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梼杌 其十九
不管是魂容器本身被赋予并且强化的“夜视能力”,还是诸如“闪光术”这类通过后天习得的魔术,艾丽安发现自身的这些能力在当前,显然无法对眼前这片同样由魔力所生成的黑幕产生作用。
这位淡蓝头发的女孩子在现在这个时候只能全凭着自身感觉,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摸索着,尽量保持警惕,而起先那缥缈的声线,则依旧是在这无尽般的黑暗中飘荡着,时断时续的拖出一股违和的气息。
艾丽安隐约对游走自己周遭的这股灼热又似冰冷的古怪气息有种熟悉的感觉——
分不清正邪,难辨认生死,混混沌沌的,界限十分模糊,这就使人仿佛雾里观花一般,看不清,摸不着,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更在那心中无端生出一份“难窥真容”的,犹疑的困惑……
啊,对了,想起来了!
曾经在卡加迪亚帝国偶遇的某个身影瞬间掠过脑海。
“吓!难道你是在内战纪念园那个时候遇到的那个人?!”
“哎呀?究竟是呢?还是不是呢?”
充实而又空洞,低沉而又高亢,忽远忽近回响着的声音故作神秘不做正面回答,旋即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阴阳怪气的调笑起来。
“魔兽降临猛于天灾,果不其然,在成功解除‘九尾’封印的同时,也确实是在此地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变故。某之所以后来会将八重带离大和郡,并且一直暗中‘帮忙’管理稻荷仙教至今,归根结底,也仅仅只是为当初发生的那场事故做些善后罢了,不过在如今看来,倒是在这满盘困局之中预留了一步好棋,这简直堪称天赐良机呢!哈哈哈……”
“困局?”
艾丽安在口中嘟哝一句,尚未来得及揣摩那话中的含义,就突然听到“乒”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先前为圆镜所吸收的光明刹那间爆射开来。
“死吧!苍蓝色的讨伐者哟!”
在女孩那被光线刺得连连眨眼的淡蓝色双瞬之中,倒映出一个突袭而至的模糊人影来!
威胁迫近,然而视线却被强光给晃得一片昏花,难以辨物。
艾丽安出于本能边揉着双眼边腾出一只手来,凭空一划,执起魔法生成的冰剑来象征性的照着身前胡乱挥舞着,她原本只是打算虚晃一招,藉此逼退对手为双目适应光线争取尽量多的时间。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视野中那个模模糊糊的袭击者竟然不退反进,完全就像是故意似的径直朝向剑锋猛撞过来。
刷啦!
确实是利刃割裂肉体的感觉,但是却似乎并不像是生者那般柔软?
呼哧!
喷溅满身的血液,粘稠而且腥臭,完全感受不出常人应有的体温?
……
“哦,时机正好……真不愧是一枚听话的好棋子……现在……将军……”
意味深长的笑声在空气中越飘越远,越来越细微,彻底听不见了……
……
————
“吓!怎、怎么会这样?”
在终于看清楚周围景象的同时,发觉自身不知不觉已经来至神殿正中的艾丽安,亦是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一名两鬓斑白做大官司打扮的老者,此刻正陈尸于这位浑身染血的蓝发少女脚下,那张眼眶深陷的老脸上,一张嘴巴大大的张开着,显得既狰狞又恐怖,诡异而且阴森。
“这个人……难道是刚才……不可能……难道我竟然会糊涂到连袭击者是否是普通人类都分辨不清……”
血块凝结的冰剑脱手坠地,蓝发少女不敢相信一般连连退步,不过转而又用力一摇头,似乎从眼前情况中察觉出了一丝端倪。
“唔,不对!从这个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生命的气息……不会有错……这只是一个傀儡……这副躯壳恐怕打一开始就早已经……”
“呜啊!教主大人!神无月教主大人啊!”
撕心裂肺的惨号声突然从神殿入口位置传过来,打断了艾丽安的思路。
双苍色的双瞬猛然一转,在艾丽安的视野中映出了年迈神官那跌跌撞撞扑进殿堂里的惊惶身影。
“妳这个卑鄙的妖女!竟敢暗施手段加害我们教主!我饶不了妳啊!”
情绪激动的神官厉声指控道,一腔怒火直指眼前的“杀人凶手”,似乎丝毫未曾留意到阴影一般尾随于自己身后的那一抹深沉的暗蓝。
“Curse(诅咒)!”
披风翻卷,长剑一划,年迈神官周身立刻爬满无数划痕,砰然爆散。
“艾、丽、安、哟……”
低垂着头首,拖沓着脚步,然而艾利奥鲁那几分病态瘦弱的身影却像是鬼魅一般摇身一晃,瞬移似的贴近艾丽安脸前。
“皇兄我一直以来都在心中坚信——尽管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不得付出牺牲做出取舍,可艾丽安一定不会是那种残忍嗜血,以伤害他人为乐的人。”
暗蓝色的少年在平静的陈述着,可那眼眶之中一双深邃的碧瞳却总看着像是染上了一丝莫名的癫狂,在滴溜溜的乱转着,浑浊得厉害。
“艾利奥鲁皇兄……”蓝发少女从在地板上那滩证明年迈神官曾经存在的殷红血渍上挪开目光,重新将视线聚焦在眼前的暗蓝身上,脸上写满了震惊,“这个人,皇兄你为什么要……”
“为什么?”艾利奥鲁似乎同样疑惑的偏起脑袋自问着,旋即发出“哦”的一声,故作恍然,“既然艾丽安都已经循着混乱来到了青龙城,所以这些制造混乱的家伙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用处了吧?”
暗蓝少年一侧嘴角微微上翘,扭出一副神经质的笑容。
“这些微不足道的枝端末节不提也罢,艾丽安妳先听皇兄我继续说啊——其实艾丽安从过去到现在所做过的许多事情,皇兄我都是‘清楚’的,可是尽管在西北之地的那个时候心里头已经有所怀疑,不过我还是深深相信着艾丽安的品格,所以才在尤法奈尔小姐被杀死的那个时候开始,暗下决心给了艾丽安妳三次机会。”
“三次……机会?”
“是啊!整整有三次之多哟!可惜明明是这么宝贵的机会,到头来却被艾丽安自己给全部浪费掉了呐!”
“咦?”
“在卡加迪亚内战中一度活跃的‘坦桑石’爱莲女爵……皇兄我可是知道的哟——那面具后面的人物其实就是艾丽安对吧?扮演‘惨白魔女’肆意虐杀的那个时候,艾丽安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呢!”
“唔,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了解到的,不过事实并非皇兄你所想的那样,事到如今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那前几天在山顶上召唤魔兽疯狂蹂躏稻荷仙教徒的行为又该如何解释呢?皇兄我在当时可是从、头、到、尾都观察得一清二楚,那时候的艾丽安可是笑得相当的灿烂呢,不是吗?”
“那是因为……因为……”
“又是因为一些‘根本没有理由’的‘难言之隐’对吧?真是拿艾丽安没办法呢,呵呵呵……那么今天呢?现在呢?随意斩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沐浴着鲜血,将浑身染成通红,此时的艾丽安,在妳的心中,此刻又是带着怎样的一种感想呢?”
“不对,不对!完全不是你说的这样,这其中存在有很深的误会!”几分慌乱的**着衣服上沾染的斑驳血渍,艾丽安少有的表现出了些许激动,“而且皇兄你自己才是,在西北之地的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十分在意了,温和优雅的举止时常变得烦躁而粗鲁,本应亲切善良的性格也不时变成暴戾且冷酷,难道真的是‘魂容器’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什么未知的劣化?可究竟是多么严重的劣化,才使得艾利奥鲁皇兄你变成现在这样,能够做出‘夺人性命还面不改色’的这种冷漠又残忍的行为?”
“冷漠?残忍?不不,皇兄我做的一切,至始至终都是为了艾丽安,是作为一个兄长对自己妹妹的‘爱’啊!”
“爱!?”
蓦然回首,湛蓝的眼瞳被浑浊而扭曲的深碧色视线给刺得阵阵收缩,曾经在梦见过的那段情景,在这时候仿佛变成了预言——
这是无法改变的宿命……
曾几何时,苍蓝色的少女与暗蓝色的少年之间,横起了一条剪不断、理不开的绳结……
少女越是努力地尝试进行化解,可是与那深蓝色背影间的距离,就隔得越是遥远……
她拼命地追赶在那快步远离的背影身后,试图将自己唯一的亲人挽留,可是当好不容易拉住那灰色披风的下摆,努力使对方转回身来的时候……
映入到她眼中的,却又是一张令人颤抖的冰冷脸庞……
……
“爱!爱!一切都是对艾丽安,对皇妹妳的爱!为了这位至亲之爱,哪怕是再冷酷再残忍的事情,皇兄都可以欣然为之啊!”
躁动又疯癫的暗蓝色在病态的摇晃着,哆嗦着,前所未有的狂乱气息仿佛化作了一股风暴,撕扯着殿堂中的空气,压迫着人的胸腔,几欲窒息。
“唉……虽然‘彻底堕落’始终是一件令人痛心的悲剧,不过艾丽安妳完全用不着过多的担忧,也完全用不着过多的自责!因为这个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遥远的将来,在长久以来都一直一直一直关爱妳,守护妳,支持妳的皇兄我!现在,立刻,马上就会以我自己能够做得到的,而且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来帮助艾丽安妳!将妳自己到至今为止所犯下的所有过错,都统统的——
“纠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