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温热和皮肤传来的湿滑触感中,我从那不知名的噩梦中醒来了。
“*********守泣!”
不知名的歌声带着急促的旋律念着我的名字,我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这是我很熟悉的人的声音,一个让人怀念的声音。
“......艾尔...维多...”
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了那原本不知名歌声的意义。
‘不要死!’‘坚持下去!’‘你不是还要回去吗!守泣!’
是那位心地善良的魔女说出的话,明明比谁都要弱小,却总是想着各种方法帮助别人...我敬爱的老师。
“快从那里闪开,艾尔维多,那已经不是守泣了。”
这个声音我也很熟悉,但是这本该熟悉的声音如今却让我非常陌生。
“...玛...娜...”
我睁开了被血色染红的眼睛,在那里的果然是她们,但是两个人却都浑身是伤...是发生战斗了吗?
是谁把她们打成这样的?她们......她们为什么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用那种就好像在看敌人一样的眼神...
“...给我闭嘴你这个怪物!”
“玛娜?”
她在说什么?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吧,必须要赶紧合力将那个能把玛娜她们打成这样的敌人杀死才行。
“艾尔维多...老师,敌人...敌人在哪?”
艾尔维多老师听到这句话,不忍的转过头去,可没过多久她却用那快要哭出来的温柔表情对我说
“守泣,没事的...已经没事了。已经没有敌人了...哪里都没有敌人了。”
“艾尔维多...老师...”
那么您为什么要哭啊?既然已经没有敌人了,那么就不要哭了啊...我讨厌这个,我就是为了不看到您这样的表情所以才一直战斗到现在的啊。
可是当我想要擦去艾尔维多老师眼角的泪珠时,映入我那模糊的视线的却不是我那熟悉的手...陌生的手,长满了黑色毛发肿胀的双手;陌生的...身体,被奇特的植物所包覆,身上被刻满了炭黑色的未知文字。
我立刻就明白了,被迫理解了,我呆然的环顾了四周。
美丽的森林被火焰烧成黑炭,平坦的草地被巨兽的脚印踩得四分五裂,河流被蒸干,天空被墨绿的色彩所污染。
“......这些...都是我干的吗?”
要怎么才能形容这种感觉呢,年幼的我不知道这种感情的表达方式,孤独、无助、伤悲、负罪感这些单词都不足以宣泄我此时的心情。
“......我都做了些什么...”
突然,眼中的红色开始变得更加浓郁,在绯红的幕布上黑色的影子和噪音不断的演绎着一个又一个的如同默剧般荒诞的光影。
一个亲切的人死了,一个陌生的人死了,一个被视为不可替代的人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死了,一个如同神灵般的人死了,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死了...就这样不断地重复着人死亡的光景,就仿佛在向我诉说生命的脆弱一般,无数的‘死’在我的体内交织。
“......玛娜...快杀了我。”
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从我的喉管里传出,冰冷到无法想象是自己声音的声音,但这却是王守泣这个少年如今最大的真心。
我终于明白了这股在体内不断回荡的感情是什么......这是我对自己的愤怒与羞耻。
“我知道了。”
“玛娜!”
可即使是这样的我,艾尔维多老师还是把我挡在了身后,她想要保护做出了这些不可饶恕罪行的我。
“...给我让开,这不止是我也是守泣希望的。”
“玛娜 维格里德!”
“还是说你希望看到托尔斯坦的悲剧再现吗?”
托尔斯坦的悲剧,在一夜之间被无数食人野兽所毁灭的国家。
“魔王产生的咒术污染可不是那个能比的,而是真正意义上侵蚀世界根基的咒术污染,你想要为了守泣一个人而毁掉整个埃达吗!”
“......”
根本就不用为此犹豫,玛娜说的很对,实际上正在体验这种力量的我可以保证她的正确性。
“艾尔维多...求求你了,让我死在这里吧,趁我还没有长大,趁还能有人阻止我的时候。”
“不行!”
可是这位善良的魔女却还是坚持着她那天真的论调,看着这样的她,玛娜也开始耐不住性子了。
“那你想怎么办!把守泣扔到一个谁也没有的世界,让他孤独终老吗!还是让他回到自己的世界大杀特杀!把所有人都杀光你才满意吗!!!”
“玛娜...你们是错的,就算是用了这样的方法,最后死的也只有守泣一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魔王还是会继续活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那也不能装作没看到吧!除了在这里解决短期问题以外你还有什么办法!!!”
“...我会负起所有的责任。”
所以,守泣你就忘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吧。
*
在天王之座的内部,殷虹桥正躺在沙发上吃着从废墟里的小卖部里拿出来薯片,喝着同样从废墟里捡到饮料,看着人们加班加点的将水晶不断地组合成船的形状。
“嗯~嗯~薯片真好吃。”
虽然在进来的时候,她本人也是抱着一种类似于悲壮的情怀,但实际处理起问题来她又犯了自己的老毛病。
她把自己该干的那份工作,完美的拆分成了低技术水准然后分配给了其他人,只有自己在这里悠哉游哉的吃着薯片喝着饮料...
不对,不对,我这是在保存实力,毕竟接下来我还要用有限的燃料把这群受难者都带出去,所以现在放松一下也是无可厚非的!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虽然事到如今说这个有点晚。”
可魔法这玩意真TMD好用!
首先,殷虹桥先是确认了神殿产生力的方向和固定线路,紧接着她利用周遭的魔力创造了两个大小不一的水晶珠,然后又把它们安装在了一个齿轮状的圆环上,将整个齿轮利用滑动条固定在神殿上。神殿吸引较大的水晶后产生螺旋的动力而水晶珠则在大水晶珠被吸引到最高点时提供新一轮的旋转所需的过渡惯性,通过这样的机关使得殷虹桥确保了动力来源,紧接着她确定了船的基础架构和模块化的组合方式,然后立刻采取了大规模量产...到这里殷虹桥还是很认真的想要救人。
可当这些都完成之后,看着这一大堆的材料,殷虹桥陷入了沉默...毕竟要她一个人不停的组装起来不知道要用多久,这样浪费时间实在是太没有效率了。
然后,她利用从魔女格恩达尔那里学来的催眠魔法(具体内容请参考本卷第一章 魔女的初恋)将幸存者都转变为免费的劳动力之后,这个女人...又开始偷懒了。
“这个翼形平衡器的展开到底要不要呢?但是改成可折叠的会对整体的强度产生影响...”
她现在甚至闲到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这艘救援用的滑翔飞船,加入可变形的机关设计。
“话说,虽然事到如今才考虑这个问题有些晚...但为什么天王之座会有两个?”
按照格恩达尔的说法,以西结如果只是维持自己的存在,那么只需要一个天王之座就够了,这个拥有拟似引力效果的天王之座从设计上来说完全是多余的部分。
“总不可能到现在才说以西结也有两个人吧?”
嗯...从逻辑上来说好像也有可能,毕竟根据我们的分析他的肉体只是一个载具,那么这个肉体里面到底有复数灵魂说不定也是可行的。
那么...假设以西结真的有两个人,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杀他两次?
“说到底假设以西结真的有两个人,那么我们推测的自我升华就成错误了。”
可如果效果不只限定自己,那么他完全能直接用升华能力把别人给升华成气态,这样的破坏力可比单纯的扔石头要好用多了。
“嗯...那会不会是以西结自己实际上有两个意志?”
类似于多重人格的那种感觉?
“这点子不错!下一本小说里可以用到!”
回归正题,格恩达尔说过天王之座是人与神交流的平台,那么人与神是通过什么方式交流的呢?
直接通过语言吗?还是说通过书写的方式?还是说直接采用肢体语言的方式?
“这方面考虑太多也没有意义,毕竟我也没实际见过什么神。”
但是,假设神无法通过空气震动来传递自身的意思,必须要通过天王之座才能做到交流...原来如此。
“大概率是附身,也就是说用类似于鬼上身的方式直接将自己的意志传达给对方。”
这样就不需要考虑身为灵体的神是如何空气振动发出声音的这个问题了,而这多出来的天王之座也可以解释为是给那个多出来的意志使用的。
“感觉有点像套娃一样啊,自己的里面还有另一个自己。”
虽然我们在体内放了只魔王的没资格说这些,但感觉还是挺滑稽的。
“话说现在几点了?进来的时候忘了先看一眼表了。”
先是大片的金光照亮黑夜,紧接着又是漫漫的黑夜,说实话这搞得我生理时钟都有些混乱了。
“体感上来说,差不多过去将近六个小时了吧?”
虽然这个时间不怎么靠谱,但目前可以依靠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个了吧。
“话说这个人到底要整多久啊?到现在还没停下?”
就算是天变地异的异象,持续一晚上那也只会变为习以为常的光景...而且最让虹桥担心的还是守泣从始至终没有出现的现状。
“水手们看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时,也是和现在的我一样的心情吧。”
这可比什么反重力或者黑夜变白昼恐怖多了,因为你根本就想象不到这平静现状的背后到底蕴藏了多少恐怖的能量。
未知是恐惧最好的调味料,而当这为止是源自于你最为熟悉的事物时,那这恐怖更是会被熟知的感情无限倍的放大。
“我也只能在这里祈祷,他只是最近学习太累睡着了吧。”
当然,殷虹桥她自己也知道这种事的可能性无限的接近于零。
*
“妈妈,下雪了。”
一个孩子看着窗外的景象对家人说到
“傻孩子,这都快放暑假了,还能下雪?”
母亲心想,这孩子是将被风吹来的柳絮当成了雪花。
“可是妈妈,真的下雪了。”
“你是想下雪了就不用上学了对吧?这可不成,就算是下雪了妈妈也要送你去学校。”
可是,当这位母亲走到了床边看着从天飘落的白色精灵,她就明白了。
“哎,这咋还真下雪了呢?”
看到这里,这位母亲急忙地打开了零号信使的软件,她看了看家长群里有没有发新的通知。
“昨天晚上还发生这些事了?”
巨大的UFO一样的东西把人和物一块都卷走了,也有人说是突然出现的夏季龙卷风造成的气流乱层之类的感觉莫名奇妙的东西。
“妈妈,今天还上学吗?”
孩子满怀期待的看着母亲,而看着这样的孩子,母亲叹了一口气。
“先等等吧,看看学校那边会不会有异常天气警告。”
“太好了!”
母亲把手放在了兴奋的孩子身上,看着屋外白花花的雪,感受着孩子皮肤的温暖,一种直达心灵的安详......喀拉!
“好冷!妈妈,你手怎么这么...妈妈?”
时间在此刻被冻结,孩子不断的抚摸着母亲被寒冰包裹的身躯,叫喊着母亲的名字,但是那个曾经是母亲的物品却毫无回应。
“爸...爸爸!妈妈!妈妈他!”
孩子大喊着向父亲的身旁跑去,可他却在厨房看到了修建花朵的父亲化作冰雕的画面。
“爸...爸?”
孩子一步又一步的慢慢走到了父亲的身边,他轻轻的推了推父亲的身体,无机质的触感让眼前这个熟悉的日常风景变得如此陌生。
“爸爸...快起来啊,快动起来啊...妈妈...妈妈她出事了,我们要去帮帮妈妈啊。”
孩子紧紧的拥抱着父亲,他不惧冰冷的温度,他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体温融化这包裹父母的坚冰。
“爸爸...妈妈...快起来啊,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我再也不会任性了。”
所以...你们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