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小米粒戴上这个可真好看。”
“真的吗!嘿嘿……还是老师挑的好。”
“好看吗?让我也试试。”
“……三起你戴上这种女孩子的装饰会显得很诡异知道吗!”
宽广的街道上,连欣带着米粒浏览摊位上的货物。精明的老板挂着真诚的笑脸,耐心的为小女孩展示每件商品的独到之处。
抵达王都后,邵年等人在商馆内休息了一日。由于目前王都没有什么大事,更深层的情报也还在挖掘,库易穆述职还未归来,邵年便闲了下来,有空跟队友一起逛街拉近拉近距离。
听到连欣的吐槽,邵年将目光从手上的地方志上移开,抬头准备看看三起这骨头又整了什么新花样。
视线掠过连欣随微风飘动的金色短马尾,邵年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稍稍勾起。
怡,蔚蓝色的长发,高高的大马尾,矫健的身型,自来熟而坚毅的性格,女孩的种族是合成龙——这样的她和邵年这个纯种废柴人类喜结连理。
南征北战多年,两人各带一支强军,只有合兵一处攻坚时才能相见。认识她整整十年,邵年也就和她逛过一次街。
不一样的街道,不一样的女孩,不一样的商贩,但邵年依然想起了已经被至阳轰杀至渣的龙族女孩。
因为同样能让邵年感到安心吧。
正因为安心,才宝贵。而自己恰恰缺少的就是能付诸心灵的柔软——邵年这么回答自己。
他合上书本,走上前去拍了拍三起,示意自己离开一会。暗处的瓷剑哨兵也分走了几位。随着邵年越来越靠近城门,那些哨兵也越来越淡出阴影,为首的赫然是乘汛。
他们去城门是为了迎接迟来一天的薛彧,一位模组能力匪夷所思的医生。
正因为柔软宝贵……他必须消灭任何敢威胁这份“柔软”的不安定因素!
“嗨,薛大夫。”邵年朝着不远处招手,快步走上前去握住薛彧的双手,“你可算来了。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薛彧啧啧称奇,“别说危险了,你们瓷剑够厉害啊,这瓷剑旗一挂,山岗上的土匪马上跑得远远的……”
“来,我们找个地方继续谈,这门口风挺大的。”邵年比了个请的手势,带着薛彧走到乘汛身边。
“正好我们准备开饭了,米粒还在商馆等着呢。”邵年温柔地笑了笑,“小姑娘听说你今天这个点到这,说什么也不肯先吃饭,我们有的员工都吃完了,她还在那没碰刀叉呢。”
薛彧挠了挠头,“好热情的孩子啊……明明那么腼腆。”
邵年哈哈大笑,拍了拍薛彧的肩膀,“或许是患者对医生的感激之情吧。还没好好跟你道个谢呢,感谢你解开米粒身上的诅咒。”
谈笑间邵年拉着薛彧到了乘汛身边,哨兵们也靠了过来。
“她已经等了有一会了。”邵年指了指身上缠绕模组波动的乘汛,“我们就直接传送过去吧,省的让小姑娘等那么久。”
薛彧点点头,站在乘汛边上等待他施法结束。不久后几人开始逐渐悬浮,在路人惊讶的目光中化作白光消散。
同一瞬间,几人出现在了商馆内。薛彧一扫四周心里猛地一紧。
“坐这吧。”邵年一拉椅子,坐在桌子这一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该死,这里是……地下室!
薛彧阴沉着脸坐在了邵年对面。不是他不想跑或者反抗,而是乘汛等人端着机枪站在一旁,还有个哨兵保险起见拿的是火箭筒。地下室内还放置了广域模组干涉,就算薛彧有后手他也跑不掉。
热情的假象、以米粒的名义炮制谎言,薛彧只感觉如坠冰窟“你算计我?”薛彧冷冷道。他很清楚瓷剑人这是想把自己捆绑成好用的医疗工具——亏他还主动留下治疗受伤的机巧,真是一丘之貉。
邵年闻言点了根烟,“我不准备把你怎么样。只是那天晚上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我怕你被那玩意操纵了,或者投靠了他。”邵年说的话让薛彧倍感意外。
邵年喷了条烟龙,随后身子前倾,直勾勾地盯着薛彧:
“你干什么不好,非要和思潮化身做交易?”
周围的哨兵闻言打开了枪械的保险,薛彧闻言大骇,反问道:“你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遇得到思潮?”
邵年猛吸一口烟,“当时遇到连欣的时候,我用这种子弹搜寻能治好米粒的模组。”他拍了一颗当时用的子弹到桌子上,“我搜索的关键词是‘肉体还原’‘疾病治疗’和‘精神修复’,因为我并不清楚‘至阳诅咒’到底是那种类型的诅咒。”
停顿了一下,邵年在雾霭中继续道,“但哪个关键词都不具备修复机巧的条件。那一夜和至阳人的战斗没有精神攻击,也没有疫病攻击,唯一的伤害就是对机体的伤害——”
邵年拖了个长音,随后拿烟指了指薛彧,“但机体不是肉体。机巧的确是人的一类,但机巧是无机体,而你原本的能力只能治疗有机体。”
“所以你肯定从什么方面获得了维修无机体的手段。不过你并不知道我们了解你原先只能修复有机体”邵年耸耸肩,“我接到那边的报告,你的确修好了很多机巧,这一点我很感谢你,正因为你对我们没有明显的敌意,我才选择把你带到这里问一问,而不是……”
薛彧闻言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那是思潮。”
邵年眯了眯眼,“你倒是坦荡。你们谈了些什么?”
薛彧示意邵年放松,“嘿,别紧张,那家伙和你们交手的长得不一样,她是女的,而且看起来十分温柔,非常端庄……”
交手的那天晚上,薛彧说自己在酒吧里鬼混,而邵年说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其实从那一刻开始他就有所怀疑。
邵年不置可否,“所以你们谈了些什么?”
“交流医术。”
薛彧一挥手,从浮现的文本中摘取一段嵌入桌子,闪耀银光的字符浮现在桌面上。“她遇到麻烦,有一个孩子也被至阳诅咒所困扰。不过她并没有请我去现场救治,而是请我教会她如何使用这个模组解除诅咒。”
“我向她展示了自己的模组,她动了动手,很快就学会了怎么做……简直是复制了一次我的模组。”
“作为回报,她教会我如何治疗我以前不能治疗的人……我现在才知道治疗不了是因为对方是‘无机体’。”
邵年闻言陷入沉思……不是同一个思潮?
听薛彧的描述,那个女性很可能是“极端和平主义”思潮……但交手的时候对方是个男性。
思潮毕竟只是思想的合集,没有固定外貌倒也合情合理……邵年猛吸一口烟,越发感到头疼,那这家伙为什么要解除至阳诅咒?先前的推测,对方是伪装成和平主义的“极端军国主义”,可是极端军国主义为什么要学习如何用模组去治疗一个特定的人?军国主义哪来的朋友?士兵都只是优秀的消耗品,如果真的是士兵染上了诅咒,它要么用大范围的模组延缓发作时间,要么让士兵物有所值……
而且如果真的是为了找薛彧学习模组……
“我是说它闹腾这么久,神神秘秘的让我不知道他到底收获了什么……”
思潮被击退后,它“收集情报”的目的似乎并没有达到,试探也并没有试探出瓷剑人或者合砯人的底牌,并且还损失了一伙潜伏在城内的精锐悠川特务。
原来这家伙……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
找寻解除诅咒的方法!
藏木于林。邵年暗忖,可这真的是正确的吗?万一这个思潮知道米粒是瓷剑的女皇,准备夺舍薛彧绑架女皇来要挟瓷剑人?
邵年左眼是机械的红眼,可现在他健康的右眼在逐渐变红,甚至比左眼更红。他抬头打量薛彧,薛彧只觉得被一把尖刀抵住了咽喉。
“……得罪了。”邵年吸了口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摆摆手,转身离开此处,“在这等待几日吧……我会尽力证明你绝非投靠思潮的人。”
薛彧挠挠头,刚刚他差点以为邵年要宰了自己……这个结果好像比想象的要好很多?
薛彧看不到的次元,人影趴在邵年肩上低身说道:
“如果你失去了冷静,你就失去了智慧。没有智慧,你一介凡夫俗子拿什么和拥有模组的天才们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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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静谧的花园,窗内是整齐的书架。白发苍苍的老头正坐在书桌上,安静地翻阅一本陈旧的书本。
少女从图书馆的另一头走来,端着一杯饮品走来,将轻轻地茶杯轻轻地放在老人面前。
随后她轻轻地坐下,安静地打量老人读书的模样。
他翻书比较快,几秒钟便能看完一页,随后他快速而小心地翻页,偶尔会因为力度掌控不好而撕破书页。这时他会皱皱眉头,从一旁拿起一根书签放在破损的书页间。
过了一会他翻完了这本书,他将手头的书放在一旁的推车上,推车的架子上是十几本其他书籍——其中有一些夹了书签,这也是老人不慎弄破的书。
随后,恩斯特·屠清将目光移到怜那身上,“您来了。”
“屠清大人无须对怜那用敬语。”怜那道。
屠清挠了挠头,“对于一个戎马数百年的思潮来讲,改口还是很难的……”
他顿了顿,随后正坐问道,“请问怜那将军,找我有什么事吗?”
“将军不敢当。”怜那低头应道。
打下这座城市后,屠清动用思潮的特权,在一日之内彻底肃清了反对势力,这些人包含合砯的贵族、不安分的平民和准备趁着混乱劫掠的混混。
第二天城市恢复了秩序,屠清直接发动“战时管制”模组,将‘秩序’以比较直接的方式烙印在了所有居民的脑海中。在守卫部队被全干掉的情况下,稳健地维持了城内的秩序。
而怜那则被任命为将军,目前二位正在想办法寻找合适的兵源,等军队组建完毕,怜那就不是空头将军了。
白发苍苍的精神老人挠挠头,“哎,你就是太低调了。”随后他拿起杯子,“怜那将军,你应该知道思潮化身是不吃不喝的吧?”
“是的,所以怜那是想请您看一看杯中的液体。”
屠清闻言定睛一看,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嗯?合砯王国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他放下杯子,用勺子涂了点液体到自己的手背上。
液体立刻渗入屠清的体表,屠清点点头道,“果然是可以恢复资源力的液体。请问这种液体叫什么?是合砯贵族的新玩具吗?”
怜那摇摇头,“回大人,这是‘蓝药’,是瓷剑人的商品。”
屠清皱了皱眉头,“他们把这种宝物当商品卖?我感觉这东西提供的资源力也不多……”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随后抬头看向怜那,“思潮果然是天生容易陷入思维定式。这种药物瓷剑人是卖给中下层平民的!”
怜那点点头,“正是!而且价格十分低廉,或许我们可以用这种东西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
屠清看了看怜那,低头笑着摇了摇头。
“怜那,军队的事情我们不着急。”
他拍了拍书本,模组发动,书中的书签被弹了出去,怜那拿起一本翻阅,只见原本破损的书页都被复原了。
“这是【情报复原】模组。”屠清解释道,“原本是用于还原被粉碎的情报纸张的。当然也可以用于修复书本。”
他站起来,走到书架边上,一边取出一本本书籍,一边对怜那道:
“直到他消灭我为止,我们都不需要一兵一卒。”
“那怎么可以!如果没有军队谁来保护您——”
怜那闻言站了起来,用急切的语气发出反对意见。
屠清耸耸肩:
“将军,请冷静点。别忘了我现在是‘和平主义’思潮。起码放出去的消息是这样的。”
他把取出的书放到怜那面前的书架上,“和平主义的思潮化身怎么会准备军队呢?那种刻板的老东西只会喊着‘兼爱非攻’然后把对手都冻起来,或者捆起来,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说到这里屠清叹了口气,“相比之下还是军国主义比较干净利落,一般情况下都是一刀一个,也不需要多喊话。”
说到这里屠清顿了顿,“总之军队的事情不用担心,其他事情我来处理。你这段时间专心恢复实力。”
老头拍了拍手上的书,“这些是我觉得比较容易学习的军事理论,其中不乏一些来自异界的兵书。作为我的盟友,我充分相信您的学习能力。”
怜那闻言用力点了点头,“大人,我明白了。但我真的配不上‘您’这个字眼,就算无法将我视作下属,也还请您至少不要对我用敬语。”
“我明白了。”屠清搓了搓眉毛,随后看向怜那,“好了,让我看看你的模组能力恢复的如何……”
屠清的眼前浮现出两枚交叉的狙击镜,怜那的各种信息浮现在上面。
“看起来这几日大有长进……嗯?”
在“运行的模组”这一行,屠清看到了“至阳诅咒”这几个字符。
“什么东西?屠清用念力展开此条目,顿时一愣。”
“在三日至一年内爆发。消灭被诅咒者并将躯体裂变,返还资源力至母巢。”
“狙击之眼”是高阶军事模组,作为“军国主义思潮化身”,屠清使用的是最高级的狙击之眼,最高级意味着零差错。
“什么人胆敢动我的盟友?”
屠清不动声色,“怜那,”他指了指书本,“我这几天需要去外面做一些准备活动,争取在合砯人打过来前定下有来无回的计划。这几日请看了看这些书吧,这一定能为我们的事业提供帮助的。”
“是。”怜那抱起书离开了房间,“没想到传说中的军国主义,那种狂热的思潮……居然会强调学习。”
屠清听到了,但他没细品这句话。他正在考虑如何解除“至阳诅咒”。
“水镜先生。”
他吟唱片刻,一面水做的镜子悬浮在身边。他心神一动,薛彧的脸浮现在了上面。
“在那里吗?”屠清翘起二郎腿,“让我看看我有什么牌可以打。”
他极目远眺,思潮的主体意识以数百马赫的速度冲到遥远的南方,数秒后他的思维便出现在巧瑟姆城的上空。
“军国……军国……”他找寻片刻,在思潮视野下,几个鬼祟的特务被屠清锁定。
随后他扫了扫城内的布局,片刻间便构筑好了扰乱敌后、传递假情报、掩盖真实目的的计划。他冲到一个悠川特务身上,“您好,我是军国主义的思潮。请问我可以附身于您吗?”
得到犹豫的答复后,他循循善诱,终于将这个腼腆的蜥蜴人说服。随后他附在他身上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在计划开始前,他以思潮虚体的形式漂浮在城镇上空,然后——
“这就是至阳吗?”他对无人的天空问道。
自问自答而已。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至阳的母机,不由得开始想象怜那爆体而亡的模样。
“真不像一个军国。”他摇摇头。
“但我可以做的比以往的军国更好。”他继续道,“因为我可以保住我的盟友——”
“——怪不得以往的军国主义,都是单打独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