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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
远东,冬木市,第四次圣杯战争落幕。
随后,便是围绕着意外死亡于其中的君主——也就是君主-埃尔梅罗,肯尼斯-阿其波卢德所留下的特权发生的纷争。
如同分割啃噬大象尸身的野犬,自古传承至今的十二名门之一所积累得莫大的财产和人材、灵地和魔术礼装几乎被掠夺一空——不光是对手,就连派系、家族的内部也出现了不少分裂者与掠夺者。
一直以来受制于阿其波卢德家族的分家在这时纷纷跳出。一边主张着埃尔梅罗的资产、财产也是自己的东西,以分配为名瓜分了其中的大部分,一边又保持为了讨好其他的君主们的立场而离开。
结果,到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埃尔梅罗”这一家名,以及天文数字般的负债。
而就在这时。
那个在远东那场魔术仪式中,被认为是最不成熟的、也是意外地活了下来的、被时钟塔视作冷处理的男人,在这纷争之中,居然说要继承被舍弃了得埃尔梅罗教室。
于是,通过借来的钱,他成功了。
暂且地成了时钟塔的一名三级讲师——虽然一开始时连正式所属的学部都没有决定,只是勉强持续着没有几个学生的授课,但是那异常简单易懂的实践性授课转眼间就成为了不容于时钟塔的新世代之间的话题。
如同一颗新星,这个男人开始在时钟塔崭露头角。
甚至,后来还说服了几名在权力斗争中失败得讲师登上讲台,实现了前所未有的多面性教育体制——
就这样,这个男人将埃尔梅罗教室接受,并维持了下来。
随后,第三年,在某些势力的操作之下,这个名为韦伯-维尔维特的男人就成为了埃尔梅罗家系候补君主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的家庭教师,在女孩儿成人接手家族之前,继任为当代的君主-埃尔梅罗。
其名为:埃尔梅罗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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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老师,是新同学吗?”
金色短发的少年有着湛蓝得有些过头了的眸子,如水般清透,配合上那张笑脸看起来乐观得像是阳光洒上海面——
“欢迎!欢迎!我……”
“这家伙是弗拉特,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是个麻烦精。”
埃尔梅罗二世先生挥挥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少年的话。
对于这种精力过头、完全没有魔术师该有成熟思想的搞事小能手,只要是看到那永远乐天的样子、听到那仿佛永远都不会被烦恼缠上的声音,他就已经开始条件反射般地觉得自己的胃部隐隐作痛了。
这家伙,虽然很有天赋。
但是各种意义上都是一个麻烦分子——
“啊?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只是想要欢迎一下新同学啦,然后……”
“然后抢掉对方的眼罩,用你的魔术试图干涉和平息魔眼?”
这次打断弗拉特的不是二世先生。
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右眼,小小地后撤一步,然后把左眼的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说出这段儿话的是另一个少年。
他有着一头柔软的金色卷发,看上去就像正午阳光下的糖人一样,眯起来的双眼介于翠绿色和群青色之间。少年的身材颀长,从纤细的手指到锁骨有着绝妙的平衡,每一块儿肌腱与骨骼的比例都是那么的流畅而完美——
那是几乎可称之为奇迹的五体的形状,简直就像希腊的石像一样。
“弗拉特最近可是一直在研究抑制魔眼的魔术呢,好像是因为伊薇特在抱怨魔眼杀遮挡了自己完美的面容,才导致没法儿完成‘成为埃尔梅罗二世的情妇’这样的志愿,然后弗拉特就兴致勃勃地凑上去了。”
斜着眼看向先到的少女,后来的少年不怀好意地解释道。
“弗拉特!”
二世先生的音量就像是烧开的水、或者说是出发的火车汽笛一般,一下子就飙升到了很高,然后右手像是鹰爪一般钳住了缩着脑袋想要逃跑的少年的肩膀。
“那个……伊薇特……嗯,伊薇特,她又想干什么!”
咬牙切齿,咬牙切齿。
二世先生的声音从牙缝里凶恶地挤出来,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我这个外人,毫无掩饰地开始了“以大欺小”、“仗势欺人”、“作威作福”之类的流传于时钟塔的行为……
但是。
众所周知,魔术师的实力与外表往往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看似虚弱的老人或许能够不动声色地咒杀身强力壮的中年人,看似孱弱的孩童或许也能轻描淡写地引爆身强力壮的中年人——提前说明一下,我跟中年人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仇隙,硬是要说的话只是因为觉得这样举例产生的反差会更容易让人明白。
所以,举这个例子意义何在呢?
意义就在于……
弗拉特,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这个人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
据说,如果限定了年龄的话,这个人的魔术能力或许是顶尖的那种——而埃尔梅罗二世先生的魔术能力是出了名的弱,因此在我的视角里面,此时此刻的情景,就仿佛一只兔子扯着黑熊胸口的白色月牙状皮毛,吊在那里踢蹬着两条够不着地面的腿冲着大熊恶声恶气。
这么一想是不是挺有趣?
有趣到,我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噗嗤~”
笑出来了。
但不是我。
我不是,我没有,是她——
颇为靓丽的金发从我身边一闪而过,侧过脸去细细看来,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矮子。
精致的面容。
彷如陶瓷人偶般白皙的肌肤。
优美到超越了年龄、诡异而又无比自然地带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以及那双焰色的眼瞳。
这人我是知道的。
魔术师本该是混乱的群体,然而为了不至于混乱到崩坏,如古代贵族般沉重的阶级成为了约束这份混乱的矫正器——老师曾给我介绍过一些应当予以尊重、至少是表面上的尊重的存在,而这位少女就在其中。
莱妮丝-埃尔梅罗-阿奇佐尔缇。
埃尔梅罗二世的学生、义妹、正统的君主继承人,埃尔梅罗家系的当主——
“啊,莱妮,救……”
是弗拉特垂死挣扎的声音。
“不要。”
金发的少女回答得毫不犹豫,不需要带任何思考地便说出了拒绝的结论。如果说人的瞬间反应能够映射出一个人的本性的话,这位小小姐就是当之无愧的魔女了。
随后她将视线从发出被人提起脖子的小狗一般呜咽声的弗拉特那里移开,二世先生的注意力也已经全部转到了那边——
随后,她看向了我。
“法姆索罗涅家族吗……嘛,解析那种东西的话纵使是我家哥哥大人也很困难呐。”
“?”
我疑惑地看着她。
解析……什么?
“哦呀哦呀,有趣、有趣,看起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啊。这样吧,我可以稍微透露那么一点点告诉你,关于你们家族追求的那个东西……”
“你想要什么?”
这个人绝对不是那种善良到平白送给我消息的人。
“得加钱——我是想这么说的。但是想了想,果然还是算了吧,就当是提前欢迎你加入埃尔梅罗教室了。特里姆。”
银色的丝线从旁边的月髓灵液构筑的自律人偶女仆指尖延出,然后在莱妮丝的魔术干涉下在我的手心轻轻书写,痒痒酥酥的感觉里留下的却是让人觉得有些震惊的情报——
“兄长大人手中有佛祖的圣遗物”
她轻笑着,如此写道。
然后用口型比出了“Buddha”这几个音节。
Buddha,觉者,释迦如来,佛教的创始人,唯一开悟成佛的地球人。
法姆索罗涅家族追求的是第六法,通过第六架空元素“恶魔”来抵达根源——
也就是说,他们所要召唤的即为“人类绝对无法对抗”的怪物,受肉的恶魔。
而觉者……
如果觉者没有成佛,那么就会变成受肉的恶魔,重现“觉者在成佛过程中打败受肉恶魔”这唯一成功的降灵例子,便是法姆索罗涅家族之所以孜孜不倦追求第六架空元素的根源所在。
所以——
“所以,作为魔术成果的交换,你、包括你的一切都已经被卖给我啦~”
踮起脚尖,莱妮丝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大概是呼出的热气从我的耳垂便擦过,湿漉漉的,我甚至一时分不清她刚刚到底是不是伸了舌头。
“多、谢、款、待。”
背着手退开的少女如同一只娇小恶魔般地笑着,用嘴形冲我比出了这样的单词。
所以我……
“呐,哥哥大人,快到上课的时间了哦,虽然你们之间相爱相杀的闹剧我看得很开心,但是接下来,在剥离城被你的魅力所吸引过来的爱德菲尔特家大小姐会在今天到课哦,可别被小瞧了呢~”
莱妮丝提高的声音将埃尔梅罗二世先生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来,再多的问题我也不可能当着面直接问出来了,只能看着那小小身影如蝴蝶般翩翩飞走……
虽然看不到,但我觉得我的脸色一定有些难看,很烫,从耳垂向周边辐射……是诅咒吗?
有些惴惴不安,我不禁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恶魔……”
“是吧是吧?莱妮那家伙毫无疑问是个恶魔啊,居然见死不救……对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弗拉特,那边的那个是路希安君……”
“弗拉特!别再把我叫成狗了!”
混杂魔力、有着实质化物理意义的咆哮顺着声波传递的范围碾开,好在其传递的范围实在有限,顺发的强化魔术可以让我及时地跳出这无差别攻击的范围。
“抱歉,我忘记跟你介绍了……”
二世先生捂着自己的额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刚刚的无差别攻击弗拉特应对得很熟练,但是二世先生……如果没看错的话,他身后那个跟月髓灵液女仆一个气质的灰袍人为了及时挡住魔力的冲击差点儿把他碰了个趔趄吧?
“这位是斯芬-古拉雪特。”
他指着刚刚进行无差别攻击的发出着,那个有着身材比例颀长完美的高挑少年,随后有指向用灰色斗篷把自己裹得像个怪人一样阴沉的小个子——
“这是格蕾,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