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喀拉,在反射着幽绿色荧光的走廊里,一个白色的病床在被急促的人们抬进了挂着手术中字样牌子的房间。
咔嚓!房门被里面的人给关上,刻有手术中这三个字的牌子也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宗仁...宗仁...”
一个看上去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在房间的门前不断的重复念着这个名字,就好像如果停下了自己就会失去什么一样向着虚无祈祷。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里没有神这一概念,所谓的神就是人,所谓的信仰就是教给人如何去逃避现实,但如今他却真的想要逃避这一切。
虚伪也无所谓,空想也可以,比起这种因愧疚而产生的无力感,那些看上去愚蠢的誓言要好的太多。
“......”
即使是有无限的金钱,金钱可以做到的事情也是有限的,所以人才会希望换取同情。
为了得到同情而付出努力,希望通过自己的愚蠢、弱小、卑微来演绎生命的残酷换取某种共识,某种同情。
毫无意义...这样毫无意义,既没有价值,又没有希望,到头来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到底渴望什么?只是那来自他人的同情吗?只是同情就可以了吗?
“...救救他。”
无论是谁都好,救救那个孩子。让我脱离这个状态,让我不要再这么卑微下去,求求你了。
在强烈的感情中一个轮廓逐渐成型,但那也只是一个空白的幻想,一个不会产生任何奇迹的徒想,只是男人为了逃避这一切的空想。
可是,在这虚无的空白中确实存在着感情的容器,情感的发泄点。
但无论如何对着虚无的偶像顶礼膜拜,对方也不可能因此而解决这些实际的问题,而你只是在对着那不存在的对象发泄着你对现实产生的无力感的反动。
“...我到底在干什么呢?在这种关键的时候...”
但当这种反动消失时,你又会因自己的理性产生自我厌恶,你又会为了逃避自我厌恶而攻击这位存在于虚无之中的偶像。
可偶像是虚无的,所以你无法凭借自己的手去伤害他,为了逃避又一次涌向心头的无力感你创造了与之对立的破坏者,你看着他们在不断的撕杀、毁灭、诞生从而不断逃避着自身感情和责任。
真是可笑,就像你最初所说的一样,所谓的神就是人,要是更加细分的话...所谓的神就是我。
*
在医院的门前,我和守泣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我稍微有点事。”
“不行。”
守泣他时不时的就想要逃走,每当这时我就会强行叫住他。
“我要去上个厕所。”
“那我可以跟着你去。”
“......我可是要去男厕所啊?”
“那我也要跟着。”
像这样愚蠢的对话我都已经忘了重复多少次,但就算这样我也必须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
因为现在的守泣眼里浮现血红的色彩,虽然原理不明但那眼神里的杀意却不是开玩笑的,他是想要杀 人,我虽然不知道对象是谁但很明显是和这件事有关的某个人。
“唉,又不是推理小说,我为什么又非要当这个明白人呢。”
更何况犯人还是可以逃脱司法责任的四圣家系,这种题材的故事如果真的写出来就算推理过程再怎么精彩那也是垃圾吧,因为根本就没有代入感可言。
“......真的很像啊。”
守泣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偷偷的嘀咕了这么一句。
“像谁?”
“像媛礼。”
这句话让我猝不及防,因为我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这句话,那个姐姐和我?那个除了长相之外性格和才华都完全不同的姐姐?
“哪里像了...”
我有些赌气的小声说到,但换来的却是少年开朗的笑声。
“...上一次格恩离家出走的时候,就只有媛礼她发现了格恩的真意。”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虽然我一直和格恩在一起生活也自认为很了解她,但我还是错过了那次可以阻止她离开的机会。
“虽然最后我找到了格恩,但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就会后怕。”
“......”
“所以,我真的很羡慕像你们这样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就想办法阻止的敏锐观察力。”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啦。”
血红的眼眸恢复了曾经那炉火般的温度,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打算做的事情。
“但是...”
炉火温度被鲜血的冰冷给浇灭,眸子因为激烈的感情收缩到了极致。
“我必须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在这件事上谁也不能阻止我。”
“!”
冰冷的感觉从远离心脏的脚底迅速爬上了我的胸口,就像是一团冰冷的火焰在灼烧着我的灵魂。
世界开始摇晃,但我马上意识到并不是世界在摇晃是我身体在动摇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变得格外鲜明,周围的事物在他这一不断膨胀的色彩下显得黯淡了起来。
“守泣...你...”
“桐舟,最后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我不自觉咽下了口水,这并不是因为我打算接受守泣的这个‘命令’而只是因为生理本能,我的身体因为强烈的求生欲而打算屈服,为了这个目的大脑开始分泌出了麻痹这份屈辱的激素。
“你不会自己...”
但我紧咬牙关打算做出自己最大的逞强,决定反驳这个强者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光,在那染红双眼中流露出的那份属于他的烛火之光。
“能帮我去保护一下格恩吗?虽然有虹桥在应该不需要担心...不过,万事都有个万一,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去保护她。”
“......我知道了。”
我屈服了,并不是因为他的那份可怖的力量,而是因为守泣并没有被复仇的欲望所支配,他还是曾经的那个守泣。
他用格恩达尔作为借口想要让我,让这个相识不久的我得到殷虹桥的庇护而撒了谎。
“谢谢。”守泣说完这句话便立刻转身离去。
“......”我没能对离开这里的守泣说出这句,所以只能在他离开之后,对着他离开的方向补上了这一句。
“路上小心...”
明明只是日常生活里被用烂的一句话,但在此刻却包含了少女最最真挚的感情。
*
守泣慢慢的走在郊外路上,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对方在等着他。
要不然对方也不会选择那种就好像在挑衅他的人格一样的做法,而守泣正如对方所预料的那般选择应邀,这是他们的第四轮战斗。
在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对决里,双方都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令自己恶心的地步,双方都已经做好了杀死对方的觉悟。
这将是一场无所逃避死斗,没有任何理由逃避的精练,也是在神明的暗中指引下必然到来的试炼。
“......”
而在传说的前一刻,某位坏心眼的邪神却像是想要破坏战前肃静庄严的气氛一样派下了几只连热场都不够格的杂鱼。
五个不足一米二的鼠人战士(Armand warrior),三只有着粗重尾巴体长超过一米八的熊猎犬(Bearhound),手持两把曲剑的红褐色的皮肤上长满了刺的人型生物尖刺猎人(Harssafs),像只巨大的裸露黄绿色皮肤的猿猴一般有着两个舌头的腐败掠食者(Rot Reaver),类似于海豹与海狮之间的海虎(SEA TIGER),像会动的雪地一样的泥型雪怪(Snowflake Ooze),全身覆盖着有光泽的黑曜石甲壳的昆虫一样的石歌者(StoneSinger),没有头的人形玻璃片组成的碎音咏者(Susurrus)...已经更多的两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怪物们在这街上突然出现。
“碍事...”
在被灯光照亮的夜晚,少年血红色的眼眸环视了向他袭来的群魔。
风声吹过枝干的声音消失,唐突的歌声响起,庄严肃穆的女声就像是宣告命运一般将夜空化作帷幕,让这场骇人的撕杀如同在无人剧场上表演的宏大歌剧一般。
“【拂衣】”
守泣的衣物瞬间膨胀,无机质的光从他的皮肉中闪烁,细长的白色气烟从他的上衣里冒出,他慢慢的张开了手指张开了手臂用手掌对准距离最近的那个怪物...高速挥下!
轰隆隆!就像是C4炸药爆炸一般的冲击波和音浪迅速席卷了眼前怪物,让他化作了平凡无奇的血肉。
高速挥舞手臂,仅仅只是这样被击中的生物就会化作最最原始的血肉。
原理也非常简单,用凝气来强化手的强度和动作,然后用御气加速,但这样简单的方式就让人化作了别样的怪物。
“......”
守泣无言的看着眼前那群被炸裂而亡的同胞吓到的怪物,继续不断挥舞手臂,就像是在拔除草芥一般收割着生命。
每一个四圣家的传人都要用这样的方式来限制自己的强度,通过特制的银针封禁自己体内内气的流动,否则四圣甚至无法与其他人一起生活。
年幼时的守泣甚至曾因无法适应这种突然变化,而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比试里一直输给了季荷姐。
可是如今他再次卸下了这一层枷锁,这说不定是一个正好的时机,比起战斗的过程中解放,在这里解开的负担更小。
当街道被血水染过,没有一个怪物幸存下来的时候,守泣继续用他那缓慢的步调,伴着圣洁的歌声向着死斗现场走去。
*
风吹过了山上的亭子,一股熟悉的味道让这位曾经的先知者回想起了往昔。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虽然自己曾经预言过圣徒的复活,但是他的情况很明显与其他圣徒不同,更何况除了他之外也没见有其他先知成为逆福音。
看着眼前的光景,他微微的一笑,觉得那说不定就是答案。
“我是想要看到这一幕而一直在徘徊的吗?”
那么这场旅程也是时候迎来结束了,就让我为了下一代的孩子们留下最后的礼物吧。
肃穆的歌声打破了以西结宁静的思绪,庄严的就像是在庆祝某种事物诞生一样的歌,从山顶洒向了四周。
“猰窳!”
那位青年用从未发出过的的幽恨之声念着那个他为我而起的名字。
“...啊,说起来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名...”
“以西结,对吧。”
“那个小魔女告诉你的?看来她的口风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紧啊。”
“...你想干什么。”
在夜空中出现了苍蓝色的四方形,在每个四方的边缘都有冒着金色火焰的圆环照亮了夜空。
“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以西结,提勒亚毕的先知,在人类历史上见证了最多奇迹的信徒...也是这世上最憎恨神灵的人。”
男人用轻松的语气说到,就好像接下来要展开的并不是撕杀而是玩乐。
“...王守泣,琳玔四圣,太渊王氏的次子...也将是你罪行的审判者。”
在碧蓝的天穹之下,肃穆的歌声在大气中环绕,就如同神话一般...又或是说这就是神话的舞台。
曾身处两个时空、两个环境的英雄们在这一刻相识、想杀...这将是某个神话的结束,也将成为某个神话的开端。
“审判!就凭你吗!”
“法理如果无法审判,那我将以侠正道。”
两位英雄发出了嘶吼,为自己增加战斗的理由。
这是他们二人的最后一战,也是对他们彼此的信念而言最重要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