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志在瞬间消失不见，然而出乎杭清穹意料的是，苏暮暇也立刻放弃了对杭清穹的攻击。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扑向了一个方向——之前杭诗晴出现过的方向。
“臭小子，你过来干什么？”苏暮暇看杭清穹居然跟自己来了一个方向，马上就知道杭清穹的目标大概跟自己是一样的了。
“你也是去找她的吗？”杭清穹当然也意识到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苏暮暇问。
“我知道，她是我的姐姐杭诗晴！”杭清穹立刻回答道。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的姐姐？”然而苏暮暇的脚步却是一顿。
杭清穹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面前已经没有了杭诗晴的身影，干脆也停下来。现在苏暮暇就在他的身侧，不解决苏暮暇这边的问题，就算找到了杭诗晴，杭清穹也没法跟杭诗晴交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一家人……都应该在你八岁的时候，全死了。”苏暮暇道。
“你调查得还真是清楚。”杭清穹冷笑了一声。
“……你跟采夕之间的关系，我能不把你调查清楚了？”苏暮暇没好气道，“你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你做过、经历过的每一件事，老子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你追着杭诗晴是为了什么？”杭清穹问道。他感觉到了不对劲。既然苏暮暇知道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却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杭诗晴……那么，苏暮暇为什么要找杭诗晴？
或者说，在苏暮暇的眼里，杭诗晴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为什么说那个就是你的姐姐？”苏暮暇没有回答杭清穹，而是反问道。
“我之前遇到了两仪的人……”杭清穹简单地把自己和陈浠月等人的遭遇说了一遍，“而且我不会看错。虽然已经很久过去了，但是那个人……肯定是我的姐姐。我只是匆匆瞥到了一眼，但我不会认错。”
“……”苏暮暇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姐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杭清穹心中一凛，感觉到了不妙。
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因为枝叶繁密的缘故，这里的光线极其昏暗，像是夜晚一般。然而就在这片树林的中间，枝叶间露出了一道缝隙，阳光从那道缝隙间照下来，成了这片黑暗里唯一的一点光源。
杭诗晴站在那点光源下方，抬头看上去。在这里只能看到一点小小的天空，就像是她现在的处境一样。
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听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于是转过身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小男孩，他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自己也是。杭诗晴看到小男孩的时候嘴角轻轻勾起，绽出一个温暖亲切的笑容：“清穹，你来啦。”
“……”杭清穹看着杭诗晴，面对她那般温暖亲切的笑容，杭清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敌意。太像了，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她就是自己的亲姐姐，杭诗晴。尽管那段记忆里的感情被剥夺了，但是杭清穹和杭诗晴之间的感情远不是那段记忆能左右的，因此在看到杭诗晴的瞬间，那股子亲切和思念抑制不住地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杭诗晴看了一眼杭清穹身后的苏暮暇，没有去管他，就这么朝着杭清穹走过去，张开双臂：“来，让姐姐看看……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有长大？”
“你也没有长大呢。”杭清穹抬头看着杭诗晴，她现在看上去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停留在了十几年前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们两个人明明时隔了十几年再次相遇，却因为各种原因停留在了十几年前的模样，像是时间的偷渡客，没有让岁月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苏暮暇没有阻止杭诗晴将杭清穹抱起来。
杭诗晴将杭清穹抱在怀里，目光温柔。
“姐姐，你有什么遗憾未了吗？”杭清穹突然问道。
杭诗晴突然愣了一下：“遗憾？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还有什么遗憾未了的话，告诉我吧，我会帮你完成的。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难过。”杭清穹低声道。
在杭诗晴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杭清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杭诗晴无论是外表还是眼神，都和他记忆中的杭诗晴完全一样，可以确认就是杭诗晴本人没错。但是杭诗晴的身上没有任何的温度……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可以重新活动起来，但杭清穹深知，这种逆转了生死规律的现象绝对是不正常的。
“我……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啊。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杭诗晴的声音渐渐地低落了下去。
苏暮暇一惊，正准备出手，却是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杭清穹就在杭诗晴的怀里。杭诗晴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柄利刃，从杭清穹的背后刺进了他的心口。
“……你不是我的姐姐。你把我的姐姐还给我。”杭清穹紧紧地抱住了杭诗晴。杭诗晴已经松开了抱着杭清穹的手，她手上的那柄利刃在刺进了杭清穹心口的同时，还用力地拧转了半圈，将杭清穹的心脏都搅碎。
可是杭清穹只是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连眼神都是清明的。
他体内的内力快速流转起来，疯狂地涌往了心口。虽然心脏已经被利刃搅碎了，但是还是保持住了它原有的样子。
这个情况超出了杭清穹的预料。他本来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在杭诗晴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杭清穹并没有降低自己的戒备心，可杭诗晴的眼神还是让杭清穹沦陷了，就是这么短暂一瞬间的犹豫，杭诗晴抓住了这个机会对杭清穹出了手。
可结果却是出乎了三个人的预料。苏暮暇以为杭清穹要死了，杭诗晴以为杭清穹要死了，连杭清穹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偏偏他没死。
杭诗晴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她松开了手里的利刃，想要把杭清穹从身上甩下去。
甚至杭诗晴体内的内力都爆发开来，想要把杭清穹从自己身上震下去。可杭清穹只是紧紧抱着杭诗晴的脖子，被震得吐出了一口鲜血，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姐姐，但是我知道你的一部分，肯定是我的姐姐。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把你杀了……把我的姐姐还给我。”杭清穹低声道，手上握住了“正光”。他本可以调转剑刃，把杭诗晴和自己同时刺穿，可杭清穹犹豫了。
他不是在犹豫同时也会刺穿自己的问题。自己连心口都被搅碎了，还怕胸口多一条伤口不成？
杭清穹只是在犹豫，如果这一次杭诗晴死了，会不会就是真的死了。
故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杭清穹终究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杭诗晴的影子。那么，会不会有办法，有机会，把那个不是杭诗晴的部分剥离出去，留下杭诗晴的部分？
虽然是那么遥不可及甚至可以算是荒诞至极的一个想法，杭清穹却还是因为这个想法犹豫了。
“算了。”杭清穹叹了口气，手上的“正光”又消失了。
只有杭清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有十几年“不曾动过”了。
从于修谨捡到他开始，杭清穹的心就已经“死”了。他知道于修谨对他好，他知道于云颜对他好，就像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爱护他照顾他。可是杭清穹已经感觉不到“爱”是什么感觉的了。
可就在刚才杭诗晴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瞬间，杭清穹觉得自己的心又“活”了。它再次跳动起来，因为杭诗晴的那个温柔的眼神。
那是自己的姐姐啊。杭清穹怎么都做不到，把剑刺进自己姐姐的胸口里这件事。
杭清穹松开了杭诗晴，跌落在地上。杭诗晴的眼神挣扎了一会儿，突然流下泪来：“对不起……清穹，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样的。”
杭诗晴低声地说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柄利刃，抬手就想要刺进自己的胸口。
“……”苏暮暇突然踏出一步，劈手将杭诗晴手里的利刃夺了下来，而后甩手丢出了一只小碗。小碗在空中迎风见长，而后直接将杭诗晴扣在了碗里。
“臭小子，会不会死啊。”苏暮暇低头看了一眼后心被搅碎的杭清穹，问道。
“好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会不会死我也不知道。”杭清穹咳嗽了一声，咳出一口血来。他咧嘴笑了笑，感觉自己身体的状况其实还不错。
“我带你回正气宗，是死是活看你自己听天由命。你的姐姐我先帮你看着，如果你想要救她，你就去洪荒找引渡人。”苏暮暇道。
“你说什么？”杭清穹听到“引渡人”三个字，一愣。
“去洪荒，找引渡人。他就是控制你姐姐的元凶。”
这是杭清穹在昏过去之前，记住的最后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