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啊,你到底在恐惧着什么?
那一日,司空紫来到了我位居荡魔山的住处。
她是一位在世家之中有着最为悠久历史的春君中也是最古老的支系的司空家的贤人,如果硬要将其分类的话,大概应该称其为哲学家吧。
哲学,与魔法和科技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体系的思考,位于人性与神性之间的逻辑。
所以...我对这个女人感到了恐惧,对这个有可能洞悉我内心深处黑暗的女人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
“你恐惧的是自身的力量吗?”
“我从未恐惧过自身的强大...我唯一恐惧的只有周遭的弱小。”
生来便具备超人力量的武神,但他最大的不幸却不是具备了力量这件事本身,而是他在拥有力量的同时也得到了最最深刻的神性。
而他具备的神性却又令其对人性深深的吸引着,他渴望着成为人类,他渴望着成为那脆弱的人类。
“...在你看来包括父母乃至家人,应该都是像我们人类看待小猫小狗一样感觉吧。”
“......”
“对你来说战胜猫狗这件事本身不会任何的荣耀,而你所具有的神性也不容许你对这种行为产生任何**,你之所以会为了保护他人而战除了自身所怀有的大爱,还有为了你自己的私欲,在这世间你唯有在对抗自我时才会得到平等的快乐与荣耀,你唯有对于战胜自我这件事本身能够得到那神性的欢愉。”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为了对抗那自身所具备的神性,你最终孕育了这世间最最暴虐的力量。
“......这是堕落的象征。”
司空紫看着武神身后蔓延而出的黑色身影,那是如同曾经他那被称作‘狂犬’的父亲如出一辙的身影。
“神性的堕落,邪念。”
“邪念吗...原来如此,你恐惧的不是自身的欲望,也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自己所拥有的这份邪念。”
为了对抗神性而孕育出的邪念,不同于人类为了生存而诞生的欲念,这是如同梦幻般的恶意。
但身为武侠的我们都知道,所谓的梦幻就是最最纯粹的自我,不被任何现实因素所影响的自我,所谓虚构才是人们所追求的最最真实的生活。
“武神啊,你太强了,你与我们这些人类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
“你是至真至美的存在,与我们这些只能做到伪善或者伪恶的人类不同,你既是真性善又是真性恶,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伪物’而你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物’啊。”
与其将你称作是生物,不如说称之为生命,你的诞生本身就是超脱了人类这一定义可以容许的上限,所以你才会感到羞耻吧。
羞耻于自己的特殊,恐惧自身孕育的邪念,无法理解人类的愚蠢,所以才最终选择了在神性之中堕落。
“但即使你如何超脱人类,你的血液里也流淌着人类的部分,而你作为人的部分无法容许你沉浸在这份神性的堕落之中。”
他在渴望着朋友,渴望着家人,渴望着爱与被爱,而如今的你却选择忽视了这个本应该存在另一种愿望,另一种可能性。
“人类是脆弱的,他们虽然尊崇你的神性,但绝对不会接受你的邪念。可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将自己囚禁在这个地方,你不应该将自己放逐在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即使是这样的你终有一天也必须要开启那属于自己的故事。”
终有一天,会有人愿意接受你,接受超凡的你,将你当作朋友愿意与你平等相待的人。
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像你一样被神性所困惑的人,而是一个愿意以人性本身的超凡与伟大接纳你的存在。
*
在比赛重新开始的前一天,格恩达尔 赫拉德在狼帝的引路人,身穿白色古装少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高级酒店的总统客房。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啊。”
始祖魔女蕾雅 亚尔夫海姆,一个只要身在埃达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名字。
在那场近乎于永恒般的严冬之后,在文明被洗刷的大地上与由东方进犯的蛮族哥戈人的‘黑海战役’中取得了胜利,建立了如今埃达文化圈的伟人。
也是如今三个魔女之塔中唯一一个从初代掌权至现代的长老,可以说她便是魔法这一权威的象征。
而这样的她平日里则是游荡在世界与世界间的夹缝里,引导一些文明不令其向错误的方向发展,并通过教授魔法的形式来帮助这些世界如何对抗魔兽。
相传她和那位曾经的大英雄,留下了《诸国记》的伟人,乔夫 亚娜特曾是恋人的关系。
不过关于这一点大概率是谣言,主要的来源大概是因为在黑海战役之后,蕾雅 亚尔夫海姆以《诸国记》为参考重新划分了埃达各国的领土,这也直接导致了如今埃达的大部分战争都是起源于对于《诸国记》不同的见解和解释上的差异。
“...但...”
无论这位始祖的魔女到底有多么的伟大,她也是隶属于权之塔的魔女,而格恩达尔是隶属于冰之塔,双方并不属于是同一派系按理来说投入在她身上的关心也不应该这么多才对。
电梯停了下来,穿过能让三四个人并肩而行的走廊,我终于来到了那扇豪华但却也有着内敛素质的大门面前。
“蕾雅 亚尔夫海姆大人,格恩达尔 赫拉德小姐为您带来了。”
白衣女子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对着大门另一边的始祖魔女说到,她的声音不知为何让格恩达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从哪里听到过类似声音的。
大门无声的敞开,一个身穿军装的女性用目光简单的确认完了我们的身份之后,才随着大门一起让出了通向室内的道路。
“请进。”
被军装女性以近乎命令的语气推进了房间里面,在那里面的是一直以来被格恩达尔只当作童话故事里的仙灵教母一般被尊崇的人物。
“蕾雅 亚尔夫海姆...”
早已知晓的名字从嘴中漏了出来,那种从幻想中走进了现实一般的女性,让格恩达尔产生了一种可笑的不真实感。
魔法二字一定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而存在的,眼前这位身披魔女长袍和西顿古装的女性有着一种难以理解的违和感,神圣与邪魅相互混杂,而这种相互冲突的概念却在以一种不能用语言形容的方式和谐的交融在了一起。
超人,如果武神是作为武侠们全体的象征,那么眼前这个女性一定也是作为魔女们全体的象征而存在的。
“魔女格恩达尔 赫拉德...没错吧?”
通透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明明周围的一切都如此的奢华,但如今的格恩达尔却没有精力将视线从蕾雅的身上移开,那种足以吞食周遭一切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了如同进入了完全不同的异世界般令格恩不知所措。
“是,长老蕾雅 亚尔夫海姆。”
蕾雅庄严的坐在用金边镶嵌的沙发椅上,曼妙身姿慵懒的依偎在狭小的座椅空隙之中,她那充满了智慧的祖母绿色彩的目光从哪宽大的帽檐下笔直的贯穿了格恩的肉体,窥探着她灵魂深处的思考。
“米切尔 伊利亚德曾经在《宗教思想史》里这么说过,尺度造就现像。”
毫无疑问他是对的,所谓的物理就是根据尺度的不同就会出现无数种解释的现像,而我们的魔法便是根据不同的尺度来窥探世界真理的存在。
“善是多元的,而恶则是必然的,一切妄图用必然来解释善恶的人,最终都会落入到性恶说的逻辑陷阱。”
因此我并不打算对你过问曾经经历的一切,也不会让你来反驳我们如今所怀抱的激烈感情,你是自由的,你可以与在这个世界上的友人欢笑、交谈、乃至相互爱慕和尊敬。
这些都是你作为一个人应得的权力,但在这个基础上我必须要向你提出一个问题。
“格恩达尔 赫拉德啊,你是什么人?是魔女吗?还是说一个单纯以魔法为道具的凡人?”
“......蕾雅 亚尔夫海姆大人,我是一个魔女。”
在一个呼吸的短暂思考过后,格恩达尔给出了她的答案。
“这样就够了。”
身披魔女长袍的女神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她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法杖,紧接着雷鸣开始在窗外的天空响彻,乌云开始慢慢的将整个广灵市的天空淹没。
在那灰色世界的缝隙里无数发光的粒子开始闪烁了起来,他们就如同被阳光照亮的空气中的灰尘一般,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在那灰色的世界里构建出了某个事物的轮廓。
“那么我也将作为始祖的魔女,下达对同胞格恩达尔 赫拉德的宣判。”
那是一艘船,那是一艘足以将常识碾碎的神话之船。
不对,它一定就是神话本身。
巨大,宏伟,雄壮,神秘,那如同嘲笑着人类智慧一般漂浮于天空的C型巨船如今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广灵市的上方。
“...星光体,镜花之庭(Skíðblaðnir,相传是精灵们信仰的华纳神族的主神,弗雷拥有的世上最好的船,能够自在地改变自身的大小,在北欧神话的结尾诸神黄昏中,诸神便是搭乘在这艘船上对抗洛基等诸多神敌的)”
那是诸神的方舟,被称作万能战舰,在始祖魔女所拥有的诸多星光体中也是最最著名的一个。
自英雄乔夫 亚娜特那里继承下来的连接无数世界的方舟。
“既然你选择了作为魔女的道路,那么格恩达尔 赫拉德,你便要随我一起回到埃达,而在这期间你的身份则是...”
有着叛徒嫌疑的魔女。
“怎么...请等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的,魔女格恩达尔,但你也要站在我的角度思考一下。”
你在这个世界经历了接近一年的时间,而在这期间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你的内心里一定也会有着归化于这个世界的部分。
“在这样的前提下,你依然选择了身为魔女的自己,对于这一点我为你感到由衷的自豪。”
可即便如此,你依然无法否定自己被这个世界所同化的部分,为了你不会由于那部份不理智冲动做出对我们双方来说都不愿见到的悲剧,所以我只能够给出名为叛徒的临时锁链。
“...这...这!”
“忍耐一下吧,我的孩子,我以自己作为始祖魔女的名义向你保证这只是一时之间不得已的对策。”
“...我...我明白了。”
过于唐突的宣告,让格恩达尔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后悔之情,她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选择,但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却在告诉她自己并没有做错,这种感情与逻辑的冲突正在慢慢的撕裂着格恩达尔如今的心灵。
“那么...”
漂浮于天空之上的幻想方舟转瞬间失去了踪影,乌云也慢慢的随着风的方向散去。
“你就先回去与友人道别吧,稍后我会令人去迎接你。”
“...是。”
无法违抗的力量,令格恩达尔不禁咬紧了牙关,这份屈辱让她回忆起了那一晚自己失去了星光体时的痛楚,但如今她还是只能选择和当时的自己一样的答案。
“力量...还不够。”
足以坚持自我的力量,这便是作为魔女格恩达尔 赫拉德真正渴望的东西。
*
在第一场那步行的意外之后,经过了三天的准备和研讨时间,在今天搁置多日的比赛终于重新开始了。
“从东方入口走进来的是...呃...继承了魔女的血脉和罪责,亦正亦邪的神秘人物,鑫业庾氏!庾纪奴!”
“““........”””
死寂,压倒性的沉默,在这种如同时间瞬间停止的压抑之中,庾纪奴微笑着走出了东边的大门,一边笑着一边向观众席投出飞吻。
“...这也太惨了。”
“这个世界的恶意,难道都集中在了纪奴哥的身上了吗。”
就连作为他对手的季荷姐和守泣都不自觉的对其表示了同情。
“从西方入口走进来的是...绝命派的明日之星!太渊嗣子的儿时玩伴!一旦战斗起来就像是个疯子一样,但身材却一级棒的女神!荀~季~荷!!!!!!!”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哦哦哦!!!!!!!!!!!!!!!!!!!!!!!!!!!!!!!!!”””
在这里面到底有几成欢呼的人是因为身材呢?
面对这不合理的温度差,庾纪奴情不自禁的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