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啊~~这让我怎么办啊。”
在《源界圣咏》中有一个叫做哥伦森的中立树林地图,这个地图有着上、中、下三层互相交叠的错综复杂地形设计,而且在外围的怪物也大多数使用让无数玩家直呼恶心毒属性攻击,所以除非是有这方面的任务或者需要这里才能产出的深渊原木来完成锻造否则几乎不会有人来到这里。
纯白色曦光透过翠绿的枝叶和通透的玻璃洒在了魔女格恩达尔游戏角色所在的秋千型座椅上。波浪状的大理石地板在光芒下发出了如同水银般的无机质光泽,在寂静之中影子成为了贯串水银色螺旋的长枪,又或是赋予了其立体感的线条,在这样虚无的错觉中格恩达尔陷入了徒想的漩涡。
“哈啊~~”
这样的地方却有着整个游戏里数一数二的美术设计和背景音乐,这设计到底是制作组希望让玩家体验苦尽甘来的**呢还是说单纯的坏心眼呢?我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哈啊~~到底该怎么办啊。”
也就是说这里正好是适合格恩达尔思考问题的地方。
虽然某些人可能会发出‘有必要在游戏里思考人生吗?’这种疑问。但《源界圣咏》里的世界对她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可能是因为游戏的世界观是比较接近埃达的西幻设定的缘故,所以身处异界的格恩达尔才会在游玩的过程中将自己带入到其中。
“哈啊~~啊~~”
格恩达尔她也知道守泣大人他们是为了自己好才这么做的,可一想到如果继续学习下去就要卷入琳玔的国家政治中就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抵抗意识。毕竟格恩达尔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定位都只是一个普通的魔女而不是什么救世主或者英雄,就算突然将这么大的责任扔给她,她也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话说这些真的可以当着桐舟这样外人的面说吗?”
不对,仔细想想李桐舟也不算是完全没有关系,她的家族虽然是有着文帝财团派系的财阀但其主要的家庭成员还是狼帝派系的世家居多。换句话说,与辰帝作对这件事对李桐舟他们来说也是必然的政治选项。
“现在想来我认识的人里面好像也就季荷姐她们家的人没有那么复杂的政治立场。”
修家兄弟是毫无疑问的狼帝派实际上无艾哥好像还和狼帝与沐衣姐在学生时代是同学关系,季荷姐他们的绝命派现在想来有点偏向辰帝的意思,天辰派算是偏向文帝,百花会从发展轨迹上倾向文帝但骨子里却还是狼帝的血统......啊啊啊啊啊啊!!!脑子感觉越来越乱了!为什么要搞这么多政治啊!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好好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这些大人总是喜欢用尽一切方法把人们区分的这么彻底啊!
“格恩你怎么了?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
清脆到无法让人将其作为语言进行理解而是作为歌声来理解其中感情的声音响起,那是苏珊的声音,令人陶醉其中忘却烦恼和责任的纯净无暇的声音。
“苏珊...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我突然意识到以前觉得很简单的一些事情实际上却非常复杂,甚至就连一些认为已经解决的事情实际上也完全没有做出真正意义上的解决。”
“所谓的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
“可...”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所有的真理在变为语言的那一刻都会失去其最大的价值。因为懂得真理价值的人不需要语言,而不懂的人只会在单薄的词句中寻找纰漏来满足自己那卑微的傲慢’所以与其去思考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还不如把握住自己想要做的是那些。”
“......我觉得他这句话绝对不是那么积极向上的意思。”
或者说这句用来批评别人傲慢的话本身就已经傲慢的不行了!而且要是真的有人把这句话当作信条的话,那对这个人来说所有的交流和语言不就都失去意义了吗!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才能得出这样悲观的定论啊!
“可是,格恩面临的问题光靠想也无法解决不是吗?”
“那是当然...”
“所以,闲话休谈。好好的趁现在玩一下吧。”
可是,就算忘记一切专心享乐问题也不会就这样自己消失吧?既然如此我不就只是在逃避问题本身吗?而且如果我不去学习武学,那么辰帝的刺客...到时候又会像逆福音那次一样给守泣大人他们造成麻烦。
“这样逃避...真的好吗?”
“格恩是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因为自己的享乐而让其他人为我付出代价......不对,我这只是在美化自己。我害怕被那些真心为我着想的人对我这个人感到失望。”
即使我本身并不是那么特别的人,但我还是希望可以回应那些人的期望,我不希望将这种内心深处的丑态暴露在那些重要的人眼前。
“格恩...”
但是,问题不会因为你正视它就能得到解决,所以人们才会去想尽办法去逃避问题本身。
“哈啊~~”
当务之急果然还是要学会内气换取狼帝的政治庇护为上,剩下的那些事就算我继续烦恼也没用。
“对不起,苏珊。我今天有点事没法再陪你去找人了。”
“...嗯,那就没办法了。”
苏珊看着在曦光中慢慢消失的魔女,对着摇摆的无人秋千自言自语到
“没事的,他们要比我们强大得多...所以一定会没事的。”
*
“这样是不是对那个孩子有些太过分了?”
在橘红色的夕阳即将浸没的淡紫色天空之下人们用高楼大厦围起了自己的世界,用人和机器轰鸣的声音冲淡了风从远方带来的夏意,用混凝土压平焕发新生的泥土,用燃烧汽油和烟草的臭味掩过了花朵盛开的气息,这是个像垃圾一样的时代。
空气里逐渐带有温热感七月黄昏,李桐舟和守泣二人行走在人流不息的街道上。
“但这都是格恩她迟早要面对的事情,让她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才能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也对。”
在转学后的这段时间里李桐舟和守泣经常在图书室碰面,守泣喜欢诗文而桐舟则喜欢看历史和小说,虽说兴趣的方向不同但是文学在很多地方都是互通的所以我们就很自然的交流起了各自喜欢的内容。
比方说王守泣喜欢风景相关的诗文,用文字将美的事物凝缩在短暂的一刻这种精练感觉让守泣着迷。桐舟则喜欢反抗命运的那种英雄史诗感和悲剧发生时淡雅的悲情,而这些文字的内容也都喜欢使用一些精练的文字。
这让双方很快就成为了兴趣相投,无话不谈的书友。
“送我到这个路口就行了。”
“没事,让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吧。这样我放心。”
虽然有人说过异性之间没有纯粹的友情,但我觉得和守泣之间的感情应该不是那么暧昧的东西。
“呦,这不是守泣吗。”
年轻的男性声线从身后传来,一个看上去只有15~6的少年身穿深蓝色的西装走到了我们的身旁。
“娄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不是说了吗,要去和老婆孩子出来玩玩。我反倒是要问你在这干什么呢?”
看来是王守泣的熟人,从‘先生’这个叫法来看应该是古墓派的门人。
“家里有些事所以临时转校过来了。”
“是这样啊。”
“不过,娄先生您出来玩还要穿的这么正式吗?”
娄先生听过了守泣这句话笑了笑,提了提领带说到
“正好附近有个搞资金盘的朋友,我这是给他去撑场子了。”
“资金盘这...”
“别想太多,这只是去给期待一夜暴富的蠢货们上一堂名叫生活的课罢了。”
“你们就是用这种理由来正当化自己的行为吗?”
听到这里,李桐舟实在是无法忍受下去了。
“给我知耻吧!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才会变得越来越...”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
“......她是李媛礼的妹妹,李桐舟。”
“啊,原来如此。”
娄先生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这样的行为更进一步的激化了李桐舟的愤怒情绪。
“你这!”她刚想伸手打娄先生一巴掌,就被他抓住了手“再怎么说我也是从帝国武院出来的,你一个连进武院都做不到小女娃子怎么可能打的着我。”
娄先生猛地甩开了桐舟的手,随即点了一支烟语重心长的说到
“说到底我做错了什么?小姑娘你应该也知道玩这些的人,大多都是对里面这点水分心知肚明的白痴,他们都自以为自己不会受骗自己能反过来成为庄家...这种人会恨我们这些玩钱的吗?不会,他们只会恨输了钱的自己。”
“这都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借口!”
“这有什么需要欺骗的吗?人总是会高估自己,明明只是一枚棋子放在了一个刚好空出来的格子里,却会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就是天选之人。”
对这种废物你还能怎么办?你对他们说他做错了,他们就会把你当成无知的情弱,你和他们说你不应该这么做,他们就会把你当成没有脾气的胆小鬼,你和他们说这是一个骗局,那他们就会觉得你瞧不起他低估了他,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就算这真的是骗局也会在过程中变为自己主导。
“这样的白痴我一辈子里见的太多了,而这种人最后的下场也往往都是一样的。”
欠下了自己根本无法负担的债务,将构建自身财富和身份的一切事物全都葬送其中,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戒掉奢侈的恶习,认为自己还可以东山再起,这只不过是在那之前的过程罢了,自己有这个本事和人脉!
到最后被受够了他愚蠢行径的家人们给抛弃,流离在街头继续沉浸在那自作多情的幻想里。
“对这种执迷不悟的人我不会有任何同情,而如果能从欺骗的过程中吸取教训那也不外乎是一桩美谈,说到底能被这种鬼话欺骗的人难道还不该检讨一下自己吗?”
“就算是这样造成那一切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对这种人来说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因为这就是我父亲的亲身经历啊。”
这句话一下子让李桐舟如同被捞上岸的金鱼一般不知所措,这是她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黑暗面。也是她没有资格随意进行评价或者批判的‘经验之谈’。
“你可以想象吗?在我刚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年父亲就用我的名义贷款买下了一辆豪车,接下来的每个月都有银行发来的催款信息充斥着我一天的生活,那是我就算拼死拼活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全部上交也只能还上不到一半的巨款。”
然后,他用那足以还清那一个月欠款的钱为我买了一身名牌的西服,说是希望我上班的时候穿的体面一些......
“这很可笑不是吗?明明都已经失去赖以维生的生产工具和工人却还要坚持自己所谓的‘身份’但这并不是某个极其特殊的个例。”
为了还清债务娄明真的是做到了不择手段,就这样他才终于在三十岁之前摆脱了父亲的阴影,期间他看到了太多有着同样历史轨迹的人们。
“你觉得他们可怜吗?你觉得我们卑鄙吗?但是那些可怜的受害者们都做了些什么?又有谁会在乎这些人把钱要回来之后他们又做了些什么?”
既然世界(社会)是个没有任何救赎的恶性循环,那我又为什么要拘泥于自己所谓的‘身份’呢?
“......就算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但你还是做错了。”
“在大人的世界里谁会在意这些所谓的对错?我们在乎的只有切身的利益。”
这是多么扭曲的逻辑啊,可是在此处如果有陌生的第三者存在的话,那么...他大概率也会支持娄明,并不是因为娄明说的多么正确而只是因为他的社会身份是大人。
人们会用所谓的道德将大人的话语扭曲理解为善意,而将孩子的正确曲解为无知的呓言。因为大人知道的更多,而孩子知道的还不够多,因为大人的理论已经成型不会再轻易变动,而孩子的道理却有可能随着成长变得不再那么坚持。
没错,对人们来说正确与否已经不再是纯粹思想上的比证,而是新鲜度和稳定性的买卖。
“守泣你也说他两句啊!”
发觉只凭自己无法撼动娄明信念后,李桐舟决定动用数量的暴力。
“......”
但是此时的守泣却如同一尊石雕般静止的看着道路的另一面。
*
在那里一个金发的成年男子在弯着腰和一个年仅五六岁的小男孩说话。
“住手...”
金发男子笑着伸出右手指向了守泣他们的方向,与此同时红灯变绿人流开始向着斑马线的位置靠拢。
“住手啊...”
孩子开始向着他们的方向跑来,稚嫩的四肢欢快的摇摆着,脆弱的皮骨在青黑色的沥青路上跳动。
“给我住手啊!!!!!”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眼泪(悲剧)吗?’
纯白的人影亲昵的把手搭在王守泣的肩膀上,他知道眼前的少年不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爸爸...”
一辆汽车凭空出现在孩子的身边,如同在用指甲磨擦黑板一样尖锐的噪音切开了人们温热的嘈杂。
汽车的驾驶员虽然拼命的想要阻止,金发的男子张开了他的右手将其握成拳头,紧接着车辆的四周闪烁起了火花,离合、刹车乃至方向盘都在一瞬间破坏殆尽。
嘭~在汽车急刹造成尖锐的噪音中,一个随时可能的消失不见的脆弱碰撞声响起,但那个声音却深深地铭刻在了所有人耳中。
“......”
‘舞台已经为你搭好了。开始表演吧,悲天悯人的英雄。’
红色的印记在青黑色的马路上绽开,人声开始沸腾,路边摆放的各式电动车响起了无机质的鸣叫,血红色的日光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对面,清冷的灯火点亮了惨剧的现场。
“......啊?......不......这是什么鬼?不...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宗仁!!!!!!!!!!!!!不!!!!!!!!!”
娄先生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起盖过了一切声音,而那消逝在地平线的血红也留在守泣的双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