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把薛彧关起来了?”
连欣带着米粒回来后,邵年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讲述了先前发生的事。连欣听完后皱了皱眉头。
邵年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思潮太可怕了。任何接触过思潮化身的人都必须仔细调查。”
他搓了搓脸感叹道:“和这些聪明的人、狡诈的思潮对抗真是费心费力。每当我试图思索他们的目的与想法,都会深感自己的能力远逊于他们,我没模组是真的难搞。”
连欣挑了挑眉毛,“请这位瓷剑的重要人员不要再说出打击周围人的话了好吗!”
连欣不知道邵年的身份是瓷剑前陆军元帅、南方总代理,不过她通过观察诸如菲修尔、乘汛和商馆内其他人的行为倒也猜测出邵年身份比先前想象的——更加不一般。
“我能怎么办?”邵年说起这个就来气,“谁叫比我资历老的都挂了,大家吵个不停只能把我推上去凑数了。老子当打了七八年仗,结果天天被打的撤退,一共也就打赢了两场小仗。”
连欣闻言一愣,您这是败仗庭来的?她一听这话就想起知名作家写的一段话:“因为要当牛人,其实不难,只要比你牛的人死光了,你就是最牛的牛人。”
“抛去打仗,别的事情就更为难我了。”邵年点了根烟,“城镇规划、人员调控,以前都是听领导的意思传话和调整,结果领导没了该我自己操作,这我怎么会弄啊?那只能找个哥们改造一下我的脑袋,一天睡一个小时就够,别的时候都看书恶补呗。”
说到这里邵年猛吸一口烟,“他祖母的,我穿越是不想读书、证明自己,结果到头来还是要自主学习……”
连欣大概能想象到他的艰辛。
邵年说他是一个普通人。在大家或期盼、或怀疑、或鄙视的眼神中,他必须尽量少的决策失误,对于不会的内容不能不懂装懂,更不能逃避,必须想办法解决问题,但是他自己一个人也解决不了……
在漫漫长夜中,他用起老茧的手指翻动前人编纂的书本,虽然不困,精神却并不高昂,他强忍着不感兴趣努力把每个字词连成知识,时不时合上书本,用新学的知识解释以前领导的行为,融会贯通后,在第二天谨慎地做出决策。
“听上去你真是不容易。”连欣感叹道,“不过这种话跟我说真的没问题吗?”
“确实。”邵年点点头,“乘汛,把这女的关起来!”
“!我就是随口一说啊喂!”
“吼,那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连欣和邵年相视一笑,也许是炎黄子孙的共同身份让他们能快速成为朋友吧。
当然,邵年恐怕也不会对其他人说这些话,比如乘汛、菲修尔和阿莱多。跟自己说一来是因为信任,二来是因为自己不是他的干部吧。
当然,恐怕第三点……是因为她是米粒的老师。
凡是涉及到米粒,邵年总是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小心谨慎。连欣仅仅是米粒的老师,却总能感受到瓷剑人对自己隐含的尊敬。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不过在邵年这里就少很多,这也是她乐意和邵年做朋友的原因。
等等我们好像在讨论薛彧的问题……
连欣清了清嗓子,“所以你准备怎么处理薛医生?一直关着他吗?”
邵年没有立刻回话,他拿出无线电道:“把米粒请过来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把烟一掐,再把烟灰缸藏到抽屉里,起身打开窗户通风,再拿起书架上的空气清新剂使劲喷。
“……你还知道不要当着未成年人抽烟?”连欣看到邵年从容地消除烟味,不禁吐槽道。
“保护青少年嘛。”邵年回答道。其实女皇还在时他喝酒不抽烟,可是那场袭击后,他抽烟不喝酒,滴酒不沾。
不一会米粒被菲修尔夫妇(男鱼人头上套着女史莱姆)领着走了进来,小姑娘头上还插着一支百合花。“真好看。你挑的?”邵年问道,菲修尔点点头。
“行,去领双倍年终奖金吧。”邵年挥挥手,菲修尔见状会意,立刻退下——军人哪来的年终奖金?这是黑话。
“米粒,有个问题咨询一下你。”邵年搓了搓手,起身将米粒带到了对桌的椅子上,自己再坐在米粒的对面。
他身子前倾,姿态非常低:“是这样的,我们得知薛彧先生可能和坏人有所勾结,但是并不能确定……”
“薛彧先生已经到这里了吗?”米粒闻言立刻站了起来,“他在哪?”
小女孩观察了一下邵年的面色,却发现……他脸上只有诚恳。
“薛彧被关起来了。”连欣叹了口气道,“大家觉得他可能是……坏人。”
米粒闻言正准备大喊“不是那样的”,可嘴张到一半却忽然合了起来。
“我想看一看他。”米粒一字一句道,“邵年先生……我想仔细看一看他。”
邵年闻言甩给连欣一个弹匣,这正是先前他赠与连欣的冲锋枪所对应弹匣。连欣拿起弹匣正准备询问,“有意外我来挡着。”黑发的青年走向房门,两人交错时邵年低声道。
米粒坐在椅子上,连欣起身站在米粒身前。邵年并没有拿出武器,他拉开房门——菲修尔押着薛彧走进了房间。
瓷剑的南方代理人,邵年,看了看手腕上那紫色的咬痕,此刻它熠熠生辉,这说明邵年先前放到米粒身上的那个紫水晶正常运转,可以产生护盾。
腰间的瓷剑同样传来“没问题”的神识,竹溪已经充能完毕,关键时刻可以出现拖延一会。
随后他松了口气,看向薛彧。
“有话说吗?”邵年问道。
薛彧猛地抬头看向米粒!
“这花真有品味,你挑的?”听上去薛彧并不在意。
邵年没有接话。他看向米粒。
米粒走上前去,蓝色的双眼直视薛彧的脸庞。这位救人无数的男医生不由得愣了愣,这双眼睛自己并不是没有直视过,但此刻它璀璨耀眼如同海洋之心。
米粒仔细观察了近三十秒。“……我……觉得薛彧先生不是那样的。”
米粒对邵年,一字一句道,“我……相信薛彧!”
邵年一挑眉毛,“我一直都相信他。”
随后他挥挥手,菲修尔解除了控制,一团清水自薛彧手腕落下,而薛彧也恢复了自由。
“看戏看够了吧。”邵年对门后道,于是三起推门而入。
“你早就知道他没有被思潮染上,对吧?”邵年舒了口气对三起道,“你这不地道啊。”
三起耸耸肩,“朋友,你把人直接关起来了,我怎么知道他在这座城?你那个房间屏蔽了我的认知。”
骷髅随后又道,“而且我只是可以判别他是‘人’还是‘怪物’。”
三起的光球变成了迷惑的紫色,“可是我这几天发现,有太多的人类明明是‘人’却总是做出堪比‘怪物’的事。”
“这就是合砯王城吧。”邵年点点头,随后看向薛彧,“真是抱歉了。我们会给你一笔赔偿金,请接收我们的歉意……”邵年低声道。
“没事没事。”薛彧用力点点头,“请多关我几天,你们这伙食很好啊!这可比外面的酒馆好多了!”
邵年暗道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随后清清嗓子,“你想吃好的没问题啊,我们马上就要开宴会了,你穿好点上去跟我们一起吃不就得了。”
“宴会?”薛彧挠挠头,“这大可不必,折现给我得了……”
连欣一听这里面大有文章,“怎么忽然开宴会?你们这是准备给米粒庆生吗?”
“什么!”门外传来乘汛的惊呼,“既然如此……国宴!”
邵年扶额,解释道,“这样的,最近不是不太平吗,我们也准备搞搞小动作,把几个熟悉的宫廷官啊,大商人啊聚起来聊聊天,到时候我给你们设计一个高一点的身份,你们进去吃饭,聊天,开眼界都可以,别乱讲话就行。”
这话对着薛彧讲,但其实也是想让连欣和米粒听到。前几天邵年无意间听见连欣感叹米粒没什么朋友,于是准备联系一下那些来宾,让他们把孩子带上,给米粒找个朋友。当然宴会只有有爵位的才能来,主要是让米粒混个脸熟,以后去别人府上时,让贵族们愿意把孩子放出来跟小米交流一下。
虽然贵族们不一定是人,但孩子们多少还是纯真一些。作为女皇,就算日后可以取回记忆,邵年也希望她拥有自己的童年。如果只需要把米粒带回北国、等待恢复记忆,那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退一万步讲……万一米粒没能恢复作为米黎的记忆,这些年的教育就是她继续作为“女皇”的根基了。
这些想法他没让任何人知道。毕竟这一点相当于承认“米粒可能不是米黎”,那样的话人心就散了,而马克也会大受打击。那个男人以一己之力维系瓷剑的大一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等待她的回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库易穆先生前来拜访。”
邵年对连欣打了个响指,“美少女,干活了。”
“我谢谢你啊。”连欣没好气道,“刚刚那么大阵仗吓死人了……什么事?”
邵年看向米粒,“准备一下,几天后参加宴会吧。”
连欣一愣,想了片刻,“那天你果然听到了?有关米粒没朋友的感叹。”
邵年笑了笑,蹲下来平视米粒,“想认识更多人吗?”
米粒有些迟疑……和陌生人打交道未免……
她鼓起勇气,“我……想交更多朋友。”
“虽然这里的大家对我和老师,都非常非常好,”米粒道,“但……我也想认识和我差不多大的朋友。”
这是当然。毕竟瓷剑人和米粒相处,都如同侍奉神明。就算邵年下令“自然些”,他们也或多或少存在间隔。
邵年看向连欣,“米粒都准备去了,你作为人民教师不跟过去一起看看?”
“那肯定要去啊。”连欣有些兴奋,“好家伙,贵族和商贾的大聚会,想想都激动人心。”
“所以要你准备一下。”邵年对菲修尔道,“夫人,出来带带她们。”
菲修尔闻言自动走到庭院内的鱼塘边纵身一跃,随后阿莱多从鱼人的头上跳了下来,回到了米粒身边。
史莱姆抖了抖,变成一个职场女强人的模样,“连欣女士,米粒小姐。”她鞠躬行礼,“请允许我带你们挑选最合适的服饰,与最契合的饰品。”
“交给你了。”邵年拍拍阿莱多的肩膀,回头对连欣道,“有问题联系我,祝你好运。”
“等等!为什么要祝我好运啊喂!”连欣望着邵年快步远去的声音顿感不安。
邵年一来是逃离现场,二来是准备接待库易穆。路过鱼塘时,他犹豫片刻,从怀中摸出鱼食丢向鱼塘内陷入自闭模式的菲修尔。
“混账!鱼人不是鱼!”菲修尔在水底大声道,“不要欺负不能出水的残障人士啊!”
“呵,水法师不能变个水球套脑袋上?”邵年冷笑一声,“你分明是馋阿莱多身子!而且本性难移!”
随后他冲到大门口准备迎接述职完毕,前来拜访的库易穆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