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后来的事

作者:NiX迹羽 更新时间:2020/9/9 9:25:58 字数:1680

作者,又叫记述者。

有人记下真实的往事,或事无巨细或详略结合,或站在客观的角度,或添油加醋,他们都向世人呈现了世界的面貌,给后人留下珍贵的资料;还有人记述内心的幻想,有的基于现实,有的天马行空,他们建造全新的宇宙,为读者带来一个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新世界。

然而,并非所有记述者都是为了将所记之文字公之于众。

一些私密的文字,是日常的记录,也是自己和自己的对话。

阿七便是这样一位记述者。

他不曾给任何人看过他的文字。每当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坐在灯光下,翻开深棕色的笔记本,一边回忆着每一次事件的点点滴滴,一边仔细记述。这不是一般而言的日记,对阿七而言,这些文字有更加深刻的意义。如果,你有幸征得他的同意,看一眼这些内容,你就会明白,它比一般的日记要详细太多了。但凡被记下的事件,从起因到结尾,每一个过程都写得完整而生动。如果只是给自己看,大可以更简洁些,毕竟亲自经历过的事情,有时只需要短短一行字,就能勾起无限回忆,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然而,阿七的确是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他是失忆症患者,而且不是一般的失忆。作为当事人,阿七早已隐约意识到自己的失忆并不普通。他一直担心着,等到过去的记忆恢复的那一刻,作为“阿七”在世界尽头图书馆的这段记忆会不会消失。所以,他不断记述着。每一件值得回忆的事件,他都详细记录,即便有一天他忘记了这一切,只要重新打开这本笔记,当时的场景、当时的心情,就能重新浮现在眼前。

可是,就算是写给自己的东西,也会有极力回避、无法下笔的地方。因为不给别人看,自然不必顾虑他人的感受,可面对自己的内心,又谈何容易?

阿七不曾记录,更不曾告诉过其他人——自从那天在神秘学研究协会接受催眠诊疗之后,他每晚都进入奇怪的梦境。梦里有陌生的人、陌生的场景、陌生的自己。

感到害怕。

即便如阿七这般和“软弱”完全占不着边的人……不,准确来说,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有害怕的时候。有时,平日里胆小不敢过马路的女生,却敢徒手抓起毒蛇;而五大三粗的壮汉,也可能仅仅只因站到高处而腿脚发软。害怕什么、不害怕什么,全然因人而异。阿七所害怕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面目难以判别”的东西。

似是而非、若隐若现、暧昧不明……睡梦里,那些像是记忆却又逻辑混乱的场景碎片,无法控制地涌进阿七的脑海里。心情被梦里的事物左右,心境也变得浮躁;清醒的时候不想入睡,入梦后又不愿醒来。他开始感觉到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在逐渐成型,那些曾经日思夜想渴求找回的记忆,却以这般意想不到的方式入侵他的身体。

(不是‘我’慢慢想起它们,而是它们不断地冲击‘我’。)

即便内心正如此不安,阿七在小离面前仍装作和过去没有区别的样子。虽然逞强占了一部分,但不得不承认,和小离在一起的时候,内心的撕裂感便会短暂的消失。在那个女孩面前,现实和梦境达成了和谐统一,就像在两张截然不同的风景照上,却有一棵长相和角度都相同的树,能完美重叠。

.

“要不要一起去神秘学研究协会看看?”

那天,女孩又敲开了阿七的房门。

“我听说协会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开始新的生活了,我想去探望他们。”

“唔,我也想去,但我头有些疼。”阿七蒙在被子里嘟囔道。

“头疼?我去叫医生来帮你针灸。”

“大可不必!”阿七抱着枕头跳起来。他随即看见小离一脸得逞的笑容。

(……不过,和她一起出去散散步,大概会好受些。)

.

时值春末夏初,正午的阳光已经少了一丝和煦,多了一分毒辣。

阿七和小离一起撑着伞,漫步在协会广场上。

曾几何时,这里还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但现在,一切已经恢复了生机,绿草如茵,花繁叶盛,路过的协会成员脸上也洋溢着庆幸般的轻松和惬意。正是因为经历过绝望,人们才更明白此刻的安稳和幸福是多么值得歌颂。广场的中央,矗立着新建的纪念碑,碑上刻着那一夜因会长的阴谋而遇害的人员姓名。阿七和小离为他们献上花束,并默默地为他们悼念。

“祈盼从此以后再无这样的灾祸。”小离轻轻念道,然后转身欲离去。这时她注意到,阿七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石碑,神情严肃。

石碑上,那个人的名字剥夺了他的注意力。

——方未寒。

那个已故之人的形象,在阿七的记忆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当他的名字出现在阿七的眼前时,现实和梦境的界限再一次变得暧昧。

……

……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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