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一行人在路边扎营。
邵年这边是他自己、米粒、连欣、三起和一名机巧,薛彧还留在蒙列安城做善后工作——毕竟和至阳打架难免波及民众,瓷剑有意雇佣他治疗民众,他自己也有些医德,故留了下来协助医疗。
可是薛彧发动模组不是要抽干资源力吗?这就涉及到我们前面提到的,瓷剑在南方流通的商品了。
那就是资源力恢复药,在南方流通的一般简称为蓝水。
这种产品对异界(特洛蒙多)的冲击不亚于地球上蒸汽机的出现。千百年来,所有智慧生物都按照资源力多寡来区分实力,又将社会秩序建立在个体实力之上。你若模组等级高,那么你就能获得资源,成为人上人;你若是资源力上限低或者效果差,那活该当一辈子的老百姓。
其实仔细想想,地球还是很公平的。起码所有智慧生物(人类)在生理上差距没有那么大,在智力与力量上,整体的偏差度也没那么大。但特洛蒙多不一样,在有模组的世界里,由于每个人的资源力、模组效果千差万别,一个人的地位很容易被天生条件确定。这合理吗?我们看来不合理,但异界看来很合理,起码在贵族看来。
按照常规,一个人的资源力由其天生的上限决定,其资源力恢复速度也由上限决定(百分比恢复)。这就让模组更加拉开了资源丰富者与资源缺少者的差距,毕竟假设平民要造反,贵族和平民各打一套模组出去,然后平民发现对面喘几口气就又打个火球出来,而自己还在等回复……这让反抗难上加难。
就算有资源力恢复的道具,那也是极其稀少的,往往垄断在贵族手中。而且这些道具基本都是按照体质增幅的,平民用了也没更多的效果。
而每个种族的资源力上限也不尽相同。一般来说,一个种族越是像人类,其偏差值越小(大家差的不多),比如龙族、水元素、史莱姆这样的,不靠模组连人形都没有的种族。
而以人类为首的人形种族,其资源力多者几乎可以短时间内改变物理定律,而资源力少者则几乎不能发动模组。这就为压迫创造了完美的条件。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合砯要排斥异族了吧?人形种族地位较高,那是因为只要接纳其中模组优秀者进入上层阶级,就能继续统治;非人形地位低,那是因为在抱团的情况下,他们更难对付……
但瓷剑不一样。这个民族自瓷剑发明前就一直在抵抗德尔萨王朝的侵略,先不说种族融合有多么彻底,这帮人必须想办法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对抗德尔萨王朝的精英集团,不然大家一起完蛋,给德尔萨人为奴为婢,谁会放过不听话的弱者?
虽然瓷剑也有净化级强者,但数量远远不及长期统治、疆域广阔的德尔萨王朝。于是瓷剑的先烈制定了三点发展方向:寻找模组以外的武装方式、改进现有模组、发掘拓展资源力的方法。
于是,在前两条的引领下,米黎的先祖积极探索科学与模组的真理,并且在机缘巧合下翻阅了一本来自地球17世纪的百科全书。众所周知,那个时代的科学经常被误解出魔法要素,对科学有很多很魔法的理解……然后这位先祖一拍脑袋,为什么不呢?
于是瓷剑便探索出科技与模组组合的独特道路(脑洞真大),而最后一条则建立在前两条基础上。
他们研制出了,按照固定数值恢复资源力,而非百分比恢复资源力的,无副作用,无后遗症的……药剂。
而且还能量产。
想想看,一个工人一天能砌标准砖1000-1200块,如果他使用体力增强的模组,大概能坚持四分之一天,那就是1250--1600块;如果不断地喝资源力恢复药,那就能一直发动模组,也就是坚持一天,那就是2000-2400块……
全时段效率双倍,模组发动效率三倍,甚至不需要蒸汽机,生产力就已经大幅解放了。
而在瓷剑,一瓶500毫升蓝水(纯度较低的恢复药)多少钱呢?答:十瓶可乐的价钱。如果是工人的话,一天只需要喝三瓶就能一直发动模组。
然后这玩意就传到南方瓦达瑞大陆来了。贵族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制止并且封杀,最好能据为己有;或者先把瓷剑人抓起来,然后以人质和开放销售为筹码,与瓷剑交涉,并分的股份……
然后,几个达到净化级的贵族正准备对海上还没上岸的瓷剑人提出条件,忽然他们感觉身体不适,好像体内的资源力不太能顺利流通。
然后便是枪林弹雨来袭。一部分净化级被打成橡皮泥,有几个顶着瓷剑开发的【广域模组屏蔽】与【扩散式资源力冻结弹】释放出了能抵抗动能的护盾。然后他们看见,在大海的迷雾中,一个庞然大物的某个凸起部分,朝着这边缓缓转来。
轰。瓷剑军舰上,一门不包含模组的舰炮对贵族施行了打击,然后他们灰飞烟灭。
于是这玩意在南方较为顺利地流通起来了。然后大家也慢慢接受了,毕竟这玩意对贵族效果没那么好,但对老百姓来说,可以凭空增加劳动力,大家也有得赚,除了对瓷剑不开放配方及代理权不太满意,大家也还凑合。
然后,让薛彧留下来的原因,有一条比较重要的,就是:
“我们会把高纯度蓝药的配方铭刻在你的记忆中,还给你大量的蓝药。我们还会为你安装增加资源力上限的人工器官,并且我们会为你提供先进的医学知识。”
“但你在这段时间内,需要听从瓷剑的安排。”
薛彧为什么每次发动模组都会倒下?不就是缺乏资源力嘛。
这简直让他得以解脱。医者仁心,发动一次模组就倒下,不仅意味着他会很难受,还意味着治好的人也很难受。
想想看,一对夫妇同时受难,而薛彧短时间内,只能治好一个。
拯救一条性命,伤害三人心灵。薛彧叹自己无力,他叹薛彧何必,而她叹不能长相厮守。
“于是薛彧留在了那边,他会比我们晚到一些。”邵年合上自己的笔记,托腮看着连欣,“听懂了吗?连老师。”
连欣沉吟片刻,“我好像只问了‘薛彧怎么不在’这个问题吧?你怎么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
邵年笑着冲米粒点了点头,“我看她有点兴趣,就延伸了一下。我以前的老师特别喜欢采用这种教学方法,知识如树枝般纵横交错,互相延伸,讲到一个,提起三个,这样就能记得更清楚。”
连欣回头一看米粒,发现她确实听得津津有味。“贵族好像还真的不是好人呢。”米粒点点头。
“不过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邵年挑了挑眉毛道,“南方自有南方的发展道路。或许对他们来说,现有的制度还能过得不错,一旦打倒贵族、击溃专制,就会产生动荡?也说不定啊。”
“死水就算不舒服,鱼儿也能苟活;清新的空气再舒适,也会让河鱼窒息。”连欣摸了摸米粒,“不要用单纯的好坏来区分事物哦。”
邵年又笑了笑。不过这个笑大概不是社交礼仪吧。
于是,一群人围着中心的光源有说有笑,邵年和连欣谈论地球往事,连欣又时常和米粒交谈,邵年也会讲一些故事给小米听。而米粒也时常和光源聊天。
没错,光源就是三起。邵年和机巧挖了个凹下去的坑,让三起坐在里面时,脑袋正好和坐着的米粒平行。
“……”三起一直散发出迷茫的紫色和忧郁的蓝光。自从他在马车上多嘴说了一句“我除了发光还能发热”后,邵年就打定主意要试试拿他当篝火的感觉。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他们也就是试了试。
“三起,出来吧。”邵年道,“抱歉抱歉,我真的就是想试试。”
“什么,那,那是三起吗!”连欣一直没注意到。毕竟她实在想不到邵年这人居然真的把旅行的伙伴放到坑里。
“三起先生,这样我好像脖子就不那么累了呢。”米粒因为一直和三起平齐,就没有像往常一样抬头和三起说话。
“哦!”三起顿时放出耀眼的金光,“我们可以再试试!不如我多坐一会吧?”
邵年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问题是我们需要那个坑来存放柴火,烧火做饭!”
于是三起冒出蓝光爬出了小坑。然后在邵年做好菜后他又忧郁了一会,因为吃不了。
“你这手艺怎么跟食堂似的?”连欣吹了吹汤,“我是说高中食堂。师范的食堂比你做的好吃些。”
邵年一脸黑线,“我以前是跟一名前线师傅学的手艺……后来他被调到实验室去了,因为他做饭很容易着火。再后来他获得了国家科研奖。”
“……???”
三起正在阅读邵年的菜谱。见此情形他立刻将菜谱伸到很远的地方,让自己的身体与菜谱拉开距离。
“……气氛已经够冷了,你就不要用肢体语言诠释‘离谱’了好吗!”连欣道。
于是三起又发出了蓝光。米粒见状给了他一个拥抱。“大家都很喜欢你,所以才这么做的。不用伤心。”小女孩用比平常大的声音道。
“想起了过往而已。”三起也拍了拍她小小的背部,“不是只有你们把我当篝火用。唯一的不同是,我知道你们就在这,却不知道他们在何方。”
“你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米粒又抱了一会才放开可爱的大骷髅。当她放开三起时,她总感觉邵年那老父亲般的笑容下,埋着什么别的东西。
而不远处的库易穆,正和自己的儿子与若干侍从一起坐在搭好的大帐篷里。
“用餐礼仪掌握的还不错。”库易穆点点头,“感觉你变了不少啊。”
二少爷点点头,顺着牛肉的纹理切割盘中的牛排。当他听到米粒的言语时,他停顿了一下。
“她和那些人在那里谈了那么久,却只在这种时候声音变得很大。”二少爷道,“迷人的温柔。”
库易穆也看向那边:
“……强大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