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在原地，身体仿佛被冻结了，一动也不能动。
小离猛地关上门。风停了下来，玻璃上的血迹很快被雨水冲洗，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我良久才回过神来，发现Jane面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上，茶几被碰倒了，饼干掉落一地。Daria听到了Jane的尖叫声夜匆匆赶来，她正紧紧抱着失魂落魄的Jane。
“谁都不要离开这里。”小离将耳朵贴在门边，倾听门外动静，“凶手也许还在。”
“听到什么了？”
“雨声……”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屏息停在原地，紧张地等待。
“没有脚步声。”
小离重新打开门，冒着雨走出去。我本想跟过去，被她阻止，要我好好陪着两位女生。在Daria的安抚下，Jane已经稍微平静一些，我把杯子递给她，请她喝点水压压惊。
小离过了很久才回来——也许并不久，但是房间里等待的我们度秒如年。她叫我帮忙一起把管家的尸体抬进来，我问这算不算破坏案发现场，她摇摇头：“雨太大了，而且这样子扔在外面太可怜了。”
我们把管家放在玄关。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被大雨冲洗之后也没有血迹，如果不是脑袋和身体分了家，他看起来仿佛睡着了一般平静。看着这样的他，我心里感觉很别扭——分明刚刚才一起说过话，此时却天人永隔。
“凶手已经不在这附近了？”
“我找不到任何人的踪迹。他离开得很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即便有，也被雨水冲走了。”小离递给我毛巾，我们简单擦了擦头发，换了Daria给我们的新睡衣，立刻去仔细检查管家的尸体。
“他看上去还没来得及经受痛苦。”
“也许事情发生的太快，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已经死了。”小离边说边拿起管家的头颅，检察脖子的断面处。刚才为了不让他看起来过于凄惨，我特地将头和身子按原本的样子拼合好，那时候我就觉得，拼得太贴合了。现在一看，切面果然平整得异乎寻常，仿佛被机器切割一般。
“他全身上下没有其他伤口，说明杀人犯力气够大，而且刀法精湛，一击毙命。”小离压低声音，“这样的人实在太危险了，但这样的天气他不可能逃远，赶快报警还来得及。”
听到小离这么说，一直远远站着不敢靠近的Daria立刻去打电话。不幸的是，因为暴雨的关系，山间发生了一段坍塌，警车开不上来，清理道路最早也得等到明天早上。
山间的狂风呼啸盘旋，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仿佛天空破了个窟窿。就像是要强化这个夜晚的悲剧气氛一般，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那之后，雷声便连绵不绝。可是，屋子里的人却渐渐冷静下来。Jane和Daria因为突如其来的凶杀而惊惶，可并不悲伤，即便是朝夕相处的人，她们和死者之间却毫不亲近。我并不知道其中缘由，想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家主联络不上的情况下，家里的管家又死于非命，这个家庭的处境已经相当不妙。
Jane从柜子里拿出一摞信。
“虽然不知算不算线索，但还是想请你们看看这个。”
她打开其中一封，递给小离，然后一封封拆开。我拿起一封来看。这是一封抗议信，粗略地瞄一眼，其他信也大同小异。
“我不清楚父亲的工作究竟做些什么，他从不允许我过问，我也……没有兴趣。但近期常收到这样的信，在过去是不曾发生的。”
“我本以为会是关于救助精神力失控者这件事的抗议，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小离抬起手撑着桌子，换了一封信看，“Leo先生似乎投资了一些亏本项目，但自身却的资金周转却不受影响，甚至大手笔资助社会研究和慈善活动，引起了合资人们的怀疑。这些信表面上多是关乎投资项目破坏了当地环境的的抗议，仔细阅读便不难看出都是出自类似的模版，不难看出背后受人指托。”
至于杀人灭口吗？
“从常理上来看不至于。这些信的重点在于施压和泄愤，我没看出有刻骨铭心的恨意。就算投资项目亏本，Leo先生也不过是拥有别人没有的方法全身而退而已，亏本本身不是他的责任。值得在意的是，今天晚上的案件有一个很矛盾的地方。”小离放下信，重整坐姿道，“首先，它不像一桩早有预谋的凶杀——犯人并没有必须今天动手的理由。选择今天是因为Leo先生不在家？不成立，因为靠他的身手，不管Leo先生在不在家，他都能轻易行凶。像这样的大雨天，掩盖踪迹固然是一个优势，但同时对行动的限制更是一大不便，就连山间移动都难以轻易实现，更何况及时逃离现场？换做是我，为了万无一失，一定择日再行动。”
“如果他算好这样的天气警方难以上山，所以故意利用这一点呢？”我问。
“但昨天的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只是普通的‘中到大雨’，并非这般难得一见的暴风雨。这……应该不方便提前考虑到吧。”Jane否定了我的猜想。
小离点点头：“道路被坍塌堵住也是一个意外情况。当然，你们可能想，会不会道路被堵也是他提前准备好的？但那实属多此一举，如果不是这样的极端天气，他早就可以轻易地快速下山，不需要拖延警察的步伐。
“其次，它却只能是一桩有计划的谋杀。”她接着说，“像这样的大雨天，用特别的办法引管家出门，紧接着一刀毙命，再迅速隐蔽踪迹，整个过程毫不犹豫，干脆利落。”
虽然几乎是一目了然的状况，可一旦被小离清晰地说出来，Jane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伸手去拿水杯，发现水恰好喝完了，茶壶也空了。
“我去厨房拿另外一壶……”Daria刚要动身，被小离拦住。
“我去吧。”
“不行啊，怎么可以让客人您去端茶倒水。”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一起待在这间屋子比较安全。我知道厨房在哪里，我去吧。”她的口气依然温柔和善，却不容辩驳，叫人无法违抗，只能心甘情愿地听她的话。这几天来，我已经充分认识到小离就是毋庸置疑的领导者，她就如外表般平易近人，但也同时兼备大姐姐般的可靠和女王的绝对权威。这就是她独特的魅力。
看着小离的背影，我已经猜到她的心思——虽然杀人犯看似已不在附近，但并没有证据证明现在已绝对安全。我知道保护Jane和Daria的重任暂时落到我的肩上，不免提高警惕。还好，小离很快端着茶盘回来了，我猜她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定是用跑的，不然不会那么快。
看穿了我的奇思妙想，小离撇着嘴解释道：“其实Daria已经把茶水都准备好了，我只是端过来而已！”
“是这样的……”案件发生时，Daria正在厨房准备茶水，正要端过来时突然听到Jane的尖叫，于是立刻丢下茶盘火急火燎地赶来。
“怪不得你的膝盖和围裙下摆沾到了水，就是那时打翻了茶水沾上的吧。”
Daria摸了摸裙子，被提醒了才刚刚发现。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率先道：“不妨接着刚才的话题吧——如小离所说，凶手身上有两个矛盾点，令人无法揣度这次行凶究竟是哪种性质，对吧？”
“其实哪种性质都无关紧要，但凶手的行为逻辑非常有问题。他可能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行凶不顾后果，却又被幸运之神眷顾，让警察被堵在山下，为他提供了足够的撤离时间。”
会有那般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这只能是一场非常异常的案件。”
异常的案件……
——灵异事件？
——难道是精神力失控者的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