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一、九百九十二、……、一千!!”
“休息一刻钟,再做五百个俯卧撑。”
我顺势趴倒在地,汗液早已爬满浑身上下,无孔不入地浸渍更是让我睁不开双眼,肉眼可见的热气从身体里蔓延开,仿佛已燃尽了生命。
二狗成为了我的教官,日复一日地教导我磨炼自身的体格,虽说过程有点,不,是十分艰难,但我切实感受到以前贫弱的身体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力量的肌肉。
回想起近日魔鬼般的训练,真亏我当初能坚持下来啊。
“站起来!”二狗猛地踹了我一下,“剧烈运动后趴着休息,你想以休克为目的逃过接下来的训练吗?你可真是新手中的新手啊。”
挣扎着,两只手支撑着不让自己躺下,双臂却是不停地疯狂打颤,好似灵魂都发出痛苦的哀鸣。
二狗冷眼旁观着我滑稽的模样,并没有伸出援手的打算,而脚下踏着的节拍愈发的急速。
最终,勉勉强强,凭借着自身的意志力做到了站立。
每逢此刻我都不禁为二狗的铁石心肠发悚,一到训练,他就像莫得感情的怪物,跟摆弄木质玩偶一样对我上下行手,至少温柔点吧,我在心里吐槽道。
“按、按你的要求,我已、已经能做到一千个了,咳咳~”只说了几个字,我胸口便传来如沸水般剧烈的疼痛,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强行压下呕吐的生理反应,“该教我制敌的招式了吧。”
二狗拿了些枯草给我擦去脸上的汗水,然后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抓起树枝在地上描绘着什么。
“再加一刻钟,把状态调整好,之后我教你一些基本的招式。”
说完,也不往我这儿看,专心做自己的事了。
林间,大量杂乱的碎石、树枝散落在草地上,周围狼藉一片。我沉浸在招式的奥妙中,双掌卷起细微的破风声,顺着招式在胸前走一个来回,全力拍在眼前的巨石上——纹丝不动。
出现令人沮丧的结果亦没能让我气馁,练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正当我琢磨怎么完美的运用招式时,突然闻到了饭香,肚子也开始了咕噜咕噜的叫唤。
“别练了,练一上午都没吃过东西,我给你带了些食物,吃过再去练。”
看见二狗提来相当丰盛的食物,我便忍不住地扑过去,吃饭不误锻炼功,这一上午积累的疲惫,就由你们的美味来帮我发泄了。
我狼吞虎咽地享用着午餐的一幕被二狗尽收眼底,他一脸无奈的看着我,说:“慢点吃,跟我说说今天上午的成果如何。”
敲着胸口,我急忙把口中的饭吞咽下去,回答:“开始把握到少许诀窍了,不过再练下去我也不能像你一样一掌拍碎岩石就是了。”
“还不错,你的天赋在人类之中不算差,经过我的教导,至少对付几个小兵还是没问题的。”
接着我们又唠嗑了一下家长里短,说到了大叔。
“今天的饭又是你那个大叔拿来的,要不是有这么多补充的能量的食物,你也锻炼不到这种程度,诶,你对他做什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之前和他打过招呼。”虽然平日训练结束后,因为疲劳无力,我都是倒头就睡,最近基本上没什么时间观念,但竟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吗,令人有些恍惚。
“不会吧,你大叔也不是什么富商,这可是一个月的口粮,老实说,你是不是把自己给卖了。”
“你别乱说,可、可能有其他原因吧。”
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开口。
二狗的肩膀撞着我,催促着我:“说来听听。”
“啊这……”
就在我和你训练的当晚,我去问候了大叔,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想让他趁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对小石头照拂一二。
结果他当即否决了我的想法,还嚷嚷着要把我给抓起来,关进牢房。
幸亏我足够机智,大叔深知自己拗不过我,但也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
明明都已经交代清楚了,大叔偏拖着我一起谈人生,正好我对他的经历蛮有兴趣,就陪着大叔寒暄了好久。
大叔说起第一次见到我和小石头相依为命的样子,觉得可怜,又想起自己曾经有个妹妹,便把我们俩划到他管理的区域,暗中关照我们。
那时,因为大叔的照顾,让我有些亲近他,闲来无事我经常带着妹妹去他值守的地方玩闹。
这一来二去的,我们无形中把对方当作朋友以上,亲人未满的关系,算是一段不赖的回忆。
“臭小子,看着你,就让我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了,也是这么调皮捣蛋,却有股子拼劲,做事不顾后果。”大叔啜了口手中叫作烟斗的玩意,吐出一阵青烟,“如果大叔有个儿子,也应该有你这么大了吧。”
“臭老头也能找到女朋友,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臭小子,你存心找打呢,注意一下气氛,没看见大叔在伤感过去吗?”说着便一拳向我挥来。
我避开了大叔的攻击,不屑的回答:“今天怎么开始多愁善感了,平时我们不是闹作一块的吗,当初也是这么认识的。再说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等我出去赚够钱,把欠你的两顿烧鸡还了,那个时候我们兄妹和你再加个二狗,一起喝酒吃肉。”
听完我的畅想,大叔眼眸中的光彩却是黯淡了几分,将烟斗搁在一旁,“我先提前祝你重获自由,若是之后安顿好了,你能来找大叔喝杯酒,也不错。”
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我忙问:“你要离开了吗?”
“其实大叔我早就该走了。”大叔抬手缓缓移到嘴边,浅吸一口,才发现烟斗不在,“几个月前,我就收到了上头的通知,说我功勋卓越,要升我的职。好事!但我舍不得你俩,我还得照顾你俩呢,没了我,你们会不会吃不到饭,会不会被那群混小子打,我担心呀。然后我就拖着不去,大不了一辈子当个破守门的,叔也不吃亏。现在好了,你要走了,叔也不必留着,大家各奔前程,皆大欢喜啊,是吧?”
大叔的手微微颤抖着,说话越发地语无伦次,将烟斗递给他,大叔捏起烟斗终于是抽上了两口。
从大叔那冗长的感叹中,简短点说,他和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又或者天涯路远,以后也许再没机会聚在一起了。
抽几口烟,大叔的神态也恢复如常,像以前那般嘱咐我:“小子要锻炼武力,不补充体力可不行,临走前送你一份礼物,凑合凑合,算是老头子的一番心意。”
“还有啊,你有想保护的亲人,就尽力去做,护她周全,别步了叔的后尘,老来空留遗憾。”感慨中,大叔握住了我的右手手臂,“但是,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没有叔帮你罩着,你可不能像上回那么胡来。”
“这阵子叔帮你照看一下小石头,等你锻炼好了再走,反正拖着也是拖着,不急这么一会儿了。”
真的要分开了,这样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拼命想要否认,但事实又摆在眼前,此刻再不说些什么,恐怕刚才的话语就是最后了。
对了,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彩石,迅速把它从衣服内掏出来送给大叔,我不想让大叔跟自己之间的羁绊断开,至少得留个念想,或许能让那再次相遇的,渺茫的可能性增加。
然而,遭到了大叔的拒绝。
“叔瞧不上你的东西,而且那玩意你不是很宝贵吗,与其留个念想,不如来找老头子我时,多带上几瓶上好的佳酿。”大叔仰面看着星空,仿佛和他对话的人并不是我,“所以……走之前,小子,能叫我声,叫我声……叔叔吗。”
回味起几年的过往,不断地有片段在脑海中像电影一样闪过。
我知道的,我欠他的,这一生都还不清了。
所以,现在,至少是现在,我想叫他一声,“爸!”
泪水模糊了视线,浸湿了衣裳,等我注意到时,双手已不自觉地揪着大叔的袖口,嗓音嘶哑地恳求着:
“大叔,你能当臭小子的义父吗?”
星光闪烁从脸上划过,大叔的头仰得更高了,那晶莹的星辰悄然落下,砸裂了包覆着二人间厚重的蚕蛹,消散在了茫茫天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