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杭清穹想也不想就道。
“但确实如此。因为她就在找你。”陈烨阳站起身来，“这个消息只有我们知道。因为就在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了她。她说自己叫杭诗晴。”
这下杭清穹沉默了。
此时此刻，这个世上只有杭清穹一人知道他的姐姐叫做什么名字。父母妹妹都已经死了，就算是杀了姐姐的强盗也不可能知道她叫什么。
可让杭清穹沉默的，正是因为陈烨阳说得没错——杭清穹的姐姐，的确就叫做杭诗晴。
“她长什么样子？”杭清穹又问道。
“这……怎么说呢，感觉还挺漂亮的，头发披散着的，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陈烨阳顿了顿，声音也低了下去，“但是，最让我在意的是，她的境界很高，不低于我和浠月。她找到我们的时候，直接动了手，我和浠月根本压制不住她。”
压制不住她，连修习了两仪阴阳功法的两人联合起来都压制不住她，那么就意味着对方的境界起码比陈烨阳和陈浠月高了一个大境界。
“你们在哪里遇到她的？”杭清穹走到陈烨阳的面前，抬头看着他。
“清穹……”于云颜欲言又止。她太了解杭清穹了，杭清穹是打算去找她的。
“我们从牧州来的，大概是在天堑附近。”陈烨阳道。
天堑，是贯穿了灵州和澜州的一条山脉。它的中间一部分在灵州，首尾两端则是在澜州。天堑由西北到东南，东北方就是正气宗，西南方就是魔罗门。
这道山脉是九州大陆最大的一条山脉，因此才有了“天堑”之名。
而牧州是两仪所在地，和灵州、澜州接壤。牧州在西北方，澜州在牧州南方，灵州在牧州东南方。
而天堑山脉里也是隐居者最喜欢的地方，里面有不少的妖兽，更有不少隐世高手的禁地。对于很多的修炼者来说，天堑是险地，也是宝地。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前往天堑的冒险者试图在天堑里遇到什么前辈留下的福缘，然而大多都是有去无回。
“我知道了。”杭清穹点了点头，转头看了于云颜一眼，“没事，我现在厉害得很，去一趟天堑也没关系。”
说完，杭清穹又转头看向陈烨阳：“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至于两仪和正气宗结盟的事情，我想于云颜会仔细考虑。”
虽然这么说，但陈烨阳算是听出来杭清穹已经松了口，这十有八九就是成了。毕竟于云颜多少也会看在杭清穹的面子上，因为陈烨阳提供的这个消息而给两仪一个机会。
“好，那就先谢过了。”陈烨阳点了点头，和陈浠月一同走出了汇灵殿。
“呆子！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刚刚走出了汇灵殿，陈浠月忍不住怒斥道。
“……我觉得他应该知道。”陈烨阳讪讪，在陈浠月面前，陈烨阳总是硬气不起来，“主要……主要还是想让正气宗这次能够和两仪结盟吧。其次，我也觉得，杭清穹或许也挺在意他的姐姐吧。”
“就好像如果是你，我以为你死了，但是如果其实你还活着，我希望有人能够告诉我。这样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把你带回来。”陈烨阳认真道。
然而陈浠月却是叹了口气：“那我如果是从地狱里爬回来带你走的呢？”
“……”陈烨阳一时语塞。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那我就把你从地狱里拽出来。”
“你有这本事吗？”
“就算现在没有，以后的我也会有的。”
“这么有信心？”
“为了你，就有这份信心。”
陈浠月的脸色终于还是软和了下来，最终叹了口气：“希望杭清穹这次可以渡过难关。”
“师弟……”于云颜走到杭清穹身边，一时间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
因为于云颜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来意，万一事有蹊跷，对方是想要害杭清穹怎么办？
可于云颜又理解杭清穹的心情。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听闻自己的亲姐姐还在世，那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看一次是真是假的。
“其实我对家人……已经没什么概念，更没什么感情了。”杭清穹没有抬头去看于云颜，“师姐你也知道的吧，师傅对我做过什么，让我忘记了曾经的事情。”
“说是忘记……其实就是夺取了我那段记忆里的感情。让我再想起来的时候，可以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不带丝毫感情地去看那段事情的发生。”
“可是，师姐，在很多个晚上，我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那段经历。而且你也知道的，做梦的时候，你是设身处地的，是有感情的。”
“每次我醒来之后，都会对梦里的愤怒和怨恨感到不解和惊讶。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愤怒和惊讶。”
“这次渡劫失败，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为什么。我想了很久，觉得会不会是老天也告诉我，其实是因为我八岁那年的事情，我还有遗愿未了。”
“所以……无论如何，是为了自己也好，是因为对过去的念念不忘也好，我都想去看看。”
“我陪你去。”于云颜半蹲下来，和杭清穹对视，道。
“不，师姐你需要坐镇在正气宗。”杭清穹摇头。
“主人主人，那我……”龙玉儿忍不住道。
“你也待在这里，听这个姐姐的话。”杭清穹指了指于云颜，“我很快会回来，你跟着我只会碍手碍脚的。”
杭清穹的话说得有些重，龙玉儿感觉到了杭清穹的嫌弃，委屈巴巴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别这么欺负人家。”于云颜知道杭清穹去意已决，便叹了口气，起身到龙玉儿身边去安慰小姑娘。
龙玉儿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被于云颜顺了顺毛之后立刻就又笑了起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明天再去吧。”于云颜劝道。
“好，那就明天再去。”杭清穹点头。
次日清早，杭清穹一个人出发了。
每次去魔罗门的时候，杭清穹都会路过一下天堑，但很多时候杭清穹都不会去在意天堑里面有什么。
这次杭清穹站在天堑的山脚底下，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片山脉。以前在空中的时候不觉得，但是此时此刻自己站在山脚下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这片山脉的雄奇。
天上时不时地有禽鸟飞过，大多都是平日里看不到的珍稀鸟种。但尽管如此，还是很少有人敢踏入天堑。
当你踏入天堑的时候，所走的每一步，都险象环生。
杭清穹并不知道杭诗晴会在哪里。但是既然陈烨阳说大概是在这附近遇到她的，而她又在找自己，现在天堑逛一圈总没错。
踏进天堑的时候杭清穹毫不收敛地放开了自己的神识，很快就惊动到了附近的一些小妖兽。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洪荒大陆，所以在天堑山脉里的小妖兽都不怎么成气候。
杭清穹很快就感觉到了几片“空白区域”的存在。那些地方神识探查不进去，大概就是有什么禁制存在了。
然而没走出几步，杭清穹突然就停住了。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苏暮暇。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苏暮暇冷着脸，看着杭清穹，道。
之前杭清穹放出神识的时候并没有探查到苏暮暇。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苏暮暇早就是渡劫境巅峰的强者了，资历比杭清穹高得多，他不想让杭清穹发现自己，那杭清穹不亲眼看到，就发现不了苏暮暇。
“……我来这里找人。你又在这里做什么？”杭清穹纳闷儿道。说实话他是很不愿意碰到苏暮暇的。因为自己和苏采夕的关系，苏暮暇一直就不待见自己。虽然苏暮暇也不至于在这里杀了自己，但能在这里跟自己说话而不动手，已经算是给足自己面子了。
“找谁？现在天堑闲杂人等不能入内。”苏暮暇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天堑已经被魔罗门划入门下了么？”杭清穹皱眉道。虽然苏暮暇是可能比自己厉害，但就不意味着自己怕了苏暮暇。
“天堑一直都不是魔罗门门下的，但杭清穹，你要清楚一点，我现在在这里拦着你，是为了你好。”苏暮暇没好气道，“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不行，我今天必须进去。”杭清穹摇头，“我能保护好自己。”
“我觉得你不能。”然而苏暮暇也是摇头。
“我一定不能进去？”杭清穹又问。
“不能。”苏暮暇还是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
杭清穹这句话出口的同时，手上浮现出了一缕剑光，依旧是那柄于修谨送给自己的“正光”。
而苏暮暇也是几乎同时出手，他并没有拿出自己的法宝，只是抬手挥出了一片黑雾，试图将杭清穹裹在里面。
杭清穹一剑展开了那片黑雾，眼角突然看到了什么。
——像极了那个在梦境里无数次看到过的，已经刻在了心底里的，杭诗晴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