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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飞了。
或许死了。
格蕾先前那一锤所爆发出的魔力规模，我并不觉得是以人类的躯体可以承受下来的攻击——不，或者说哪怕换成是以肉体著称的魔兽来挨那一下可能也挺够呛。
因此，我想我应该自信点儿，将“或许死了”中的“或许”去掉？
总之就是如此。
魔力推动产生了巨大的动能，就像是活塞运动——亚德作为活塞，而屋子是气缸，活塞在空间内高速运动挤压空气，产生的能扩散开来以后造成范围性的破坏，使整间屋子就如同被龙卷风粗暴蹂躏过般地一片狼藉。
但是这么大的动静，那个叫做“阮”的女主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本以为要先行接受主人家的责备的我和格蕾，率先等回来的却是之前离开这里去调查线索的二世先生他们……
所以，那个女人在做什么呢？
我思索着。
而越是想，便越会觉得古怪。
神父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留下的话却像是根刺儿一般深深地扎在了我的心里，怀疑的种子如同落进了适合发育的土壤，飞速地在那里滋生，不多久便生长成为了让人再也无法忽略过去的规模。
她到底……
“……奥菲莉娅？奥菲莉娅？”
“……”
从自己的思考中走出，如梦初醒。
顺着恍惚的呼唤声，我抬起头，看到的便是二世先生那张脸。
黑框眼镜掩盖掉了一些疲惫的颜色，让这个男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自从我受到魔眼的攻击了以后，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准备充足的二世先生很快便从身上取出了专门用于应对魔眼的“魔眼杀”眼镜戴上。
“奥菲莉娅，你在想什么？”
他问道。
皱着眉。
果然，那过深的“山川”纵使是眼镜框也无法完全掩盖——
“我……嗯，没什么。”
“没什么？”
他质疑地看着我。
平光眼镜如凸透镜般聚焦，将过于沉重的怀疑透过那双镜片凝视着、压上我的肩头，从那镜片背后的眼睛所带来的压力恍惚间甚至让我产生了“那可能也是一双魔眼，能够赋予被凝视者以压力”这样的错觉。
“……是的，没什么。”
我坚持着说道。
过多错误的推论会引来低视，在二世先生坚持“Why dun it”的理论且在我目前只有猜测怀疑说不出个具体的情况下，猜测只是盲目，徒劳无用。
多说多错，不说便无错。
现在的情况是我的魔眼在相当的一段儿时间里都会无法使用，这样，连初定“保险”的作用都做不到、甚至成为了拖累的我不可以再犯什么错了。
“好吧。你现在恢复得如何了，魔术方面的使用应该不会产生负担吧——我是指魔眼以外的魔术应用。”
他放过了我，转移话题。
压力骤然一轻，这让我松了口气——
“嗯，除了魔眼以外基本都没有问题，当然太复杂的可能会比较困难。”
准确来说是除了魔眼不能使用，以及一直持续的疼痛以外，没有问题。
毕竟，魔眼是独立于身体魔术回路以外的系统，所以对于自身的魔术回路倒是不会有太多的影响，而疼痛则在使用过随身携带的药物以后已经被抑制了很多，至少不会影响我使用魔术回路转化魔力。
只要不是过于庞大或精密的魔术都没有问题。
“这样吗……那么简单的降灵术应该没有问题吧？”
“没有。”
我肯定地回答道。
于是二世先生点头，随后又让开了身子，把后面由弗拉特搀扶、或者说是看护着的女人露了出来。
“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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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阮青还在实验中。
几乎与地面绝缘的魔术阵地隔绝了外界对她探知的同时也隔绝了她对外界的探知——不过对于她来说倒是无所谓，至少在这次采购回来的物资全部消耗完之前她可以在这里呆上十几天了，等到十几天以后，家里那些家伙大概都已经离开了吧？
这么想着，她更是便下定了决心打算宅下去了。
沉迷实验，难以自拔。
而不远处，自闭的女人躺在大号浴缸里吹着泡泡，身体一动不动，只是死瞪瞪地张开眼睛望着面前因为水流的不断注入而波动的液面扭曲外面的光景。
“布噜布噜布噜……”
不见停歇。
她似乎不用呼吸。
水就那样顺着她的耳朵、鼻孔、张开吐泡泡的嘴巴往进灌着，仿佛女人的体内就是一个无底洞，然后恰恰好维持住了一个不用关闭水龙头水也不会溢出的进水量。
之前被切开的手臂已经愈合到了不见丝毫痕迹的程度，白皙细腻，略带水润剔透感的肤质泡在水中如同上好的羊脂玉，青色的血管在上面勾勒出淡淡的暗纹……
“布噜布噜布噜……”
泡泡还在吹。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那种极端的虚无，与满满的、几乎快要溢出来的负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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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真的很丑。
甚至可以说，有点儿可怖。
她的鼻梁以上、头颅以下都是很好看的样子，但是她的嘴角却被撕裂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一直上扬到耳根，哪怕闭着嘴也能够从她面颊上已经愈合收缩的裂口边缘看到里头白森森的牙齿。
“……情况就是如此了。魔术制造的附身灵应该是可以通过魔术来解决的，既然魔眼的问题不会影响到使用魔术的话，那这次就麻烦奥菲莉娅你了。”
解释完毕的二世先生叹了口气，眉目之间有不忍之色——会因为一件道具而悲悯叹息，君主-埃尔梅罗二世无疑是魔术师这一群里之中的异类。
魔术师本就是异类。
二世先生则是异类中的异类。
我低着头，掩盖住的视线有意地从格蕾、从斯芬甚至是弗拉特他们那里流过，最后回到二世先生身上——我能感受得到，我们都能。或许，正是因为二世先生用这般异类的态度对待着我们这些道具，才会让我们聚集在这座埃尔梅罗教室吧？
“嗯……没有问题。”
我这么说着——
“但是我需要一面镜子。”
“镜子吗……我明白了。斯芬！”
二世先生点着头，随及吩咐让斯芬去找一面镜子来。镜子既对应了灵魂也可以对应二重身，并且具备可视性，如果需要通过灵来获取情报，那么，将灵召唤到镜子代表的异空间里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很快，镜子就被斯芬拿了过来。
取血液以作为媒介。
在镜面上勾勒成阵。
然后进行降灵——
“……成了。”
我让开位置，露出那块儿大概和巴掌差不多大小的镜面，即使不用灵视也能看到一个飘浮的半透明人头就像是鱼缸里的鱼儿一般在镜子中撞来撞去。
“哇——这就是日本的飞头蛮！”
弗拉特知道了。
他兴奋地凑了过来，而镜面里的东西也仿佛感知到了一般猛地朝外面窜出，然后徒劳地撞在镜像与现实的分界面上，成功吓了弗拉特一跳。
“不，这种是‘Tame Head（降头术）’的雏形，很多杀人于无形的诅咒实际上都只是利用了灵的不可视性，而构成你所说的‘飞头蛮’还需要一个实体。”
“是人头吗？”
弗拉特又知道了。
“嗯，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过日本的式神除了降灵术方面的应用还涉及到信仰、恐惧、还有传统什么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们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二世先生说道，然后拿起镜子，看着那不断冲着镜与现实的边界扑撞撕咬的灵，面色不太好看。
“没有理性的灵吗？”
没有理性就很难获取情报。
本来是可以通过降灵术让灵来进入身体来获得信息，二世先生却不允许我这么做。现在来看不得不那样做——
“不用。”
他再一次阻止了我。
“魔眼暴走产生的影响我大概知道一些，这种情况下，让灵进入身体里面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可是……”
“不用，我有自己的方法——你们知道一般来说想要驯服无法交流的东西应该如何吗？
“奖励？”
弗拉特举着手，然后举例说道：“给狗狗吃的它就会听你的话。”
“应该是恐惧。动物并不是无法交流的存在。对于真正难以交流的东西，给予它的存在模式以适度的威胁，源于存在的恐惧是最好的驯服方式……我想是这样，老师。”
斯芬说道。
啊……这个我知道。
就和驯兽一样——虽然野兽也不是纯粹的没有理性的生物，但是人们并不会花费时间来挖掘这方面，更多的都是直接使用体罚，以疼痛作为引子来唤醒恐惧，加以驱使。
“没错，是恐惧。”
二世先生点着头——
“对于低级的恶灵，奖励不会使其产生任何的感恩，唯有痛苦可以产生恐惧予以驱使。术终究是要使用的，没有理性无法交流并不意味着无法使用，恐惧正是驱动术式的根源——”
然后，我们就可以直接通过灵的恐惧来作为罗盘的指针寻找施术者，然后确定凶手吗？
如果是过去，对于我来说这一步便已经足够了。
但是现在……
Why dun it？
所谓的动机又是什么？
这条疑问始终在我的脑海之中盘桓着，就像是一条困锁的铁链，若是不解开便难以脱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