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隆隆!如同迫击炮的炮弹打在了地面一样的轰鸣声在天巫岛上响起。
那是有着如同流星一样非比寻常质量和速度的物体坠落的声音,但这声音并不是那种偶然的产物,而是必然的结果。
地面以压倒性的速度接近着,而手持凶刃的少女却在冷静的判断着局势的变化。
仞在之前出乎意料的一击之后以武神为踏板实现了在空中的第二次加速,她翻转身体利用手脚不断地钩住地面的树枝通过这种方式一点点的卸掉了身上承载着的速度。
而与此同时,地面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水花,周围的大地因为这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力量发出了卑微的颤抖。
“所谓的武神还真就是名副其实的天灾呢。”
光是走动就足以对周围的环境产生难以想象的灾害,这样夸张的力量到底是怎么从人类这脆弱的物种,更准确地说他的母亲到底是如何将这个男人从子宫中生出来的?在实际体验过后的现在,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出婴儿时期的武神一脚踢烂自己母亲肚皮的猎奇画面。
嘭!轰隆隆隆隆隆!!!!!!!!!!!!!!!!又一阵轰鸣从大地的一端传来,树林被一个笔直的雷电击穿,而那个雷电在捕捉到敌人的一瞬间便向着那个方向飞来。
一阵爆风从少女的面前袭来,轰鸣随着爆风穿过了昏暗的树林来到了仞的面前。
紧接着雷电化作了人类的姿态,也就是武神桓轩的身影。
“这是在拍怪兽电影吗?”
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借助着灵活的动作在树枝间来回跳跃,先前与武神的那一个照面就让他们从天巫岛主岛的西面直接飞到了东北面,这之间大概横跨了十几公里的距离,高低差更是超过了几百米。
不开玩笑地说,仞除非是必要的前提下,她已经放弃了与武神玩近身战的打算。
那并不是力量的差距之类低等级的问题,当然灵枢的出现让人们已经不能再以肌肉的量来判断一个人身体能力的优劣,但这并不说明体格的差距会因为灵枢而缩短,不如说完全相反在武侠的境界相近的前提下体格占优势的人胜率在80%以上,甚至可以这么说灵枢反倒是放大了这种差距。
先前的战斗中仞通过自己灵活的动作闪开了桓轩的第一拳,但紧随其后的是脚下传来的如同钢铁互相击打一般强烈的震动,然后就是大地绽裂狂风呼啸失去了身体重心的仞就这么被卷入其中被那一拳给击飞了。
更何况那个仅仅通过侧腹部发力就能直接从近乎卧倒的姿势,打出一记强力到把人吹飞至几百米以外的上勾拳,也就说他甚至还没有用上体重和腿部的力量可能只是占了全体肌肉力量百分之二十就已经有了那样恐怖的威力。
想到这里,仞偷偷的像后面瞄了一眼,她和武神距离正在一点点的缩短,最开始她利用森林中的树木作为障碍物来影响武神的前进,但如今森林正在被那恐怖气势碾碎,所以二人的距离也在慢慢的缩短。
“差不多也该做点什么了。”
想到这里,仞抛出了手中的提尔锋。
那把剑有着非常不安定的造型,剑身如同波浪一般扭曲,剑脊有着未燃尽的灰烬般闪着橘红色火光的黑色纹路,剑刃泛着比明月还要清冷的白光,有个菱形的刀镡以及如同日本刀一样的握把。是把如同将炎型剑和日本刀强行结合到了一起的畸形大剑。
这把剑甚至比一米四出头的仞还要长一截,达到了一米六这个就连成年男性都无法自在挥舞的大小,但在吸血鬼的四肢和灵枢的强化之下仞依然将这把超乎规格的大剑像小刀一样投掷。
提尔锋如同回力镖一样回旋飞舞,毫无阻拦的砍断了一路上的树木乃至地面,就像是在切蛋糕的西瓜刀一样轻快迅捷的向着发出雷鸣之人的身躯飞去。
轰隆隆隆!!!
雷鸣的行进停了下来,但在那瞬间雷光照亮了昏暗的森林,就如同金属镁被燃烧一般刺眼的白光闪过,紧接着...森林消失了,地面也低了几十厘米,在那如同陨石坠落又或是导弹引爆点的中心站立着一位左手流血,胸口也留下了一道深红色印记的巨人。
“......”
这已经是仞第几次对桓轩的力量感到了颤栗和惊讶了呢。
多么完美的力量,多么完美的强者,如同地震、雷鸣、山崩、海啸、冰雹、台风、火山喷发这样超越人类理解,超越了人类感情极限的力量...
越是发出这种感叹,内心深处越是会爆发出一种阴暗的热量。
那热量的真意,仞非常清楚,这不是怜悯、嫉妒、也不是恐惧和自卑,而是更加无可救药的,令人难以容忍的感情。
是的,我非常清楚,这种感情的名字...叫做耻辱!
“武神...不对,桓轩你的存在侮辱了那份力量。”
你,侮辱了武的真意!侮辱了所有为武奉献人生一切的武侠!唯有你不配被称之为武神!!!
*
感受着胸膛传来的炙热,桓轩开始冷静的分析起了目前已知的情报。
第一次,左手的尺侧伸腕肌因为本能性的抵挡了斩击而被切断,至此左手握力下降了接近三成。
第二次,吸收了上次的经验,武神不再用身体阻挡秋田胄手中的异形大剑,而是通过踏地产生的反作用力将周围一带的物体振飞来形成防御用的护盾,但这些护盾不仅没有起到防御的作用甚至连偏移轨迹都没能做到,就这样胸口被大剑割伤但所幸的是大剑的锋利度还不至于割断桓轩的骨骼,因此只是受了少许的皮外伤,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原来这就是被刀剑割伤的感觉啊。”
桓轩有过被零距离的坦克主炮打断手脚的经历,那时的他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强大,可那一次非比寻常的经历,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可以伤害到自己的武器。而那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名为死亡的恐惧,这次经历甚至曾经让桓轩起过弃武从文的想法,但在拜访太渊的过程中桓轩看到大雪中拼命挥舞着双拳的幼年守泣,他对产生了这样想法自己感到了耻辱,为了不忘那一日的经历他才决定奋起成为最强的武侠。
炽热的痛感和从那个伤口上不断传来的冰冷触感相互呼应,生的痛苦和死的恐惧那那天的经历相比没有任何衰减。
也就是说...
“哼,早就已经超越了的恐惧,事到如今也就不用再继续赘言了。”
那把大剑在攻击完成后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可能是有着攻击完成后就自动回收到持有者手中的功能,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要扣住这把武器,毕竟只要没了这个我们本身的战力差距就会让战斗自动结束...
算了,至少通过这次的经验,知道了就算是那个叫做提尔锋的刀剑也不至于能砍断我的骨头,换句话说她想要杀我就需要从肋骨的缝隙瞄准心脏、没有骨骼保护的腹部、脖子、眼球、鼻子、口腔这类要害。
这么一来长期战斗就有些不利了,如果她一点点的消磨四肢的力量,然后趁我无法动弹的时候攻击这些部位那我就没有办法抵抗了。
而这一点对那个叫做秋田胄的女人也一样,我的话必须要命中要害才能致死,但那个少女薄弱的体格我就算没有攻击要害随便捡起一块石头扔出去都能让她当场身亡,虽然不清楚之前那一拳她是如何化解的,但至少她曾经因为我而受过重伤就算是无法杀死,只要通过破坏手脚的骨骼夺去她四肢自由也能很简单的结束战斗。
对我们来说,只要到了长期战斗,通过攻击手脚来消减对方战力的情况就会变得多起来,也就是说长期作战对我们那一边来说都有着足够风险甚至让对方感觉到长期战的印象都有可能造成战局变化。
也就是说...追击战到此为止,接下来就到互相短期内倾尽全力的焦土战术。
“既然要空手对抗刀剑...果然要用这种架势吧。”
右手握拳,肘部外翻举至与头同高,左手伸直在身前,身体下压,背部微微弯曲在前,将前胸和腹部藏于侧面,面朝左以侧目锁定敌人的位置。
这个接近左炮拳变种的架势是在将柔弱的腹部与心脏保护起来的同时,能够短时间内做到最大级别反击的架势,也就是呈现出了防御反击意志的架势。对手看到这个架势应该也会明白,桓轩想要传达的意图,接下来就是等待对手会用什么样的攻击来回应他的这份想法。
“......”少女的表情非常凝重甚至扭曲“吸......呼...”但在一小段深呼吸之后,她的面容变成了如同没有表情的面具一样冷寂“人类...你听说过无启族吗。”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突然想说了而已,因为你不打算继续攻击了,所以我才想说几句了罢了,你就当我这是在拖延时间消耗你体力的作战就可以了,不需要认真听我说的,也不需要回应我的话语。”
“......”
紧接着一段难以忍受的沉默环绕着两人的周遭,鸟兽们也停住了呼吸,他们在惧怕着这两个能个足以毁灭一切力量的存在将他怒火倾泻在自己的身上。
无声的墙面开始松动,少女用没有感情的话语说到
“我的名字叫仞,这是我真正的名字,我是来自秘境之中的无启族。”
“......”
“我们和你们人类很像,除了不会死不会饿不会老之外几乎和你们一摸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
“你知道在我们看来你们人类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无辜的......”
“你们人类...就是虫子。”
而且还是害虫。
“.........你说什么?”
“因为在我们无启族看来,你们人类不就是一群有着完全变态发育的怪物吗?”
只需要一百年不到的时间就能从孩子变成老人,这个事实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是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生态系统。
“你们就像是一群有着人类外表的虫子,明明和我们长得都一样,也可以互相交流,但是仅仅只需要二十年就可以迅速成人,并且有着与我们相近甚至比我们还要高超的技能和知识水平。”
而最重要的是你们的那份源于短暂生命的贪婪,你们的贪婪明显超过了你们生命的尺度,你们所渴望的一切根本就无法用你们那短暂的生命消化完全。
“所以我需要杀你们,不需要任何理由,可以因为天气晴朗而杀,可以因为下雨而杀,可以因为月色很美而杀,可以因为看不到太阳而杀,可以因为那朵云的形状很奇怪而杀,可以因为这座山的位置很特别而杀,可以因为这个人长得很可爱而杀,可以因为这个姑娘很纯真而杀,可以因为这一家人过的很幸福而杀,可以因为这个孩子过的很可怜而杀,可以因为这个人是好人而杀,更可以因为这个人是坏人而杀。”
至少对我而言杀人不需要理由,那只是结果。
一切过程都可以到达这个结果,因此杀人的理由并不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多余的。
“.........这就是你的真心吗。”
“没错,这就是我的真心。”
胸口处涌出了热血,因为愤怒而绷紧的肌肉再一次撕裂了伤口,她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杀了我吗?事到如今我甚至会产生这种错觉。如果这只是战术的一环,那就太好了,如果这只是她为了战胜我而说出的违心之言那就太好了...但...
“人命...不是草芥!!!”
桓轩非常清楚,眼前的少女并不是会为了胜利而撒谎的人。
“但只要有个合适的理由就可以如草芥般轻易践踏...不是吗?这是我从你们的社会里学到的经验。”
也就是说你们所谓生命的价值,实际上就只值一个理由罢了。
那么这个理由可以是什么呢?你们可以因为什么理由而杀人呢?你们可以因为什么立场而杀人呢?你们可以因为什么而断定自己可以杀人呢?你们又为什么要一边高歌杀戮的残酷,一边又要高歌英雄们斩杀恶人的事迹呢?
“这种歪理...”
“因为我想杀了他们,但却不想被人用同样的理由所杀,这就是你们这一切行为背后隐藏着的最最真实的答案和唯一坚持的逻辑。”
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用其他的理由给代替,你们之所以会想这么多的理由,就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体面的,不会因此而被别人报复的道理罢了。
“......”
“你生气了吗。你应该生气了吧,应该已经气到了甚至开始冷静的地步了吧。”
我很清楚你的想法,我非常清楚你此时的感受。
你问我为什么清楚?那当然是......
“我早就已经对你怀抱着在这之上的愤怒了!!!!!!!!!!!!!!!!!!!!!!!!!!!!!!!!!!!!!!!!!!”
一瞬间,武神的架势出现了松散,因为他在感受到怒气的瞬间身体本能性的出现了要被攻击的错觉。
但那只是错觉罢了,少女并没有攻过来,她只是单方面的抒发自己的情感。
“武神?武神!就你这个样子也配被称作武神!!!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一个强者!你是一个世不二出的强者!你是站在所有强者顶点的最强之人啊!!!这样的你...像你这样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竟然!!!给我向那些弱者献媚!!!你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吗!!!你知道武神二字代表的是什么意义吗!!!不!你什么都不明白!!!你根本就不知道为了武神二字,到底有多少人,付出了多少的代价才能构筑出这血与泪凝结而成的高塔!可你...可你竟然给我把这样的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深渊传来的咆哮,但那更是来自一位迷途之人的质问。
“......我想要怎么做,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你知道强大意义为何吗!你知道真正的武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吗!”
“...武是为了止戈...”
“不对!在止戈之后的世界里武者又有何用!那只是你的自私罢了!在没有战斗的世界里,那些除了战斗之外不知道其他活法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你这样想法才是所谓的自私!”
“哼...哼哈哈哈....那好吧,我就在给问个问题,假如有一个普通人向你发起了挑战,你对他就像是在戏耍孩子...不对,就像是在抚摸猫咪的毛发一样轻轻的碰了一下。男人虽然受了重伤,但是活了下来,他开始对着其他人叫嚷自己曾经与那位武神战斗过甚至活了下来,你觉得当他身边那些比他更强的人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想?”
他们会觉得这种人都可以挑战武神,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甚至我们可能比那个武神还要强!
“......”
“如果只是抱有这种想法或者向你挑战那就算了,但要是他们认为自己就是比武神更强没必要去挑战你,转而去欺凌周围的弱者该怎么办?我知道,你可以利用自己作为武神的力量去战胜这些人,但如果你要是杀了他们那么他周围的人里面必然会出现对你心怀仇恨之人,可这些不会去挑战你,他们只会去报复你身边那些弱小的人!那如果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认为就算是作恶被抓住了也不会被杀死!只会变得更加猖狂!”
“......”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身为最强的你,竟然不憎恨弱小,甚至还容许了这种弱小的存在!
失去了对武力的敬畏,那么人们又有什么必要坚持一直以来的秩序!你应当去杀了那些敢于向你挑战的愚者,你应当去施展自己的力量,你应当去为所欲为!你有去做这些的义务!而不是去想这么做会让那些弱者怎么看待你!更不是为了不伤害那些弱者,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深山之中隐居度日!!!
“你为了你所谓的正确,让世人失去了对武的敬畏!让世人和我们强者形成了对立!”
像你这样的存在又有什么资格被称作武神!
“!”
“......”
大地震颤,一阵虚无飘渺的剑光闪过。
少女的身影在这霎那间出现在了武神的身后,双方无声的站立着。
然后...武神的脖颈被剑光所斩,向着高空皓洁的银盘泼洒了一朵炙热的红莲花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