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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是容易被套上枷锁的。
就像是驯马。
获取理性与知性的过程同时也是在压抑着天性——准确来说，人之所以成长成人，这便是一个不断自我驯服于思想，不断为自己套上枷锁的过程。
常识、礼仪、习惯、逻辑……
我们不断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汲取着自外界而来的东西，不断地补充与改变着自己，与此同时也像是石蛾的幼虫一般，不断地为自己包裹上一层又一层坚固的外壳。或许一开始时只是为了完善与保护自己，可到后来，却发现已经被自己织就的观念束缚于其中——
因此，其是工具，同时也是枷锁。
就像是在未曾学会计算之时，面对十以内的加减法我们会本能地通过数手指来决定，而在学会计算以后，纵使十以内的加减法，我们依然会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勾勒出算式——
所以，Why dun it.
动机……是什么？
这是自从接触到埃尔梅罗二世先生的理论以后得到的枷锁，我、或者说是不只是我，我们总是会习惯性地试图套用二世先生的理论来探寻问题的答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所谓的枷锁亦成为了项圈，上面清楚地标注着我们已经成为了“埃尔梅罗”这一派思想的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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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机？”
夜空之下，繁星点点。
月如钩。
较之月圆时消瘦了很多的“夜之眼”闭合着，仿佛收敛了光华不再愿意布撒自己的视线，于是星辰们便开始活跃了起来，就连晚时的凉风里仿佛都夹杂着它们翻身做主的欢畅嬉笑。
弗拉特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嚷嚷着，那双湛蓝色的眸子仿佛映入了星河，熠熠生辉——
“当然是杀人夺宝啦！正所谓‘谋财害命’，自古以来还有比这更明确的犯罪动机吗？”
“夺……宝？”
坐在台阶上的格蕾有些迟疑着重复着。
声音从斗篷的兜帽底下传出来，本来就低的声音在经过那灰蒙蒙的布料过滤后显得更加地低了。
“对啊，黄金面具什么的应该被那个眼镜女人拿走了吧？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唷！”
确实。
作为保持神秘或带有魔力的触媒、物体的总称，强大的咒体、或者说是叫做咒物通常会被用于魔术礼装与术式的核心，决定其型态。在如今这个所有神秘持续衰退的现代，魔术师取得的咒物品质一路下降，因此若真的是优质咒物，以天文数字价格交易也不少见——那张面具的确是一件值得魔术师出手争夺的东西。
名为“方相”的面具已经被那个叫做阮青的女人带走了的话。
现在那个女人也找不到踪迹……
……找不到？
唔……寻找？
于是，就着想法，我的目光本能地便转向了双臂环抱站在旁边的斯芬——凭借他的嗅觉的话，应该没有什么是找不到的吧？
而顺着我的目光，弗拉特与格蕾他们也一起看向了斯芬。
没办法，那个用来找东西实在是太方便了，就像是学会了魔术以后再也回不到不会魔术的生活一样，但凡是用斯芬找过东西的人都不会再想用别的方法去找东西——
“……路希安君？”
弗拉特试探着问道。
“不。”
金发的美少年毫不犹豫地表示了拒绝，以及对于这个称呼的厌恶——
“还有，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别那样叫我！”
路希安……不，是斯芬恶狠狠地说着。
事实上也就是弗拉特了，斯芬似乎对他有着格外的容忍，若是换个别的格蕾以外的男生整天整天“路希安、路希安”这么屡教不改地叫，想来狼性的美少年一定会让那个人知道什么叫做魔术师的残忍吧？
毕竟狼也罢、人狼也罢，所谓“狼性”从来都不是什么宽仁纯厚的性格呢。
“嘛……嘛，不要这样啊，继续说回之前的话题吧，让我们去找那张面具吧！”
弗拉特笑嘻嘻地说着。
“不用找，面具就在屋子里，想去看的话到之前那个死人的屋子里去看吧。”
斯芬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
“诶——诶！她没有带走？”
“没有，面具的气味儿一直都在那个房间里面，平淡的、普普通通的，或者说是正常到有些过于标准，甚至会让我产生些许违和感的气味儿……嗯，我有在专门注意那东西。”
他皱皱鼻子，眼底里露出了几分在意与认真的神色。
大概是因为之前这件咒物在斯芬的嗅觉前完好地遮掩住了那个家伙非人的身份吧，所以斯芬似乎对此有些执念。
从描述来看，使用那个面具进行覆盖遮掩以后，在斯芬的嗅觉中就是一个普通人应该有的味道——之所以先前会察觉不到，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茫茫人群里藏着一个很逼真的人偶，如果不是事先得知的话一眼看过去很难察觉，但是如果你已经知道了眼前的人群里有一个人偶的话，再仔细辨别下来就很容易察觉到异常了”这样。
“啊这……不会吧？”
弗拉特的气势就像是打开了水坝泄洪闸门一样，肉眼可见地掉了下去。
到此为止，他的推论……不，或者说是猜测已经被彻底否定了。毕竟所谓“谋财害命”的前提就是“谋财”，而在前提错失的情况下，“害命”的动机便难以成立。
所以……
“吱呀”一声，门开了。
君主埃尔梅罗二世先生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他正用食指与拇指并拢按压着鼻梁到眉心的那一小片区域来缓解疲乏，之前他是在里面的书房查询一些资料……对于我们来说那些汉字实在是太过困难了，仿佛北欧那边催眠的魔咒一般，也就只有二世先生能够坚持着一边对照词典进行翻译一边看下去了。
“……你们在说什么？”
揉着眉心的二世先生一脸疲惫地向格蕾问道。
“师父……我们在说，‘Why dun it’。”
“哦？那你们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二世先生顿了顿，嘴角微微挑了挑，然后饶有兴趣地看向我们。
“嗯嗯，刚刚弗拉特进行了推论，认为凶手是那位女士，动机则是谋取财物，就是那件金色面具样的咒物。”
不去理会低沉状态的弗拉特，斯芬清了清嗓子，挺直脊背接过了问题。
“‘方相’面具吗……那的确是有着相当高的价值的魔术道具，时间赋予的久远神秘再加上其原本就是与魔道有关的物品，放到如今价格可不算低。那张面具被阮小姐带走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了，现在那张面具还在这座屋子里，就是死过人的那间。”
斯芬略微耸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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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这里，屋子依然还是普普通通的屋子。
墙壁头顶，装潢门窗，很有中国特色的大量木质结构，散发着淡淡而浓郁的、属于木料所特有的清香——无论是我与格蕾，亦或者二世先生与斯芬弗拉特他们所居住的客房，大体来看都是些结构差不多的房间，这里也同样没什么例外。
里面干干净净，很难想象就在早晨时有一个人惨死于此。
尸体倒是早就已经被处理掉了。
没有人知道确切身份的魔术师自然也无法联系前来回收尸体的家族，报警这样的事情更是为魔术师所不屑——于是，意外地没有价值的肉体被直接焚毁，倒是珍贵的血液被收集得干干净净，这也是此时这里并没有留下任何血腥痕迹的根本原因。
“斯芬，这张面具不会一直都放在这里吧？”
“是，在我们之前离开去山上抓‘吸血飞头’之前就被放在这里，已经一天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二世先生哭笑不得地将那张金色的面具拿到了面前，轮廓方正的方相面顶生双角，四只狭长的眼睛幽幽地瞪视着面前来自时钟塔的西洋魔术师。
“这是封口费啊……她拿走了血液，然后把唯二有价值的面具留给了我，大概意思就是说死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将面具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二世先生正了正脸色。
习惯性地将手探入怀中，从里面取出来半支之前未抽完的雪茄，凑到嘴边以后又迟疑着放了下来。
放下，拿起，再放下。
最后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将雪茄叼在两片想对单薄的唇间，然后朝着屋子的外面走去。
于是我们又跟着他一齐往屋子外面走。
我一边追赶着二世先生那双比只有十岁的我长出太多的大长腿迈开的步伐，一边将自己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可她不是说让继续调查……”
我记得很清楚。
这里的主人之前层咬牙切齿地让我们继续调查，还说过“如果你们能查出来是哪个混蛋做的事情，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要好好地招待招待这个家伙”这样的话。
“你完全理解错了啊奥菲莉娅……”
二世先生的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过身子说道：
“她所说的‘继续调查’可不是让我们揪着死去的家伙不放，而是想让我们寻找那个将外国魔术师以及圣堂教会通过莫名其妙的任务汇集到她家里来的人。”
火蕊燃烧，饱饱地吸食了一口烟雾的二世先生将雪茄从嘴边拿下，轻轻地说着。
随后仰起脖子，望向头顶的星空——
“不过，既然是用‘祖’来当幌子，吸引来的理所当然也都会是对‘祖’会感兴趣的人。这样区分出特定人群进行召集的行为背后所具有的目的便不难推测了，无论如何，想来都是会与那种怪物扯上关系吧？”
“不过，放心吧。”
“我们这些人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呢。所谓宝具（Noble Phantasm）啊，不就是用来在关键时刻一击定胜负的东西吗……”
仰望星河的二世先生喃喃自语着，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