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卡尔·德·加洛林小小的眼睛里充满着大大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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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的并非成为别人的哥哥，而是「哥哥」这个词本身。
我二十岁，吸血鬼两百岁，她叫我哥哥，原来我那么老？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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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被百年难见的吸血鬼追杀，邂逅中二可爱血族少女，然后化解危机，应允下为妹寻兄的奇怪任务，仿佛就要开启另一段羁绊......
如果说上面的事情还能勉强接受，那么希尔莉雅的一句「哥哥」，完全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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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某种原因，卡尔不记得十岁以前的事情，不了解自己的过去。
即使如此，他也知道，作为普通人类的自己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位血族少女的......哥哥。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直接否定掉，她会不会恼羞成怒杀掉自己？
本以为捡回一条小命的自己，又不禁害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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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莉雅小姐，请别开玩笑了！我保证，我们有能力找到您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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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开玩笑，我要找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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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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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莉雅的食指放在卡尔嘴前，打断他的话，然后轻点他的胸口。
「我不知道你想起来了多少......但是。」
「从血脉来讲，你我并无联系，有些难以理解的事情，待到时机成熟后，我自然会告诉的你的。」
「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哼哼，就是叫我一声‘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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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拒绝。
卡尔不敢说出口。
称呼一位年龄是自己10倍的人为“妹妹”，这令他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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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还在犹豫，希尔莉雅突然背过身去。
她双手捂住脸，身体抽动、颤抖着，仿佛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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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嘛，如果您不是哥哥的话，那也没有其他人会是了。」
「您回想不起来，我不怪您，我会在帝都逗留，一直等，等到您想起来为止......在这之前，请您不要担心我，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接着，低沉的呜咽掩盖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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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挠了挠头。
和许多人一样，少女的哭泣令他怜爱，也令他头疼。
在家中，最令卡尔束手无策的就是妹妹的哭泣，简直是对兄宝具。
没想到，就算离开了家也躲不过会哭的妹妹，这可能就是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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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别哭了。」卡尔轻轻拍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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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您想起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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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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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呜呜呜呜。」女孩声音又低沉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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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想起来，不过你看，既然你这么肯定，那你应该就是我的......妹妹吧。」
卡尔显得手无足措，说着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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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嗯，真的。」
「那叫我一声。」
「嗯？」
「叫我一声‘妹妹’。」
「好吧，我的...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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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哭泣的少女很重要，但莫名其妙认了个妹妹让他十分头疼。
「我已经叫了，所以啊，你就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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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取出手帕，走到希尔莉雅身边，将手帕递在她的脸颊旁。
他轻轻弯腰，凑到女孩身边。
没想到。
少女捂着脸的双手下，并非哭泣，而是近似戏谑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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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点过分了！希尔莉雅小姐。」卡尔恼怒地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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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可是作为妹妹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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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有承认您是我的妹妹。而且，也没有谁的妹妹会用假哭欺骗人的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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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看来您还年轻，阅历不深呢。」
「而且啊，明明已经叫我妹妹了，却又变卦反悔，真不愧是人类呢，虚伪无常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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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论起‘虚伪无常’，小姐您可是不遑多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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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夸奖。」
夕阳褪去，沉静的月光照着希尔莉雅顽皮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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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转变的有点意外，几分钟前，他和名为希尔莉雅的少女还是杀与被杀的关系，现在却能互相拌嘴，仿佛真正的兄妹一般。
卡尔无奈地苦笑，人生经历有时候比想象中的离奇。
虽然一脸懵，至少自己已经安全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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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希尔莉雅的表情变得凶狠而严肃。
她上前一步，狠狠地拉住卡尔，突如其来的动作几乎让他失去了平衡，那惊人的力道，让人不敢相信是来自眼前这位少女。
终于还是动手了？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惋惜，当她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卡尔便做好了死的觉悟，但当死亡真的临近，却难以沉住气。
死在吸血鬼的手上，也没那么丢脸吧，他心想。
卡尔紧闭双眼，准备迎接终结，但和预想不一样的是。
并没有一把刺穿胸口的匕首，也没有榨干生命鲜血的撕咬。
相反，自己从背后被希尔莉雅拉起，右手放在颈部下，用不知何处变来的短刀抵着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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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退，人类们！否则，我可无法保证加洛林大人的安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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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顺着希尔莉雅的眼神望去，刺眼无比，感觉眼球在被烧灼，房间的门口，纯白的强光仿佛太阳般，点亮房屋的每一个角落。
缓缓睁眼，待眼睛适应强光，出现在视线前的，是五名板甲包裹的骑士，魔光术创造的光源悬在空中，将他们的阴影映射在墙壁上，扭曲而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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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兵？卡尔本准备喊出声，但马上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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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前的，不是简陋的链甲皮甲，披风上也不是加洛林和皇族的家徽。
纯白披风，纯白板甲，铠甲的雕花上，骑士胸前血红的十字架、金银交叉的钥匙，表明着他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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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圣座的骑士，魔物的猎手，教会的爪牙。
卡尔不记得船上有圣座的人，是潜伏已久，还是中途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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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给你投降的机会！」为首的男骑士大喊，金色短发下的脸庞有着明显的刀疤。
「快说！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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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莉雅嘴角扬起，故意抬高声音，用着夸张的语气。
「吾乃希尔莉雅·德·布灵布灵塔，血族第七公主，黑夜的掌控者，太阳方才落幕，这艘船将是吾辈的舞台。」
略带尴尬的中二发言，反倒有了几分舞台剧的效果。
骑士们满脸疑惑，面面相觑。
突然，为首的骑士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
「情况不对。皮埃尔，你先下船离开，让主教大人组织讨伐队，快！」金发骑士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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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戴着头盔的重甲骑士慌忙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
没错，教会的骑士，怪物的猎人，即使是他们，面对真正的吸血鬼也只能落荒而逃。
剩下四人依然坚守着，单纯因为信条，和赴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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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抓紧思考，眼前的四名骑士也踌躇不前。
令他意外的是，战斗力处于绝对优势的希尔莉雅，并没有冲上前去，她只是在卡尔背后将他作为人质，她在顾虑什么？难道看出对面有增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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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右手的短刀抵着卡尔的脖子，但左手，在斗篷下，紧握着卡尔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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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似乎明白，对她来说，相比消灭敌人，他的存在更加重要。倘若战斗开始，卡尔则有机会逃跑，哪怕成功率只有万分之一，这也是她不能接受的风险，更何况，她不知道门外的情况，是否会面临一场苦战。
为什么，自己是那么重要的人质吗？
他突然想到希尔莉雅的那一句「哥哥」，仿佛明白什么。
自己肯定不是她苦苦寻找的哥哥，但毫无疑问，她已经将自己视为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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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凑的很近。
纯白的蓬松短发散发玻璃般的光泽，如红宝石般的暗红双眸装点着猫一般的脸庞，皮肤是近乎病态的白皙，不知是月光还是肤色，淡蓝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她望着舷窗外的河面，像一只望着窗外的猫，又像一匹看着月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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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莲？
出神地望着少女，卡尔想起了家中的妹妹，爱莲·德·加洛林。
也是同样可爱的女孩子，是这个世界他最深爱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爱莲站在身旁，她的身影仿佛与希尔莉雅重合。
不知是无意识地举动，还是爱屋及乌的情感，让卡尔多了几分同情。
更重要的是，一个血族的力量，是否能成为改变帝国的钥匙？她口中的哥哥又是什么意思？关于自己十岁前的记忆，卡尔并不太在意，但如果能回想起从前，是否又能找到有趣的答案？
考虑到吸血鬼能带来的利益，他绝不会白白放走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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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野心、好奇，各种心境交织着，五味杂陈。
那么，自己还要逃跑吗？
笑话，卡尔决定了，既然希尔莉雅喊自己哥哥了，那她就是自己妹妹。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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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和血族少女相伴的旅程，充满罪恶与未知，但正是这罪恶和未知，让卡尔充满了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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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怪物！」
「加洛林先生，冷静，我们会救你出去的。」骑士们嚷嚷着围成半圆，缓缓前进，如临大敌。
卡尔慢步后退，希尔莉雅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一边要挟着他，一边跟着他的脚步移动。
穿过房间后门，来到阳台，河面风不大，穿衣而过的感觉凉快而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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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侧过头，对着她的耳边轻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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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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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他突然搂住少女的腰，向后一仰，毫无防备的她没能稳住脚步。
「扑通」一声，在骑士们的惊叫声中，两人坠入白水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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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大概是落水之后。
视野光明又复暗，意识恢复又消散。
身躯被寒冷包裹着，仿佛置身于无边的深海，一点点往下落，下落到无尽的黑暗。
胸腔被水灌入，脖子如同被勒住一般，卡尔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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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名穿越者，来自21世纪的信息时代，那个辉煌与荒唐共存的时代。
前世的自己，有着普通的名字，普通的相貌，上着普通的大学。
在一个疯狂赶论文的晚上，意识突然断片，再次睁开双眼，本应当操作着键盘的手正握着一根羽毛笔，在眼前的羊皮纸上写着扭扭曲曲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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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不是梦境，他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成为一个十岁的少年，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一开始，卡尔不太适应，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亲人，二十多岁的自己却被当成小孩对待。
但时间一长，他开始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了解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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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西方魔幻的异世界，目测生产力水平大概是大航海时代与第一次工业革命早期。
除此以外，许多神秘力量是存在的，且被主流社会认可，被常识所接纳。
他生活在新家庭中，装作孩子般与同龄人玩耍，并趁机学习新世界的一切知识，逐渐地，他认同了自己的身份，也融入了这个家庭。
从十岁到二十岁，十年来，他与家人们一起用餐，一起出行，他经常参与家族事务，并将之视为为之奋斗的一切，在未来，也将作为加洛林的成员寿终正寝。
不过，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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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该结束了，他想。
如果淹死在河中，意识消散后，醒来会看见眼熟的电脑与ddl吗？
他苦笑着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