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十一点半不到，短暂的震颤打破了懒散的寂静，巨大的白幕中隐约的露出了一个个黑色的利齿。
“怎么了？！”
“地震？摇的好厉害啊。”
“先是莫名的夜晚，紧接着又是莫名的地震...这世道真的要完了。”
寻常的百姓们开始哀叹遭遇的种种不祥之兆。
“！”
“好大的摇动。”
守泣反射性地扶住了差点跌倒的季荷姐，但这个震动...不像是自然的产物，如此巨大的声响和振幅，难道说震源是来自地上吗？
还未知晓命运到来之人，则开始通过一系列的发展揣测起了命运的脚步。
“......来了。”
女帝淡淡的在坚牢里发出了感叹的话语。
“...那个疯婆子！”
拉姆则是一脸愤恨看着远方屹立而起的一个个黑色的巨塔。
知晓命运的人们开始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做好觉悟。
“给我立刻把术式演算机打开！把防御结界开到最大！穹点错位也不要漏下！！！”
“弘...弘大人您这突然之间是怎么了！我们不是正在谈突然之间出现的心脏停跳......”
“给我闭嘴！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把所有能用来防御的东西都启动起来！...要来了！龙神们的全力全开！”
寒风从远方扑面而来，但紧随其后的却是烈火焚尽大地的景象，橘红色落日如同流水一般从远方溢出，绽裂的冰面开始气化。
在纯白大地和黑色的天空之间，锈红色的境界线正慢慢的扩散开来，那如同地狱一般的光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的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夜幕缓缓的打开了他覆盖的未知世界，天空中浮现着另一处橘红色的火焰，天火与地火遥遥相望，如同要将彼此所在的世界焚烧殆尽一般熊熊燃烧。
一种预感催促着平民向着王宫涌去，一种预感让占据王宫的叛军甚至开始无条件的射杀起了涌入内部的平民，一种预感让技术者们拼命的催动着那熟悉的机器，一种预感让老人们跪地凝望着烈焰的彼岸。
一种未来已经来到的预感，让每个人都明确的意识到了自身毁灭的结局，为了与那命运抗争他们开始了疯狂。
中弹的男人用身体压倒了叛军的护卫，紧接着蜂拥而至的人群便把这些人的性命踩踏至死。
全力开启的防御结界甚至将没能进入内部的民众直接一分为二，看着自己断掉的左腿和一旁上下分离的兄弟，人发出了疯狂的笑声。
要来了...要来了！
那个...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的毁灭，不知用什么理由来解释的毁灭！
要来了！！！！！！！！！！！！！！！！！！！！！！！！！！！！！！
面对着绝望和无可逃避的毁灭，困倒在结界之外的人们跪倒在地，开始了祈祷。
他们不知道在向谁祈祷，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祈祷，因为在这一刻没有人能听到绝望以外的声音，没有人能感到绝望以外的感情。
绝望的未来，绝望的人性，绝望的生命，绝望的死去...人们在祈祷什么？不对，那或许只是为了在那绝望世界之中逃避到精神世界里的手段罢了。
紧接着，在火焰（提丰）与火焰（哈迪特）之间诞生了照亮一切、审判一切的......死寂之光。
人类幸存率3%
*
推开混乱的叛军将领，向着人流相反的方向奔跑，看守的士兵已经先一步逃离了这狭隘的牢笼。
人们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会依照本能选择视野开阔的地方，这是因为人本身就是为了得到开阔的视野而开始两足步行的生物。
就如同发生火灾时有一部分人会选择直接从窗户向下跳一般，这种对未知的本能恐惧使得人们会不自觉的向着视野开阔的地方奔跑。
不过，在当下的环境研究人性并不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或许我也只是为了向他们一样用思考来逃避恐惧的到来。
我能感觉到声音再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只是耳朵在听着，就连皮肤和骨髓都成为了声音的载体，那是如同要铭刻在每个人灵魂和DNA深处的远古记忆一般，毁灭即将到来，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的自然神威即将捏碎文明和社会的声音。
一切法理在此刻都黯然失色，人类回归了原始的本能，为了生存而抛下积攒了千年已久的伦理和忠义，归化为了没有理性可言的畜生。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母亲大人！妈妈！！！妈妈！！！！！！！”
高呼着思念之人的声音，那是温暖的记忆，为了对抗自己想要逃离这里的本能，为了否定内心深处传来的绝望阴影。
如同在唱着古老的歌谣一般，念诵着母亲的爱，不想要失去的事物。
在匆忙之中找到的钥匙却在颤动手指间滑落，为什么自己那么的懦弱，现在已经没有为没有意义的事浪费的时间了！
“啊啊啊啊啊啊！”
咬破自己嘴唇用疼痛来战胜恐惧，但恐惧却没有消散，身体依然止不住的颤抖。
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为什么我们必须要死不可，啊啊啊啊，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内心如同要被身体的颤抖给挤碎了一样，嘴唇里渗进了铁锈的滋味，但这种小事根本无法阻止颤抖和恐惧。
在无尽的压力之下，格恩的内心出现了另一种答案，另一种思考。
“不对，我们就应该这么毁灭才对。”
罪孽，没错，罪孽，事到如今根本就不需要计算，我们犯下的罪孽已经注定了毁灭的结局，所以没有什么值得恐惧的。
这只是理所当然的惩戒罢了。
颤抖停了下来，理所当然...没错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罢了，既然毁灭的结局无法躲避，那么我现在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去救妈妈。”
无论在那前方等待的是什么样的结局，这个选择本身一定是没错的，在所爱之人的身旁迎接毁灭，这也是如今可以接受的结局。
拿起掉在地上的钥匙，怀抱着心中的爱，我必须要救出...
轰隆！随着一声尖锐的击打声，坚固的牢门倒了下来，在那如同野兽的口腔一样深邃的黑影里，熟悉的那个人正如同昔日那般堂堂正正的走了出来。
“嗯？这不是格恩吗，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妈...妈？”
“好久没听过你这么叫我了，格恩。”
真是让人怀念的称呼啊。
*
霸下，你的想法是对的，但问题在于你把对手搞错了。
“对手...文命啊，汝的意思难道是说恶人必须要欺凌善人吗？他们真的就有这个权力吗？”
一个好的问题，那么我换一个说法，如果你想在将大地撕裂，以海洋为界限隔开善人与恶人，那么当善人之中出现了恶人，又或是当恶人之中出现了善人你又要怎么办呢？
“善人之中会不会出现恶人，吾不好说。但恶人之中绝不会出现善人，吾可以对此肯定。因为在只有恶人的环境里，善人是活不下去的，这也是为何要将他们分离...区别开来的原因。”
区别...嗯，好一个区别，那么下一步呢？
“什么下一步？”
先是将人区别好了，然后，你会光看着这些恶人所做恶事而无动于衷吗？
“......”
在那里没有一个是善人，无论事实如何至少在你的认识里是如此的，那么下一步......
“吾不会做出那样的暴行。”
但也没有必要是你去做啊，即使是善人也会因为出于恐惧，而做出消灭这些恶人的行为。
“这...”
但这不算什么，区区几条恶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问题在于...这些被恐惧所蒙蔽的善人们，不会认为自己所作的是恶。
“...吾会去阻止。”
你要包庇邪恶吗？
“吾所做的...是守护善意。”
可你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在包庇那些恶人，但这下子你也应该明白了吧，霸下。
心无善恶，人本为行。
所谓的善恶都只是人的一部分，善人也会选择行恶，恶人也会做出善行，即使双方的目的完全不同，但行为才是决定一个人善恶的本质。
“吾不懂...善人之中也会诞下恶人，但是这并不代表每个善人都会诞下恶人吧？由善人组成的社会，那么诞下善人的几率也会变得比现在更高吧？”
错，决定善恶的基准从来不是什么思想和视点而是行为，站在宏观角度上来说善恶是必然存在的，而其中善行的带来的社会意义要远比恶行带来的意义更加重大。
但站在个人的微观角度来说，恶才是实现个人利益最好的也是最有价值的做法。
你现在所说的善人社会，最后的结果只会发展为极度排他的封闭社会，对这样的社会来说毁灭是必然的结果。
“善...是必然会毁灭的东西吗？”
......或许是吧，但延续这份善的方法也是存在的。
“延续...”
没错，霸下你应该保护的并不是那些善人，你应该保护的是他们行善的那些理由。
“...行善的理由。”
没错，人不需要行恶的理由，但人们需要行善的理由，教育...不对应该说是方向，心灵的方向。
人们需要的是坚持善行的心法，也就是‘道’。
“...道...”
没错，唯有这些理由才能让恶人放下孤独的恶意，让封闭的善人社会真正开放。
道，可以包容万象。
道，可以成为无善无恶之心的向导。
因为，这些道的本质皆为‘真’，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的过程，是每个人都可以承认的思考。
所以，霸下，你真正应该要做的...
*
记忆在朦胧的思考中浮现，那段苦闷的回忆，那段无法忘却的阵痛，如今却是吾无法抛弃的珍贵之物。
“......吾...无法与汝同行。”
【......为何。】
“......吾...不能与汝等...不，吾等不能与汝一起前进。”
汝所昭示的未来确实充满了魅力，但...在那个世界里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人的本质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这又如何？人不需要所谓的改变，吾等即是顶点，吾等即是绝对，需要改变的不是吾等而是世界本身。】
“但改变了世界又能如何！在这片荒废的大地上互相残杀与在汝所说的乐园之中互相残杀又有什么区别！”
不是都一样吗...不是没有任何变化吗。
“吾不能接受，汝所说的新世界或许可以改变人的存在原理，但那不是吾等所追求的答案，也无法成为否定吾等正义的理由。”
因为那份善正是吾等最最唾弃的事物，名为独善的恶意。
【......这样啊。嗯~原来如此。】
巨人缓缓的放下了伸出的手，然后...
【那可真是............嗯，太好了。】
轰鸣在大地上响起，身缠赤红色烈火的巨兽以远超第三宇宙速度的步伐接近了另一个散发着苍蓝色火光的自己。
巨大的力量与速度让时间的缝隙出现了悲鸣，在转瞬间的攻防之中，刺耳的狂笑贯穿了天帝之庭的每一个角落。
【啊，真是...这真是...太愉快了！】
“......”
【这样的愉悦，啊~到底要如何抑制。】
在这里有汝，而在另一边也有吾，对于吾等龙神来说战斗的理由只要这样就够了。
【破坏殆尽！杀戮至极！这便是吾等的存在理由！！！】
人类获得了科学，以科学的力量挑战如同神灵一般的自然，但在那之后人却意识到了一件事。
比起自然，人类本身更加恐怖。
枪械，导弹，种族歧视，迷信，非人道科学实验，生化病毒，冷战，大屠杀，经济危机，阶级对立，大萧条...
这些由人创造的灾害要远比自然带给人类的恐惧更加深刻！而由此诞生的龙神，哈迪特也理所当然的要比其他诞生在自然与神学的龙神更加的扭曲和野蛮。
“...没错，吾等即为破坏。”
【没错！破坏既是吾等！】
正因如此，吾等神灵没有资格谈论和定义人类的正义与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