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认同你这样的正义。”
“那你就去寻找属于你的正义吧。”
*
走在遍布着沙砾和鲜血的道路上，我不断的回味着蒂 阿斯加德 曼奴斯的话语。
那是错误的，但我却在她的错误中感受到了一种正确的错觉。
她是错误的吗？至少逻辑上我无法理解她所说的正确，那是一种对不上理论的道理。
但...艾尔维多老师曾说过的正确，却也让我感受到了一种错误的感觉。
看似正确的错误和看似错误的正确，到底那个才是正确的道路？
或者说两个都是错的，这些道理都只是幻想，都只是没有意义的妄想？
“赤城王...你是正确的对吧？”
赤红色巨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那是我找寻到的最接近自己所追求之物的身影，为了他人的幸福而扭曲的姿态，却未曾扭曲那崇高的意志。
“......为什么要离开那个世界呢。”
不断的在自己的内心中询问，就算回到原本的世界自己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明明自己所追求的一切都在那里，明明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里，为什么我还要将其抛掷脑后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这是我第二次后悔了吧。”
第一次的后悔是在那个洞窟之中，第二次则是在王宫之中，为什么我总是对这些可贵的东西后知后觉呢。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再像孩子一样撒娇说想要回去了，但这样的现实也让我感到了某种安心。
幸好自己早早的从那个世界逃了出来，否则的话自己一定会被那份和平给毒害，这份属于武人的恐惧让我的内心感到不寒而栗。
我的本能在渴求着斗争，或许这并不仅仅只是作为物种的本能，而是作为武人这一职业的习性。
一个武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忍耐近乎酷刑般的锻炼，为的就是在斗争之中获得霎那的慰藉，片刻的优越，短暂的荣耀，我们武者便是为了那瞬间的享乐而拼上了一切...血、肉、骨、灵、魂、魄、家、国、族、善、恶、心、义、仁、忠、爱、荣、恨、苦、乐、仇、逸、劳、老、嗣、财、业！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感受那瞬间的狂躁而存在的！我们为了那个瞬间准备了这世间的一切！但...和平却会让这一切固定下来。
无法失去，无法夺走，仅仅孤身一人屹立在那巅峰，成为被这些所束缚的俗物。
“.......真是无可救药。”
这份冲动能够换来什么？只会带来无尽的破坏与毁灭的愿望，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自己竟然是这么愚蠢的物种，潜藏着让人如此无语的愿望，这是多么令人心寒的事实啊。
脚下的道路突然变得干净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楼梯附近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所以他们也进行了一定的处理，所以现在反倒是成了大道上最干净的地方。
在经过走廊的同时我看到了一个身材矮小带着军帽，有着‘深棕色短发’的少年军官在前辈的青年陪同下教授着各种知识的身姿。
‘格恩。’
“！”
少年的眼睛快速的眨了一下，但还是尽可能维持着平静的神情，也没有试图用视角的余光来看向这边的迹象。
我通过武学【灵犀】将关押女帝的位置简短的传达，并在最后跟她说到
‘明天早上的九点半到十点，这段时间里王宫的兵力会集中在我的登基仪式上，看守女帝的兵力也会相应的减少。’
少年没有给出回应，我也没给他回应的机会，毫不犹豫的径直离开了现场，在场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我们交换情报的事实。
“陛下，请问您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
“没，只是突然感觉，您的脸色好像有点...”
“可能是先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有些乏，等等坐下歇一会就好了。”
不愧是季荷姐，竟然连内气使用过度的小细节都能如此简单的看破，这样一来【灵犀】这个用于联络情报的武学也得要考虑一下使用的时机了。
*
坐在豪华的沙龙座椅上，暗蓝色盘发的天女在不断的抚摸着手中闪烁着金色辉光的长枪。
“星光体，这还真是个有趣的尝试啊。”
用于搬运灵魂的载体，如今竟然能够这么生动的出现在物质世界，而更加有趣的是在失去了载体之后这些灵魂却依然可以干涉自己的肉体。
很明显是应用了某种替代的方案，或者说是作弊的手段，关于灵魂连接肉体的通道被做了些什么，从而使得魔女们能在那潜意识的海洋里拾起神话中的武器。
“你差不多也该玩够了吧。”
秀美的吸血鬼少女，孙安可对拉姆说到。
虽然她很感谢眼前的女性在这个莫名的世界帮助自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光体，但她看起来没完，甚至还动手乱摸的行为对于原本的持有者来说还是有些难以忍受的。
“再等一会，就一小会，我对这个星光体还没研究完呢......嗯，嗯，哦呀？原来如此，这个星光体的频率和伊万迪维亚所在的铁森林的频率很像，是经过了铁森林所在的生与死的界限完成的物质化投影以及灵魂的传送吗。”
如果将这个频率改变一下的话会不会就能干涉其他的‘生与死的界限’？比方说天界，或者地狱之类的？又或是其他神话体系的世界观和宇宙观？本身星光体就是灵魂的载具，通过这样的方式从圣域里偷取这些灵性概念再将其调频、投影、搬运到物质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在这个基础上存在着一个明确的问题，铁森林是生者前往冥界的中间站，生者的灵魂想要在这个地方逆行从常理上来说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关于这部分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你问我，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啊。”
吸血鬼烦躁的回答了我的问题，并故意用桌子上的茶具发出声响以这样含蓄的方式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嗯，后世的魔女还真是缺乏学术探索的精神啊，拉姆伤心的都快要哭了。”
“唉...啊，对了。”
面对拉姆不负责任的指责，安可虽然一时间想要反驳，但随后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到
“虽然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系，在我们世界的魔女想要行使都需要喝下乌尔德之泉的水才行。”
乌尔德之泉，命运三女神中的过去女神，但光是这样......啊！
“对了，世界树！（Yggdrasills，北欧神话中撑起了世界的巨树，乌尔德之泉便是他的一个树根延伸出的）奥丁之马！赫尔莫德！”
“？”
‘这女人突然间说些什么鬼啊？’不顾眼前孙安可那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拉姆忘我的投入在了逻辑的深海之中。
“确实，在北欧神话里只有身为神使的赫尔莫德拥有无障碍穿梭冥界、人间与神界的能力，她也是唯一有资格骑乘奥丁的八足神马的人。而世界树曾因为奥丁倒悬在树上的经历被称作奥丁之马。”
虽然这想法在思绪上可能还显得有些混乱，但这大体的思考方向应该没有出现错误。
后世的魔女是通过乌尔德之泉作为媒介，通过仪式将其灵魂的状态模拟成赫尔莫德的状态，以铁森林为路径干涉自己物质世界的肉体，然后利用星光体搬运以及投影各种神话体系中魔法的效果！
“虽然依赖单一神话体系的行为个人而言有些难以接受，但也因为这样使得学习魔法的条件、成本和难度都得到了简化。”
最终，魔法发展成了大众视野里的一种常态化的技术。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就好像人们常说的一样，有趣的东西往往是麻烦的，而方便的东西往往也是无聊的。
是叫同质化来着，总而言之这样的做法，最后的结果就是让很多有着各自特色的技术最终在不同体系的对比下被淘汰和洗刷，最终只留下了单一的绝对理论。
不用深入魔道就能使用魔法的纯真魔女，这到底该说是时代发展的必然呢，还是说劣币淘汰良币的逆向进化的过程呢。
“谢了，安可小宝贝，多亏了你，我大概也理解了之前感受到那股无名的违和感是因为什么了。”
“既然你也知道要谢我，那能不能先把手里的星光体还给我？”
听到这里，拉姆抖了抖肩，就像是对听不懂玩笑的老朋友无语了一样将手中的长枪递到了安可的手里。
“如果早知道有你这种解决方法，我也不至于费尽心力的准备正版的提尔锋。”
“...你是说星光体的原型？”
“没错，真要说的话本来冈格尼尔这种神话级神器，就凭你这个最多也就到崇拜级的吸血鬼根本连碰都没资格碰。”
从理论上来说，提尔锋已经算是人类能够选择的范围里最高级别的魔剑，我为了能抓住那个女帝的破绽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这个崇拜级的魔剑。
“虽然看上去能力的规模是下降了不少，但归根到底这也不是人类或者吸血鬼之类的可以随意使用的行头。”
“...是吗？”
嘛，这部分常识的缺失大概也是不完整的学习所导致的结果吧，如果让我有这么一把神器的话...嗯，好像干的事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
“那么差不多该按照约定把我送回原本的世界了吧？”
“啊，这个办不到呢。”
“你！”
安可听到了这句话一时气的没能坐住，但当她想要责难拉姆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气息让她失去了四肢的自由。
“总之，先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吧，站着干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嗯。”
安可乖巧的坐了下来，就像是对这个结果感到了满意一样，拉姆拿起了一旁的茶壶为她刚刚喝完的茶杯里添上了新的茶水。
“虽然这和最开始说的不太一样，但要是真让你带着冈格尼尔回去，我们如今所在的这个宇宙泡就会坏掉啊。”
“坏掉？”
冈格尼尔，正如他的另一个名字永恒之枪所代表的，是将命运定格在一个循环之中的神器。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大概这个笨魔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神器真正的用法，然后歪打误撞的把冈格尼尔扔进了某种时空的乱流里，最后导致永恒之枪将这个时间定格形成了因果闭环的宇宙泡。
“所以你就老实的等到王守泣登基之后，我再想办法把你送回去吧，到那时候...”
基本上我们就可以算作是另一条世界线，或者说是平行宇宙之类的关系，到时候也就不需要这种临时手段了。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王守泣...要登基？
“哦，安可小宝贝原来认识守泣陛下吗？虽然我听说守泣陛下好像并不认识你...”
“王守泣他...是我的世仇。”
对，我不可能忘记，归根结底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
“魔女拉姆，你知道王守泣的所在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请你帮帮我，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我甚至愿意放弃手中的这个冈格尼尔的所有权。”
“哦呦，这可真是...”
虽然和我最初预计的过程不太一样，但这下子事情开始变得好玩起来了。
“你也想说不要再做复仇这么没有意义的事吧，你们说的我都清楚，但...”
“我怎么可能说这种不解风情的话！如果你说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可能会挽留你，但如果说的是复仇那我怎么可能会去阻止！”
毕竟。我们这些所谓的魔女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没有意义的趣事。
*
“已经能看到结局了啊，这个故事。”
“......”
“你还在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我亲爱的朋友啊。”
“我在想...我们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欣赏一个好的故事，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和作为看客的义务。”
“但我们既不是故事的作者，也不是主角，仅仅只是个看客。”
“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足够了...或许吧，但我觉得不能接受。”
“...你想做什么？”
“放过守泣吧，接下来的故事，对那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好吧...就按你说的，给他一个自己选择命运的机会吧。”
“选择的机会？”
“没错，就让他自己来选择吧。”
接下来的道路和将要前进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