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龙有逆鳞摸不得,一摸就要炸。其实人也一样,而性别就是贝露缇亚的逆鳞。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还在对自己明明都重生成了女孩子,却还是么得龙骑这件事有所芥蒂,同时也是因为对女性的歧视触及到了她的容忍底线。
在贝露缇亚前世的故乡,男女平等或者说人人平等已经是深入人心的观念。但在蛮荒的佐迪亚克大陆这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武力至上的世界压根就没有什么平等观念可言,人与人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阶级鸿沟,那就是冒险者与平民的差别。其中冒险者是绝对的强者,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个人武力都完全凌驾于平民之上。与此同时,身体更加强壮的男性的地位也远远高于女性,像刚刚那个大光头——黑蝎卡洛斯虽然是个特别恶劣的个例,但他对待公会看板娘的蔑视态度其实就是这个世界女性地位的缩影。
作为立志要成为英雄的人,贝露缇亚当然不会放任这种恃强凌弱的恶行在自己眼前发生,再加上光头佬的暴言又戳中了她自己的逆鳞,所以她一个冲动,就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用出了“龙拳道”里的招式。眼睁睁地看见柔弱的银发美少女用神奇的功夫将两米巨汉像皮球一样打飞了出去,支部大厅里的十几号冒险那叫一个面面相觑,每个人都是一幅下巴快掉到地上的表情:
“贝,贝露缇亚……小姐……?你,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啊……糟糕,不小心用力过猛了啦!】
到了时候,银发少女自己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可能做过头了。倒不是说她要刻意隐瞒自己最后龙骑士的身份,只是这个世界的人基本都认为龙族和龙骑士是早已灭绝的存在,要向他们解释自己力量的来源实在是很麻烦。
“那个,大家,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歪打正着——”
“滴————滴滴——————!”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是否有人私自斗殴!”
幸好,没等贝露缇亚有时间解释,外面的街道上就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随后便有一队全副武装的铠甲士兵列队走了过来,秩序井然地围在了昏倒的光头佬身边。带队之人是个一身金甲的大帅哥,一头火红的秀发之下是充满男性魅力的英俊的面容,一双碧蓝的眼睛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是都市警卫队!来得好快!”
只要是在塔夫镇混的人没有谁不知道此人的鼎鼎大名,他就是都市警卫队的队长——洛哈罗兰。所谓的都市警卫队就是边境都市的治安维持部队,虽然其中的小兵不一定有多能打,但队长却一定是冒险者中的精英,因为在这种冒险者云集的地方,能够镇得住场子的就只有更强的冒险者。
而洛哈罗兰就是这么一个毋庸置疑的强者,同时也是塔夫镇最大公会“荣耀之剑”的干部,在城里的声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一看到他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开口讲话,生怕被当成犯罪嫌疑人,一个个乖得像是见到班主任的小学生一样。
“啊,罗兰队长,你来了!”
但这一次,仍旧有一个人不受气氛的影响,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没错,还是贝露缇亚。她跟洛哈罗兰私下里认识,知道对方的品性,所以一见到他来了就像见到救星一样。
“林风小姐,您贵安。”
见到银发少女朝自己跑来,红发青年彬彬有礼地对她点头致意,“事件发生的时候您应该正在值班,可否告知在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啊,那个,就是那个啦……”
飞快地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贝露缇亚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光头佬,含糊不清地回答道:“这,这个人拿了假冒的怪物素材想要骗钱来的,然后看板娘前辈就想要用魔石鉴定一下真伪,结果这人恼羞成怒就对她动起手来。然后呢旁边有人看不过去,就出手把他给制服了,就是这样!”
少女的回答倒是不算说谎,只不过是故意隐瞒了“旁边那个人就是她自己”的这个细节。按理说心思缜密的洛哈罗兰是不可能忽略这一点的,但红发青年听了只是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确实是正义之举,算不得私下斗殴。贩卖伪造素材乃是重罪,来人,把嫌犯押回去受审!”
“是,队长!”
“林风小姐,你没受伤吧?”
命令手下把人事不省的光头佬带走之后,洛哈罗兰转过身来,关切地对银发少女问道。就凭他脸上的神态,是个人都能看出罗兰队长对这女孩有那么点意思,但贝露缇亚自己偏偏毫无察觉,只是大大咧咧地冲他一笑:
“完全没有!我好得很呢!”
“是吗,但是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工作免不了经常遭遇类似的意外,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林风小姐,果然你还是来我们公会——”
“啊!都这个时间了!对不起罗兰队长,我要去酒馆那边打下一趟工了,我们下次再谈!”
“……………………”
洛哈罗兰话未说完,银发少女突然抬起头来看了一下远处的时钟塔,接着便以工作为借口火急火燎地跑走了。被留在原地的青年只得惆怅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一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带队离开现场。
“抱歉……罗兰队长!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用自己的实力当上冒险者!”
视角转到贝露缇亚这边,虽然正好是换班的时间,但她的确是故意找借口跑开的。但银发少女强行打断洛哈罗兰的邀请并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了对方的好意,而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信念——自食其力。
即使是都市警备队的队长,也是在籍的冒险者,不值班的时候也会在外面出任务。贝露缇亚与洛哈罗兰的相遇就是在荒郊野岭,流浪到塔夫镇附近的她正好遇见独自与大群怪物作战的青年,于是便果断出手相助。虽然最后证明她这是多此一举,以洛哈罗兰的实力单挑那群怪物完全不成问题,但也算是认识了个新朋友。
而洛哈罗兰也在战斗中了解到了银发少女的实力,虽然在塔夫镇上给她介绍了看板娘的工作,但实际上没事就想要把她拉进自己的公会。以他干部的地位,开这么个后门完全是小菜一碟。但贝露缇亚已经下定决心要靠自己获得冒险者的资格,所以每次都回绝了对方的好意。别看她平时蠢萌蠢萌的很好说话,一旦倔强起来还真就是雷打不动。
“老板娘,贝露缇亚·林风前来报到!”
一边在心里向罗兰队长道着歉,贝露缇亚一边跑过一条街,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座酒馆,名字也是“猎人号角”。这里是猎人号角公会的配套设施,专门向自家冒险者提供酒水餐饮服务,所以少女连制服都不用换,穿着女仆装就直接过来了。
“什么叫前来报到,贝露缇亚·林风,你迟到了整三分钟!”
“抱歉,老板娘,公会那边出了点事,所以我才来晚了。”
时近黄昏,猎人号角酒馆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的身影,身穿同样女仆装的服务生们也早就开始了忙碌,站在吧台后面的老板娘手里拿着烟斗,嫌弃地瞪向眼前的银发少女:“哼。我可不管那边出了什么事,本来两头打工是违反制度的,是你再三央求我才通融的。既然有同时上两趟班的觉悟,就要把两份工作都给我做好!下次再迟到就扣工资了!”
“是,老板娘大人!多谢您的教导!”
“哼,油嘴滑舌的小丫头。拿上账单快去伺候客人!”
面对听到批评反而精神抖擞的贝露缇亚,老板娘嫌弃地一摆手把她打发走了。而少女的第二份打工就此开始:
“服务员,这边点单!”
“这位冒险者大人,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啤酒,面包,烤乳猪,还有——你!”
“呵呵,客人您说笑了。”
“切!”
如果说看板娘的工作主要是以文书和计算为主,考验的是签署契约书的效率和清点报酬的速度。那么酒馆服务生的工作就是一份纯粹的体力活。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种公会经营的酒馆面对的是中低端的冒险者,菜单十分单纯明快,就是大鱼大肉和劣质酒类。道理也很简单,混出头的冒险者谁还会来公营食堂吃饭啊,当然都去私营的高端会所了对吧。
因为菜品酒水种类简单,所以记住点单并不困难。但同样因为顾客层素质不高,所以服务员们就必须要面对被骚扰的风险,这个时候单薄的女仆装就变成了最大的敌人。作为全店最美的姑娘,贝露缇亚当然成为了冒险者们重点进攻的对象。每经过一桌客人都会有咸猪手从四面八方伸来。
“这是您点的菜,请慢用!”
“啧?!还是一如既往毫无破绽!”
“您要的啤酒,我帮你倒上。”
“什么?居然一边倒酒一边闪避?她的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这位冒险者大人,您要追加点单是吧?请讲。”
“我得手啦!嗯?居然是残影?”
只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成功吃到银发少女的豆腐。只见她以神乎其技的身法穿行于密集的客人之间,虽然黑白相间的女仆短裙近在咫尺,但却无人能够真正突破那看似单薄的防守,抵达前方的桃源乡。而因为所有人的火力都集中到了贝露缇亚的身上,其他女服务生也就得以免受骚扰之苦,这也是她坚持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虽然还是很害羞……但这也算是一种助人为乐吧,而且还能一边工作一边锻炼‘龙拳道’的身法,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呀——来人啊!有小偷!不,是有强盗!”
就像这样,贝露缇亚一边躲避着客人们的咸猪手一边工作到了晚上,眼看离下班时间不远了,突然后厨那边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满堂的冒险者们依旧是对此无动于衷,只有银发少女一个人扔下手中的啤酒托盘跑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有,有强盗啊!刚考好的烧鸡被强盗抢走了!”
冲进酒馆的厨房,贝露缇亚看见厨娘一脸惊恐地坐在地上,而厨房的后门则被人撞烂了,只剩几块碎木头挂在门框上。她接着跑出门外一看,发觉有一个披着破烂斗篷的身影正在夜晚的街道上飞速逃窜。
“太过分了,居然当着厨师的面抢劫刚做好的料理,看我不抓住你!”
亲眼看见不平之事,贝露缇亚又一次地热血上涌。她将自己还没下班这事抛到脑后,拔腿便追了上去:
“站住!你这食物小偷,快把东西还回来!”
“啧!”
即便身穿不适合运动的女仆装,在山上修行了十年的贝露缇亚依然健步如飞,很快便追上了小偷。后者见状一声咋舌,纵身一跃轻松跳上了一旁的屋顶,开始向着远处的城墙逃窜。
“咦咦咦?!这么厉害的吗!”
没有料到对方的身法居然如此了得,银发少女慢了一拍,马上也依样画葫芦地追了上去。不过即使是她也没办法学着那个小偷的样子平底一跳三丈高,只能借助建筑物的栏杆和屋檐向上攀爬,这样一来就又拉大了两人之间距离。
“没办法了……龙力解放·加速!”
眼见小偷就要逃出视野之外,爬上屋顶银发少女只得动用了杀手锏,使用残存的龙力强化了自己的双腿。所谓的龙力,就是身为巫女的龙骑士从自己所侍奉的巨龙那里分得的力量。贝露缇亚体内的龙力当然是来自于养父塞拉提斯,而如今老金龙已经魂归天界,她所剩无几的龙力得不到任何补充,用一点就少一点。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我总觉得不追上去不行……!”
这么珍贵的力量本来不该用在区区烧鸡小偷身上,但少女的内心此时却有一种奇妙的冲动,令她无论如何也想要追上眼前的那个身影。非要说的话,就像是“命运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