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海威!凛海威!
并不是幻听,耳畔那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声音渐渐变得真切,而视野中的形象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戴着毛线帽的瘦高少年,还有环胸而立,外形冷艳的OL,虽然两人的表情大相庭径,在但发觉到凛海威似乎恢复了神志,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确实相同的。
“我靠!丫的终于醒了,你TM搞什么鬼啊,别吓人好不好?!”
“请保持安静,陆毅斐同学,对方可是病人...”
神情激动的陆毅斐立刻蔫了下去,而轻推了推眼镜的OL则缓缓地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银发少年那微烫的额头。
“怎么样?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么?”
“...指挥...呃...老师,我,我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头有点晕,呃...我这是...”
发觉自己的胳膊和脚踝都是和病床锁在一起,根本动惮不得,心口和脑袋也连接着大大小小的监测装置,凛海威一脸茫然地望向了对方。
“陆毅斐同学说你在聊天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然后把你送到了医务室,检查结果显示你的基本体征都正常,除了脑波浮动有些剧烈,而校医们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先例,他们表示这种异状对parasite而言影响有限,要进一步检测的话需要去更加专业一些的设施,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应该由你本人决定。”
宋梦娇老师的声音非常的平静,让人感觉不出太多的关切和忧虑,似乎只是将一个简单的事实呈现出来似的。
只是一旁的陆毅斐却慌慌张张地撇着眼睛,甚至不失时机地摇着指头。
“呃,不,不必了...啊啊...可能是我不太适应绿区的生活吧,总之,谢谢啦。”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即给我打电话”
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宋梦娇老师淡淡地叹道,然后打开了拘束着对方的装置。
“好的,老师。”
整理好自己的校服,活动了活动发僵的身体,银发的少年跟随着一旁的同伴离开了这间弥漫着酒精味的房间。
“等等...”
突然响起的女音中,昂首而立的宋梦娇老师居然又以那犀利的视线瞅了过来,以至于毫无准备的陆毅斐险些跌倒。
“超过午夜的话就不用给我打电话了,宿舍里联系丽莎老师或者打120会来的更快。”
“...哦。”
窗外的世界又只剩下了黄昏的萧瑟,偌长的走廊里居然看不到任何一个学生,毫无疑问,现在早已经过了下学时间了。
“...六点十二分,咦?我居然在医务室睡了一整天吗?”
“你tm才反应过来啊?你倒是睡了个爽,我可是被宋老师盘问了好久,mmp的,我招谁惹谁了。”
歪成苦瓜脸的陆毅斐没好气地竖了竖中指,那原本就邋邋遢遢的样子似乎更多出了几分苦涩。
“毅哥,你平时不都是在凉台上睡倒爽吗?而且,你现在好像比平时更有精神啊。”
“有精神你大爷!普普通通地道个谢很难么?喵了个咪的,你知道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啊?什么...危险?”
下意识躲过了对方敲过来的爆栗,凛海威还是惊讶地扬起了眉头,而毛线帽的少年还是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黑眼圈下的眼神也格外压抑。
“所有被送到“更专业设施”治疗的寄生虫,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咦?!绿区的医生这么不专业吗?随随便便就能把人治死...”
“不是治死了!啧,和你说话真累...我是说,只要离开学校治疗的同伴就没一个再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最后去哪里了,哈...”
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的陆毅斐又看了看那空无一人的楼道,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们学校的医疗条件够先进了,如果真的治不了...也许就说明我们的大限将至,差不多该抬走了,咳咳,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寄生虫...是不可能活着离开学校的。”
“毅哥,呃...我想纠正你的一个错误。”
“错误?”
完全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个词汇,肩膀上被拍了一下的陆毅斐一脸狐疑地望了过来。
“嗯,你说...parasite活不过二十岁,这肯定是不对的。”
“...............”
不知道是被这个答案惊到了,还是因为凛海威那斩钉截铁的样子,总之,嘴巴都合不拢的陆毅斐半天没吭气。
于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乱发,凛海威又徐徐说道。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依稀记得有个很重要的同伴,他早就超过二十岁了,好像孩子都有了。”
“咦....咦?!真的么?但...但怎么可能啊,我查网上的信息完全就....等等,你说的这个同伴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儿?”
慌慌张张地拿出了自己的minipad,陆毅斐的表现简直像个发现大新闻的记者,而凛海威却无奈地耸了耸肩。
“都说记不清楚了,只是今天做梦的时候好像想起他...”
“切,真没意思。”
一下子兴趣大减,陆毅斐皱着脸哼道,而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没什么说服力,凛海威赶紧又拍了拍胸膛。
“嗨!我说的可是真的...”
然而,他争辩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空无一人的楼道中竟然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而那铁塔般的强健身影就那样默默地踏入了两人的视野。
快要把运动背心撑爆的坚实肌肉,简短的发梢,甚至连那冷漠而犀利的视线也完全不像是学生。
他脖子上的金属项圈也同样违和。
“昨天的老哥...?”
“铁骨?!”
虽然都是惊叫出声,但凛海威和陆毅斐显然对他的存在有着截然不同的认识,事实上,前者的毛线帽下突然浮现出抖大的冷汗,好不容易恢复些生气的脸又变得死灰,连后者都吓了一跳。
“咦?你认识他...?”
“......”
没有回应,亦或者说是没办法回应,因为陆毅斐正在以肉眼可辨的程度发着抖,连牙齿都在打颤,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似的。
然而,双手插着口袋,巨人般的壮汉以那漫不经心的步伐径直走到了两人面前,然后默默地望向了不知所措的凛海威,仿佛他旁边瑟瑟发抖的只是透明的空气而已。
“...“会长”让我通知你参加试炼。”
“试炼?什么试炼?”
“...对于能不能被我们认可的试炼。”
壮汉的回答还是这么的简短和低沉,与其说是邀请,其实更像是恐吓。
“哦...好啊。”
“嗨!啧...”
被巨人冷冷地斜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陆毅斐也不做声了,于是银发的少年便独自跟在巨人的身后,优哉游哉地向楼下走去。
即使是有完整的照明系统,但楼梯间中的萧瑟与死寂还是足以唤起人们最深层次的不安,而体型差距巨大的两人同样不发一言,似乎很适应这种诡异的气氛似的。
终于,一直惜字如金的壮汉先开口了。
“你这家伙...比我想象的更有种,不问问其他的问题吗?”
“哦,谢谢夸奖,反正该知道的事情,我相信你一定会让我知道的,就算不说的话也有足够的理由吧。”
“...你居然信任我?”
“当然了,你昨天可是借雨伞给我了,能对陌生的同伴伸出援手的怎么可能是坏人啊。”
毫不犹豫地回应声中,陌生的男人不禁回头看了看,意识到凛海威单纯的笑容根本并没有丝毫的保留后,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在多言。
就这样,两人走下了通往“B1”层的楼梯,随着灯光逐渐暗淡,阴沉的空气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古墓的边缘。
大门,一扇黑漆漆的金属大门就那样堵在了走廊的尽头,虽然密封漆磨损的边缘略有锈蚀,但那难以言喻的厚重感更像是某种核弹庇护所似的。
“咯吱——————”
正在凛海威愣神的时候,这扇四、五米高的大门居然打开了,突兀的强光立刻阻塞了他的视野。
豁然开朗的空间里居然是一片裁剪的整整齐齐的青草地,上面依稀能看到油漆划出的线场,除此之外,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场地里依旧看不到半个人影,梯田般的看台上也空荡荡的,只有头顶上巨大的人工光源在孤独地发着光。
“这就是试炼场吧?啊啊...还真大呐...为什么平时不能用呢?”
“不会有人愿意来的...除了我们。”
继续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将手插在兜里的壮汉淡淡地回应道。
“我们?”
“parasite,寄生虫...这个地下运动场一开始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因为能力和正常人差别太大,体育课和运动会也都是在这里开办,当然...一些特殊训练,举办学园祭和晚会也是这里。”
昂首阔步的样子没有什么改变,但他沙哑的声音里却无形中多出了几分向往,而四下打量着,凛海威脸上的兴奋很快变成了疑惑。
“...那为什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学校里明明也没那么多同伴啊。”
“当然了,因为大部分人在半年前就都死掉了。”
走到了场地的中心后,壮汉驻足而立,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于这片死寂融为了一体似的。
“死...死掉了?”
轻描淡写的说法并不能掩饰住其中令人胆寒的信息,大吃一惊的凛海威这才注意到看台的座位上居然摆放着一个个黑色的小相框,上面还有些学生证或者minipad之类的小物件。
对凛海威而言,死亡并不值得惊讶,那...这周围的密密麻麻的看台和黑相框却证明着数百个同伴的毁灭与消逝,因此,他整齐的面孔立刻被惊愕所占领。
“半年前...难道是老师说的灾难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异魔...”
“哼...和异魔没可什么关系,他们都是互殴中死掉的。”
“...啊?”
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般愣了愣神,不过紧接着,脸色大变的凛海威一跃急退到了数米之外。
默默地站着,那铁塔般的汉子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只是慢条斯理地抽出了放在口袋里的一对拳头。
在发光,他那拳击手般的铁拳居然泛着一层诡异的红光,仿佛是血液蒸发并随着毛孔排到了体外似的。
“能够马上察觉到危险并做出反应,昨天果然是我太低估你了。”
“...你是想杀了我吗?雨伞我会还给你的。”
“伞的事情怎么样都好,不过这可是试炼...叫凛海威的,如果再这么优哉游哉的可真的会死,所以想要保住小命的话,就拿出点真本事吧!”
“..............!!”
红光大盛,大惊失色的凛海威只能再次抽身侧闪,迫击炮爆炸般的剧烈轰响中,他原来的位置已经被飞溅的泥土所掩盖。
切奶油一样插入了地面的拳头被轻松拔出,壮汉的那粗壮的手臂竟覆上了一层赤色的拳套,这种有些像金属也有些像骨骼的神秘物质显然有着超乎常识的硬度,却又像身体的一部分般被壮汉随意操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