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虽然已经年过40,却无妻无子,独自一人住在单身公寓。
成田京说,井口先生脾气比较怪,几乎没有女人能与他相处。他平时习惯独来独往,只有喝酒的时候才愿意跟其他人聚在一起。
公寓到处摆满了东西,看得出来房子主人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虽然物品摆放很乱,但卫生却打扫得很干净,室内没有异味,垃圾桶内的垃圾已及时清理掉,衣服也都及时洗好叠在衣柜里。
大门的门锁完好无损,房间的窗户是左右拉开式,外面没有防盗网,但可以从里面扣住,并且锁扣没有损坏。井口在医院经抢救无效离世后,成田当天下午就来为他收拾遗物。当时门是锁的,他用从井口上衣口袋找到的钥匙打开门,房间里面没有风,说明前一天晚上屋子主人出门时锁上了窗户。这样一来,除非提前获得备用钥匙,否则犯人没有机会进房间来把书调包。
“当时那本书就摆着这里。”
成田说的地方是靠墙的小茶几。木制的底座上面是玻璃台面,表面有复古的白色印花。靠近中央的地方有一圈水渍,看得出是平时放水杯的地方。这个时候的水杯在厨房的水池旁,所以桌面上空无一物。往空的桌面上单独放一本书,是一种很显眼的方式,要知道,如果这本书被当作没用的东西收拾处理掉,那么犯人的用心就会白白浪费。所以小离认为这是犯人有意摆放的,好让精心制作的“杰作”及时被发现。那么,犯人显然进过这个房间,如果有专业的工具也许能发现其留下的脚印、指纹、毛发之类的东西。
“只能交给警方处理。”小离下结论道。
“把这本书交给警察吗?”
“当然。”
成田的面色阴沉起来:“我们家和条子的关系不是很好。”
“现在不是纠结那个的时候,我们需要警察的专业知识和工具来解决问题。”
“他们不会乐意来的。”
“由不得他们乐意不乐意,由我出面,保证帮你搞定。”
小离信誓旦旦地和成田保证时,阿七也在柜子里找到了些东西。
“你们看看这些是心脏病的药吧?”
灰色帆布包里装了好几个药瓶,还有医院开的病历。
“在此之前,连我都不知道他有心脏疾病。”成田京一边检查这堆东西一边感叹道,“虽然我在外面上学几年了,但病例的时间似乎在我出去读书之前,究竟是什么人比我更了解他?”
“熟人作案的概率往往比我们想象中要高……”阿七小声嘟囔,“得到信任,然后趁虚而入。”
。
去警署的时候,成田自然是一脸不情愿。森川警部一看见他,立刻露出了戏谑的表情。
“又出什么事了,东京的大学生!”
没等成田搭腔,阿七挑着半边眉毛讥讽道:“如果没发生新的事件,是不是令你这个对人民认真有负责的警察失望了?”
“当然不,无事发生就是天大的好事。”
森川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成田京身旁的两个生面孔。出来说话的青年虽然话中带刺,但是并非咄咄逼人,外表看起来有点阴沉,看得出是那种不怕事但也不喜欢生事的人;隔壁的女孩子乍一看是个文静的中学生,但眼神里却没有一丝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常有的天真和羞涩,反倒是比成年人更加大气坦然。森川自认看人的功力尚佳,这两人与他所熟知的黑道人士拥有完全不同的气质,看来并非那边的人,刚见面时戴着有色眼镜的轻浮态度确实有些失礼。
“你们等下,我去泡茶。”他的语气缓和下来,招呼三人到里面的坐下来等他。
几分钟后,森川端着茶杯回来。他看到桌上多了一本书。
“《基督山恩仇记》?”
“没错,今天来是想请您看一看这个。想必成田家发生的事情您已经很清楚了,不再赘述,但这本书是一个新发现。”小离接过茶具,把书朝森川推了一下,然后翻转成背面朝上。
森川领会她的意思,直接从最后一页翻开。很快,读懂了最后两页内容的他,眉头逐渐紧锁。
“这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吗?!实在是太低级了!”虽然讨厌黑道,但森川对这种拿死者的遭遇开玩笑的人更加厌恶。
“问题在于,恐怕不是普通的恶作剧。”
小离向森川解释了成田发现书的过程,以及他们的推测。
听完她的话,森川难以置信地摸了摸额头:“你们觉得这是一起‘谋杀案件’?”
“有‘谋’无‘杀’,准确地说,不是直接的亲手杀人。”
“可是现在我们最直接的证据只有这一本书,没办法轻易……”
“我想请你们检查一下这本书上的指纹,还有井口先生家的指纹、脚印、毛发等线索。当然,我们也不会闲着,我们会去调查近期和井口先生有接触的人,尤其是那本书的来源。您看如何?”
“这可……”
这可有些难办啊。森川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好像这几个词很难,舌头像卡带了,嘴干巴巴地张着。他看着女孩的眼睛,对方和善可亲地笑着,好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按照规则和习惯理当如此。一时间,他也当真觉得,事情就该是这么办的,根本没有什么可犹豫的,按照那个女孩说的去办就行了,警察就是这么工作的。
“行。”
森川就这么答应了这件之后令他头疼不已的请求。
。
“果然用了吧。”阿七挪瑜道。
“当然用咯。”
小离对森川警部用了惯用的法术,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也完美融入其中,并且让其不受控制地同意自己的提议。过去使用这法术是为了方便,但这一次却是不得不用。
“井口真的是被人蓄意谋害吗?我们的推理只是逻辑上行得通,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井口经过法医检查,确实是死于心脏病突发,既不是被暴力外伤致死,也不是被人在酒里下了药,所以不存在直接行凶者。”
“那本书不能当作证据吗?”成田问。
“要知道,井口的死是一个人走在路上时急病突发,根本不需要出动警方调查。警察之所以过问这件事,其实是因为他发病之前打伤了人,人家报警了,警察才来的。既然本身不是谋杀,这本书就证明不了任何事情。我之所以认为有调查的必要,是因为我根据你给我的线索,比方说井口从来不看书,去世前几天却在看书之类的,综合认为有人蓄意谋害他的可能性。但要说可能性,那太多了,不可能仅仅因为有可能性就让警方出动。”
这样的解释令阿七疑惑:“可你又是如何判断这个可能性大到足以用法术驱使警察去帮我们寻找线索?”
“很简单,你不可能提前知道心脏病人什么时候突然发作吧?”
“那当然,要是能知道,岂不是可以提前救治了。”
“井口半夜抢救无效死亡,成田第二天下午去他的公寓收拾。那么,制作这本书的人实际上只有第二天上午这半天时间准备一切对不对?”
“嗯。那书上详细记下了井口从闹事打架,到突然倒地,最后被送往医院的整个过程,所以肯定是井口送医之后才回去匆匆记录的。如果提前和出版社联系好,打印成册倒也很快,从时间上来说,其实是来得及的吧。”
“问题是,他为什么能完整地目睹整个过程呢?”
“想必是为了完成这个‘恶作剧’而特地跟踪了井口吧……”阿七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他不可能知道井口什么时候发病才对,就算井口有心脏病,也有可能一直不发病,他总不可能就这么每天跟踪吧?”
“他一定很清楚,就在这段时期之内,井口一定会发病。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所以必须拜托警方搜查井口的住所,调查近期与他有交集的人。”
一直默默倾听的成田说话了:“我看到你把井口的药也交给森川了。”
“是,我怀疑药有问题,可能被换过了。如果一直吃的药没有效果,病情不能有效控制,短期内恶化也不无可能。不过,如果真的是药被人掉包了,就是货真价实的蓄意谋杀了,警方也不得不出动,事情反倒简单了——我不可能一直用法术迫使警察为我们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