知,现在人类文明都被逼到了毁灭的边缘,所以人们才会变本加厉地害怕我们,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们会认可我们,会再次成为我们的朋友和亲人的。”
好像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似的,少年那稚气未脱的脸儿上再次洋溢起了喜悦的笑容。
“真的吗?太,太好了...只要我和大哥一起努力,大家都会成为我们的朋友吗?再也不会向我们吐口水,丢石块,骂脏话吗?”
“是的,总有一天会的!等到这个世界浴火重生,异魔被消灭,和平再次降临的时候,大家都会成为朋友,到时候,我就带你去游乐场玩,啊...就是我说过的,有“旋转木马”,巨大的摩天轮...”
“哦耶!太好了!那我们赶紧继续狩猎吧,今天我干掉了五十七个,比斩大哥干掉的还要多一个哦!”
“啊哈哈哈,值得夸耀的进步,不过,我刚才在路上还干掉了两只邪木虫,所以是我比你多一个。”
“邪木虫太弱了,不算不算!”
“怎么不算?上次你不就...”
打算继续争辩什么的青年突然沉默下来,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状况般,他缓缓地扭过头去。
“轰隆隆隆隆......”
闷雷般地声音回荡着,从地平线一直蔓延到了天边,难以置信的一幕再次降临了,一道血红色的巨大裂痕出现在了半空中,扭曲空间产生的波动甚至让一旁歪歪斜斜的艾菲特铁塔也震颤不止,仿佛某种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正在入侵这个世界...
“那个东西”降临了。
像神一样,漫步于羸弱的凡人之间,为世界带来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