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雪花落在了泥泞的地面上，肮脏的脚印在不断践踏着这片纯洁的大地。
“这世道还真是说变就变了呢。”
十年前，三源市还是整个风土大陆上最最繁华的贸易城市，可如今它却成为了犯罪者们的乐园。
虽说名义上它还是琳玔的领土，但毫无疑问在这里琳玔的法律已经不再具备意义。
倒不是说这里真的没有执法机关，不过能来这里的警察，大家也都能猜到他们的德行。钱、女人、实在不行就用药，只要有这三样法宝所谓国家法律和公众道德也就不存在什么实际效益了。说到底信念强烈到能够抵抗这些诱惑的警察和人民，又怎么可能活在这个地方。
杀人、买凶、诱拐、器官贩卖、他国的间谍、赌 博...在街上随便走两步，就能遇到十几个在‘外边’死几十遍都不足惜的犯罪者们。
“老板，您以前来过这吗？”
“是啊，那时候，这三源市还有不少居民和游客，街上每一天都有新的门店开门，路旁的花园里时不时的还会传来孩子们和他们母亲的欢笑声。”
“嗯~~想象不出来啊？啊，您说的那个花园，不会是那边的垃圾山吧？”
“就是那个啊。”
看着逐渐失去原型的风景，老人的思想不禁沉入了过往的回忆，可他马上意识到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而停下了思绪。
“话说回来，你听说过最近传的很玄乎的杀人魔吗？”
“老板您是说传说中那个见到谁都砍的疯子？我倒是挺纳闷谁那么闲，光砍人又没钱拿，那不就是个神经病吗？”
“说不定人家是自以为是替天行道呢。”
“哈哈，这破地方哪里有这种老好人？真要替天行道，那人为什么不干脆的拿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一把？这样会更快吧。”
“确实，这样更快啊。”
活着就是最大的原罪，这些雪，已经替我们人类做出了善恶的甄别，如果善良的代价就是死亡那我们就不如干脆的背负上活着的原罪。
“不过，你觉得这种杀人魔的私生活会是什么样呢？”
“说不定平时意外的是个老实人，杀人只是业余兴趣之类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那种得罪了这一片不少组织的人，怎么可能活在这座城市里。”
先不说那些废物警察，光是这条大道上就遍地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甚至还有不少国外的特务在这里赚外快，路边的隐形摄像头早就已经多到溢出了。
在这环境下，什么狗屁的个人隐私都不存在，只要有人愿意掏钱悬赏，不出三个小时就能像是点外卖一样把人带到对方的家门前。
“那老板的意思是？”
“所谓的杀人魔，大概只是那些犯罪组织为了顶替罪行而准备的噱头吧。”
“事到如今，还有干那种闲事的组织吗？”
“对于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来说，还是会觉得有必要的吧。”
虽然老人从各种不可能假设里面选出了最有现实感和可行性的假设，但这种缺乏趣味性的假设对于当今娱乐至死的年轻人来说还是显得有些无聊。
“说不定那个杀人魔是从四圣的分家里跑出来的不肖子弟呢？如果是至圣阶的武侠，应该可以做到这种事吧？”
“你小子以为一个至圣阶的武侠需要国家投入多少资源？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不肖子弟，人家琳玔也会好好的当个宝供着。”
和我们这些贱民不一样，人家可是真正的特权阶级啊。
“您这么说倒也是啊。”
“不过，那个狼帝也快要养不起这群老害了。”
随着三源市的没落，狼帝的对外侵略也停下了脚步，武侠们的社会地位也随之不断的下降...归根究底，武侠是一个很烧钱的职业技能，虽然之前的战争不断的带动了相关经济的发展，可如今这个扩张神话也已经被打断了。
而那些没钱的武侠也就很自然地加入了一些能挣快钱的犯罪组织或是**体制的组织，武侠如今已经成为了那些犯罪者和恐怖事件的代言词。
“您别这么说嘛，我看那些短视频上的专家都在吹如今的狼帝多么多么天才来着。”
“再怎么天才也比不过时代的大浪，既没有改革体制的魄力，又没有动既得利益者蛋糕的胆量，那等着他的也就只有被大浪冲垮的未来。”
“人家没有改革，不是因为文帝这墙头草跑去辰帝麾下了吗？我记得看过的短视频里有人这么说过。”
“确实这也是原因之一，可如果连标榜强大的狼帝都开始用道德谴责别人，那这世道可就真的完了。”
虽然这也只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十年还真是长啊。
“反正我是不喜欢那个什么辰帝，别人来打他，他就割让琳玔的领土来止战，美其名曰保护百姓不受战火纷扰。”
“哼~那玩意的眼里哪有什么百姓，只是单纯的在恶心狼帝他们罢了。”
归根到底对那些玩宗教的来说，战争也好，和平也好都只是在玩，随便说两句好听的那些受苦受难的人就会老老实实地把钱送到他们的手里，而对他们来说这就是神对自己信仰的恩惠，那些交上钱却还没有得救的只是一群信仰不够虔诚的草民，不值得他们挂心。
“那文帝也不管一下辰帝吗？这么玩难道不会损害到他自身的利益？”
“文帝底下的那帮子资本家恨不得把这一套玩的再狠一些，狼帝当年打下的土地虽然广阔，但是实际上能给资本带来直接利益基础工业建设都太少了，说得不好听点基本上就是去给人家去搞基建了，更何况狼帝那帮人还玩什么均田制让那些房地产商根本就没法搞事。”
这下子可好了，那些资本家现在总算过上了只靠卖楼卖房就衣食无忧的生活了，而靠着那些资本家过日子的文帝政权自然也就太平了。
“这世界简直疯了。”
“这世界早就疯了。”
老人拿出了口袋里的香烟，身旁的茶色天然卷的男人则立刻拿出了打火机为香烟点上了火，紧接着他也拿出了自己的香烟一起抽了起来。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这十年里有什么变了？”
茶色天然卷在深吸完这一口烟气后，非常无辜的问着老人，他觉得有老人这样的人生经验应该能够完美的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谁知道呢。”
可是这对老人来说也同样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就像是武侠的时代已经成为了过去一样，对老人来说这个时代也是个充满了陌生的世界。
“明明在这里还有那么多的武侠...为什么琳玔就是不肯继续战斗了呢。”
“战斗？我看你只是想回到过去那个属于武侠的时代吧。”
“...可能吧，至少那个时候，我还能觉得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选择被这个世界所改变。
“...聊的有点多了。”
“您说的对，差不多该干正事了。”
该干那些害人的正事了。
*
哐哐哐！铁被巨大的力量不断敲打的声音和野兽们低吠的声音在这阴暗温热的空间里蔓延，就好像是被塞进了野兽的肠道里一样的骚臭味正从鼻子挤进我们的食道向着肺部积攒着。
“呜欸~~这臭味我真是受不了。”
“受不了说明闻的还是不够多，多闻几遍就习惯了。”
毕竟我们工作的性质就是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魔兽啊...真不知那些有钱人为什么想要花大钱买这种丑八怪。”
看着这一个个异形的怪物们，茶色卷发只觉得恶心和猎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会喜欢这种东西呢？
“最开始据说是为了和那些落魄到需要打地下比赛为生的武侠的比赛时用到了。”
就算是有着强劲肉体的武侠，在面对完全无视物理法则的魔兽面前也很难招架，而流血和暴力是地下格斗中最受顾客欢迎的部分，看着强大的侠客化作魔兽嘴中的肉痰场下观众们的反应也会变得热烈起来。
“喂喂，老板您该不会说让武侠赤手空拳穿着条滑稽的短裤去和这些五六米高的怪物，在不超过二十米的擂台上打笼斗吧？”
“你小子想的太天真了，让流着血的重伤武侠和魔兽在不超过十米的擂台打格斗，在这个时代都比比皆是。”
这根本就是在欺负人啊！武侠的体能再怎么强大那也是和人做对比的结果，要一个常规武侠和这种构造上与人类完全不相同的怪物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打斗...切！
“然后，那些看比赛看爽了的有钱人，就会想...如果让这些强大的怪物成为自己的宠物，那在其他的同好面前自己得是多么的威风啊。”
“他们就不怕一不小心被那个‘宠物’给吃掉吗？”
“如果他们同理心真的有这么强的话，那还看什么地下格斗比赛啊。”
“...您说的对。”
然后，这种莫名的攀比心理最终造就了如今的这个潜力巨大的‘魔兽市场’吗。
“有钱人真是该死啊。”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如果你在这同情那些被当作玩物而死的武侠，那么这一行你注定也干不了多久，既然你只是觉得有钱人可恨那就说明你也有干这个的潜力。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嗯？”
突然，魔兽们的叫声停了下来，一阵悠扬的歌声从仓库的顶棚传来。
“...歌？”
“在这附近经常会听到的，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老人乏味的向茶色天然卷的男人解释道，不过，这次的歌声却不知为何比平时的音色更加甜美。
“......呐，老板...这个‘雨’也是这附近常有的吗？”
“雨？”
没等老人反问男人的意思，一片鲜红的的浪潮便席卷了老人的视线，浓郁的清香瞬间吹散了仓库中的骚臭。
噌~钢铁磨擦的声音在老人的身边响起，鲜红散去，在这昏暗之中一个东西砸到了老人的头颅。
“CNMB！臭小子！你不想活了...！”
当老人的激怒转向身边的茶色天然卷时，原本应该在那里的茶色天然卷却消失了...消失了，茶色天然卷消失了，不见了，原本作为他个人特色的茶色天然卷消失了。
“啊？”
熟悉的声音从脚边传来，老人立刻将视线转向了声音的方向，发出声音的是茶色天然卷...原来是在这啊...原来是在这里啊。
“老板...老板？我什么时候跌倒了？哎？奇怪了，我为什么站不起来？老板，能麻烦您扶我一下...”
“......扶你哪里？”
“嗯？那肯定是我的身体...您看就是在您的身后那具......”
脖子上没有头的身体......扑哧！留给男人与老人的瞬间到了最后，开始流动的时间让尸体喷涌出了大量的血潮，狂乱在老人充满恐惧的嘶喊声中笼罩了整个仓库。
*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化作了陌生的悲鸣，怪物们在这欢歌之中迎来了解放，他们开始尽情地释放起了被拘束在牢笼中的野性。
巨大的昆虫用锐利的前肢割下了男人的左腿，人猿般的巨兽抓起了另一个男人像是拿着棍棒一样不断敲打在混凝土的地面上，矮小的鼠人抢走了看守的武器不断地对着尸体重复开枪，没有皮肤只有红褐色的肌肉连在骨头五指如同长剑般的怪物则张开了它那没有脸颊的大嘴狠狠从后脑勺上下嘴，嘎吱嘎吱的咬着看守的大脑。
“......”
老人无声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仓库里不断蔓延的如同炼狱般的光景，如果自己发声的话一定那些怪物们也会将目标转向自己。
可是，在这些怪物之上的存在，已经来到了老人的身边。
“...救...救命...”
“......”
那个男人无声的向着老人走来，他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死神，他手中拿着令人联想到死亡的长剑在花雨中漫步，硬朗的身躯上刻有一道深邃的剑伤，俊美的五官如同面具一样没有感情的色彩。
“...喂！我说...喂！不要杀我...我知道很多东西！我能帮你...你是那个杀人魔...对吧，我知道你的事，我也知道你想杀的那些人在哪里！求...求你了！我...我不想死。”
老人的求饶并没有让男人停下动作，在这时被枪声引来了两个门卫，他们将枪口对准了眼前的男人警告他。
“喂！给我站住！你是什么人？是从哪里进来的！快回答我的问题！不然...”
门卫打开了枪的保险，这个举动吸引男人的注意力，但是让他这么做的并不是对枪械的恐惧，而是...作为审判者的狂热。
男人持剑向着两个门卫高速跑来，他压低了身体让剑尖在几乎与地面碰撞的位置切断风雪的轨迹，门卫按下了扳机，火光穿过了风雪之壁向着黑色的影子笔直的袭来。
铛！火光在赤红前被掐灭...被斩断了，那把剑斩断了飞行中的子弹。
“...武侠！”
“...C...！”
没等门卫开出第二枪，男人的剑就到了门卫的面前，刺入了一个门卫的口腔，像是用勺子搅拌杯子里的粉末状饮料一样将第一个门卫下颚往上的部分砍断。
第二个门卫急忙再次开火，可男人的身影却在他的视线中瞬间消失，门卫马上寻找男人的身影可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的脚上传来，他的整个身子都被这股怪力给举了起来，原来刚刚持刀的男人高速下腰并在这个高度向门卫的腿部发起了冲抱，失去了身体平衡的门卫也就这样在倒地的姿势下被利剑贯穿了心脏。
“......”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老人只是呆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迟早会带来这样的结果...可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自己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暴行。
男人从门卫的尸体上拔出了长剑，继续向着老人走来。
你要逃...脑中回荡着自己的声音，这种求生的本能在恐怖面前显得如此单薄，可是老人还是振奋起了自己的双腿绕开男人向着门外的世界奔跑。
男人没有去追逐老人的身影，看着恐怖的化身在不断的远离自己，老人的心里冒出了一种想要大声叫喊的冲动。
他打开了高级轿车的大门，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室的座椅上，老人在高级轿车里大口的喘着热气，汽车里独有的尘埃与香烟的味道让老人颤动的心脏慢慢的恢复平静。
“...哈~啊...哈...”
发生的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般的突然，没有任何逻辑关系，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章法。
老人在呼吸稍稍平静下来的同时开始慌忙的将汽车钥匙塞入车中，引擎点着了火，随着防震装置独有的颤动从座椅传来，老人踩下了等待依旧的油门直接撞开了仓库的保险杠，向着远方的街道驶去。
“......”
活下来了...老人活下来了，在那场屠杀之中，老人幸运的活下来了。
那个杀人魔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将屠刀伸向了自己的脖颈？这一切都是等待着老人亲自去寻找的未知，但如今这都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
去找一个好的酒吧，求找几个漂亮的小姐，去赌上几把钱...现在的他只是想好好的感受这生存的喜悦。
美酒、美食、美女如今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一样，这种鲜明的状态感受到的快乐一定终身难忘吧。
就这样老人向着远方...不断地前进着。
*
歌声在天地间飘扬，花瓣在风雪中飞舞。
在停车位的一旁，杀人魔手举长刀，在被刀剑一分为二的豪华轿车里老人正幸福的看着眼前倾斜的世界，幻想着那不存在的未来光景。
男人停下了架势，他将老人掕出了驾驶室，老人愤怒并歇斯底里的向着男人吼着莫名其妙的话语。
“滚NMB的！没看见老子在吃拉面吗！...没看见...老子...在吃拉面吗！！！”
他的眼里已经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了，男人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向着老人幻想的道路前进。
没过多久，陷入幻想老人便在这幸福的假象中迎来了永久的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