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演赛结束的第二天早上,桓轩带着他的叔叔来到了王弧矢的总统套房。
“这么大早就来我这里报告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啊,确实是挺急的。”
身旁的沐衣一反常态的以静若处子的姿态站在我的身旁,而作为我临时雇佣的仞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该不会出手了吧,不会吧,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这样...
“王弧矢陛下,我这次来是希望从叔叔那里继任龙岩的当家。”
“这...突然间怎么了?”
桓轩愿意成为当家,王弧矢自然是一百个乐意,毕竟这就相当于给了武神一个明确的政治立场,从今往后他就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无视政治立场的肆意妄为了,这对于琳玔来说毫无疑问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但这一点,对于眼前的桓轩来说也应该早就明白的事情才对。
明明知道了这一点,可为什么会突然接下了这个担子...
“...极限已经快到了吗?”
但这时沐衣却唐突的**了话题,面对这莫名的一句话,桓轩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果然,瞒不过前辈啊。”
“按理来说,像你这种程度的力量,早就该到达极限了。”
武侠的极致,神形合一的前一个阶段,神形乖离。
“......无论如何,这个都是无法逃脱的命运啊。”
“是啊,这就是我们必然面对的宿命。”
一旦经历了神形乖离,如今的人格和自我便会死去,被硬生生的分裂成两个全新的自我,即便是像桓轩这般的强者也无法逃脱这个既定的天命。
“我曾经也想过在荡魔山里生活一辈子,在那里神形乖离的速度也会多少减缓。”
“是这样啊...”
武神即将陨落,这个沉重的现实令狼帝也不禁流下了冷汗。
“...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像是荡魔山之类的其他的地方,找一下的话应该还会有吧!”
“或许吧,毕竟风土要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宽广,但我已经厌倦了。”
桓轩的一生都被这股力量所诅咒着,过强的力量让他不得不更早的面对那些残酷的现实,承受着他人不合理的期待,失去了珍视的家人。
一切的起源是因为父亲的虚荣,父亲他从来不在乎力量的性质,他想要得到的只是名为最强的虚荣,但现实却打破了他的这份不合理的傲慢。
最后他将这份妄念继承到了桓轩的身上,但就像人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死亡一样,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突如其来的力量同样会酿就悲剧。
压抑的一生,最后换来的却是这莫名其妙的死亡,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估计早就崩溃了吧。
“但是,我最近开始不那么想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哥啊。”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对于桓轩来说,王守泣、殷虹桥、甚至就连夜刀神沙耶那些世家的孩子都像是自己弟弟妹妹一样,是自己生命的延续。
而这便是桓轩能够来到这里的理由。
“弧矢陛下,能请您准许我代表龙岩去往秘境的深处吗。”
“!”
去往秘境的深处,换句话说...
“我想要成为能令那些孩子自豪的大哥,至少在最后就让我耍这个帅吧。”
“...啊,是啊...确实是该这样没错。”
从国家的利益上思考,从国王的利益上思考,从人类这个族群的利益上思考,这都是最合理的答案没错。
“已经...再也不会见到了吗?”
“......没错。”
这将会是与武神的最后一次会面,已经再也不能和现在的他继续像这样说话了。
“我真是没用啊。”
无论经历几次,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要挽留他们,想要把他们留在身边继续那平凡无奇的生活。
他们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国家,更是为了这个世界选择成为强者人生的轨迹,但我们又回报给了他们什么呢。
我夺走了属于他们的时间,属于他们与爱他们的人之间的时间,我到底该如何回报他们呢...
“桓轩...你知道吗,我举办这次比赛...实际上是藏着私心了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就是这种人。”
看着他们相立而站的时候,我甚至会有一种血脉喷涌而出的感觉。
就像是小时候玩格斗游戏时,看着比赛开始的倒计时明明知道没有意义却还是不停的拨动摇杆一样,那种雀跃的心情已经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有了。
“弧矢,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放心的选择前进的道路。”
“是啊,确实,毕竟我是狼帝啊。”
“这和狼帝与否没有关系,我是知道你们打算走上的道路是如何坎坷的,以及在那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真心。但这毫无疑问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对此我唯一能够给予的帮助就是如今的选择。”
等到时候...等到你的目的实现的时候。
“去喝上一杯如何?虽然到时候我可能不再是现在的我了,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还会是朋友...不是吗?”
“...好啊,等到时候,我会找一家最贵的酒店,点上一桌子最贵的菜...到时候叫上守泣和虹桥他们一起...呜...一起去吃...”
“嗯,一起去吧,别忘了也要叫上纪奴他们。”
等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热热闹闹的吃上一顿。
*
距离表演赛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广灵市的大街小巷上如今已经贴满了守泣大人和桓轩大人的海报,当然了季荷姐与李媛礼的海报也有,但果然还是四圣占的篇幅更大。
不少从国外不远万里急忙赶来的游客,只是为了感受那祭典结束之后依然残存在空气里的些许氛围。
路边的孩子们也拿着以守泣大人他们为原型的玩具,模仿着他们的打法玩着过家家的游戏。
“明明结束时感觉到的就只有疲惫,但有些事情还真的是要等到结束之后,才能意识到呢。”
直到现在守泣大人依然没有要起来的迹象,明明都已经躺在床上了一个星期。
师傅说这是他超越极限行使内气的代价,这次与武神的战斗对他以后的武侠生涯会留下不可逆的副作用。
“去道别吧。”
今天就是格恩达尔能够留在琳玔的最后一天,所以无论守泣大人醒没醒过来,格恩达尔都必须和那个恩人道别。
“......”
在广灵市中心区广灵医院的个人间里守泣正无声的躺在床上。
虽然说是医院的单间,可既有液晶电视,也有冰箱和微波炉,甚至就连空调、沙发和茶几都有,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把客厅和个室的墙给拆了一样的布局。
“守泣大人,我今天也来了。”
在那洁白的病床上,王守泣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睡着,在那洁白的被子下面连接着七八根无色透明或是各种颜色的线连接着床头的机器。
无机质跳动的线条证明着王守泣的肉体依然康健,但他的灵魂却还没有在那场对决中回来。
“...您应该才是最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人吧。”
比赛的结果是平局,对于这个结果,武神本人没有发表任何的不满,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便潇洒的离开了广灵市。
但唯独王守泣本人却还没有从‘那个瞬间’回来,明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可到现在守泣大人还没有出现任何苏醒的迹象。
在那场比赛里,王守泣到底看到了什么,在那场比赛里到底还有什么诱惑着他不肯回到这个世界...格恩达尔无法给出答案,因为她并不是武侠,而是一个魔女。
“守泣大人...不是说好了还有两个愿望的吗。”
您如果不回来的话,我又要怎么报恩啊。
魔女流下了泪水,在古老的故事中魔女流下泪水便会失去自己的魔力,但毕竟格恩达尔她们并不是正规的魔女,所以并不会因此失去魔力,也不会因为泪水而产生超越悲痛以上的力量。
但...虽然眼泪不会产生力量,可是却会让观者产生某种情绪。
格恩达尔看不到,在王守泣的身边飘荡着的那个少女的身影,那个不属于他的她,确实的将这一幕映入了眼帘。
*
如血般的夕阳在天边落下,我和那位武神继续着这场早已超过极限的战斗。
肉体已经濒临崩坏,神经也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五感早已失去了作用,但我还是继续向着武神发起了近乎自暴自弃般的攻击。
“你要继续这么打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不知何时,那个空灵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她的语气里充满了指责我如今所作所为的不满。
“就算是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你所期待的世界也不会到来。”
“...是啊。”
但就算你这么和我说,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比赛早就已经结束了,结果是平局,没有所谓的胜者,也没有败者。”
“...错,这场比赛是我输了。”
只要是个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场比赛的胜者毫无疑问是武神桓轩。
无论是力量还是觉悟,甚至就连为人的理想我都输给了他,或许这一辈子我都无法战胜那个人。
“就因为这个你要把自己藏在这里吗?”
“...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我不能接受这个不公正的答案,如果我带着此刻的心情回到现实,一定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所以你才会不停的寻找得出这个答案的过程吗?”
“对啊,如果我不能找到到达这个结果的过程,我就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这是王守泣仅留的一丝傲气,面对武神想要直到最后都能作为平等的存在接受,所以他不能认为这一切的结果是对方施舍给自己的。
“那你就搞错了。”
“你说什么?”
空灵的声音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守泣的耳边,紧接着一个纯白的女性出现了守泣的视野里。
“你如果想要寻找这个结果的答案,就不应该把自己囚禁在这场比赛里面。”
如雪般纯净的身姿,身上不着一缕,五官看上去像天使一般天真无邪,明明外表看似是一个可爱的十五六岁的少女,但她的周身却散发着一层神秘的圣洁感。
“...那我应该去哪里寻找答案。”
少女在空中飞舞了起来,在她飞过的轨迹里,一个个的记忆被储藏在四方形的框架里一一的展示在了我的眼前。
“这就是你一直寻找的答案。”
无论你如何的殴打这个有着武神姿态的‘想象’那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因为这归根到底就只是你做的一个梦罢了。
只要你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正视真正的武神,那这个无意义的战斗就会永远的继续下去。
“你并不只是战士,事到如今却沉浸在战斗之中,根本就是不负责任。”
“...是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好战。”
不,实际上我是知道的才对,无论是哪一次战斗,我都很自然的全身心投入战斗。
“你是在迷茫吗?”
“...嗯。”
正是因为无可奈何的沉浸在迷茫之中,所以才会对战斗产生**。
只有在战斗之中,我才能忘记这份迷茫,而对于我来说,与武神的战斗毫无疑问是最能投身其中的战斗。
“我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呢。”
“谁知道啊,毕竟我才刚出生不超过一年。”
但如果没办法好好的前进的话,那就反过来后退一步如何?
“去寻找那迷茫的根源,然后将其彻底斩断如何。”
“迷茫的根源...原来如此。”
我迷茫的根源是...我一直以来烦恼的原因是...
“......”
等我回到现实,我看到的是午后阳光照亮的窗帘。
取下了浑身贴着的各种仪表的感应器,我打开了窗户和一旁的电视。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啊。”
距离那次与武神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格恩达尔已经离开了风土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