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苍蓝暗影其十五
三天前的深夜，艾丽安在跌跌撞撞的返回到自己下榻的旅店房间之后对身体上的伤势进行了检查，看起来先知的治愈能力“不灭”并非没有发挥作用，先前被火枪子弹洞穿的肩部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而问题则出在与黑骑士的遭遇中在胸前所留下的斩击创伤。
深可见骨的创口带来了钻心剜骨的剧痛，这属于相当严重的损伤，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出血量却是少之又少？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应该从伤口喷溅的鲜血变成了淡蓝色的魔力粒子缓缓逸散于空气之中，而“不灭”的能力亦似乎受到了影响，在此处作用得十分缓慢。
魂容器的存在并非完美……
这一点艾丽安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觉察，并且觉悟了，她现在又禁不住回想起皇兄艾利奥鲁皇兄消逝时候的光景——身体的存在逐渐崩坏，最后破碎成粒子淡化消散……这就是魂容器诞生之初即注定的末路吗？
生命在逝去之时好歹还会留下作为其曾经生存的信息“灵魂”，可是魂容器呢？魂容器能够算是真正的生命吗？一旦再无法维持存在崩坏消失，那时候，作为其人格内核被填充进躯壳的灵魂还能够续存吗？
破灭、虚无等等，这些词语都在一瞬间于脑海之中闪过……艾丽安一直以来都自认为自己做好了随时迎接终末的准备，可是当终末真的看似近在咫尺的现在……恐惧、不安……她仍旧感受到了那些难以自制的情感。
当然，怀有这些消极悲观的情绪乃是人之常情，毕竟从最初突破绝对理性的枷锁取回人类的心灵一直到现在，艾丽安的言行举止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已经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可是魂容器终究是魂容器……吗？
几分苦恼几分矛盾，好在那带来烦恼的伤口，在接下来的两天中终于是有了起色，缓慢的愈合如初，蓝发少女的心情才好歹有所平复。
而正赶上这时间口——
“艾丽安！艾丽安！妳快听我说！”莱娜气还没喘匀便兴冲冲的撞进了旅店房间，抓住艾丽安的双肩大力摇晃起来，“艾丽安妳快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快听我说嘛！就是关于那次议会游行枪击事件啊！这边已经收到热心市民提供的重要线索！”
在旅店的大堂，艾丽安与莱娜二人相对而坐。
象征性地端茶杯小抿一口，艾丽安迫不及待的探出身子，问道：“莱娜妳是说发现了枪击事件的嫌疑犯？”
“还记得‘蝠翼狮鹫’的纹章吗？就是上次拾到的弹壳上的那个。”莱娜先是端正了坐姿，见蓝发少女点头便又继续正色说道：“根据情报的说法，说是近日来有人多次目击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家伙在某个地下赌场出没，目击者表示除了大肆挥霍，不管对象是谁那家伙似乎还总喜欢向人炫耀一个古怪的纹章。”
“真的是‘蝠翼狮鹫’吗？”艾丽安确认道。
“八九不离十。”莱娜严肃点头，“但是要知道地下赌场什么的，都是由黑帮一手把持的灰色场所，属于无法地带，要是直接派遣治安官前去搜查，人少了恐怕会备受阻力，人多了又恐怕会打草惊蛇，要是……”
“我明白了。”艾丽安读懂了莱娜的话中之意，“告诉我地点。”
“很遗憾，具体是哪家赌场线索里并没有提供……先别泄气，其实我这边可以把王都城内所有的地下赌场信息都提供给妳！嘿嘿嘿，人家这‘包打听’的称号也是宝刀未老呐！”
……
翌日——
新传来的一个好消息，使得摄政大臣宅邸里的众人都振奋不已。
“这么短时间居然就已经抓住了枪击案嫌疑人，还附带着捣毁了好几处地下赌场？”拉比那嘴巴都快变成了“O”形，要不是办公桌对面的莱娜信誓旦旦的保证，他还真怀疑这是什么人故意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好……好厉害！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摄政大臣的好奇，莱娜两手叉腰下巴得意的扬起老高，“多亏了有位得力帮手呀！”
“那想必是一位相当雷厉风行的人物！”
“哼哼哼，那当然！不仅如此，她还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位故人呢！”
“哦？故人？”
“先说好你见到了可不要太过惊讶哟~好了！快进来吧！帮忙抓住犯人的——就、是、她！”
房门打开，苍蓝色的女孩子步入室内，然而摄政大臣看清了来者，那兴奋期待的笑容却是渐渐退去，以至于整张脸都变得阴沉沉的了。
“啊、啊呀？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似乎跟想象中久别重逢的情景不太一样，莱娜被夹在拉比与艾丽安中间有些尴尬的左瞧瞧右看看。
隔着桌子，摄政大臣与蓝发少女之间无言的对视。
沉默……
沉默……
在沉默中，拉比回想起了不少往事，有爱有恨有情有仇……青涩的，苦楚的，甜蜜的，火辣的，各种情感就仿佛丝线那般交织在一起。
【总有一天，我会再次站到妳的面前……】
在当年侥幸大难不死的时候曾经这样发誓，可是此时真的再见，却反而是拿不准究竟该以什么样的面貌，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彼此？
也许在对面的女孩在此刻也正在心中纠结同样的问题吧？
沉默……
沉默……
沉默了良久，终于是蓝发少女那方沉默的别开视线，沉默的转身，似乎打算要沉默了离去了。
“站住！”摄政大臣几乎是下意识的拍案而起，他的嗓音有些颤抖，是因为激动？还是焦虑？他冲着苍色背影伸出的五指停留在半空，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又慢慢的了放下去，“妳想要逃走吗？”
蓝发少女沉默着向房门迈出两步。
“妳以为我从来都没有进行过调查吗？我知道的，当年继布拉索尔之后妳依然在大陆各地活动，仍然是为了先知们那些虚无缥缈的使命？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蓝发少女无动于衷，依旧是以沉默来回应摄政大臣的质问。
“……”眼看着蓝发少女那纤细的手腕就快要触碰到房门把手，摄政大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想要挽留她，有很多事情想要向她问个清楚，可是却一时无法理清头绪，他突然记起自己这些年来特别关心，也是特别愤怒的一件事情。
“妳就是‘苍蓝之人’吗！”
这一次，蓝发少女在听到那称呼的瞬间明显身子一震，停止了动作。
“那是在卡加迪亚活动的时候吧？报告书是朵兰兹交给我的。”摄政大臣似乎从蓝发少女反应误判了其中的关系，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言辞开始变得激动起来，“苍蓝之人——一个在卡加迪亚内战中四处流窜煽风点火的家伙，其作为包括且不限于以炼金术为饵，来诱导‘石榴石’称号的学者露丝屡犯重罪；怂恿‘萤石’玛丽安奴触犯禁忌并在最后将其杀害等等等等。这些……都是妳干的好事吧？”
“为什么……这么说？”蓝发少女保持着背对，不过做出了回应，那语调平平淡淡的，却似乎出现了些许动摇。
“报告中的浑身苍蓝基调的人物，并且综合报告中时有提到的性别特征，对于过去有所解除的人来说，第一反应只能联想到妳。”
“仅凭这些？”平淡的语调之中可以感受到出现了波纹。
“因为朵兰兹说是（妳）……”
“朵兰兹自己才是！！”几近尖叫的嗓音刺疼了耳膜，蓝发少女猛然回首，那胸口由于情绪激动而剧烈的起伏着，她的这一反常的爆发将其他人给惊得一愣。
摄政大臣嘴唇开合着，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话来：“（妳）一直以来不是都在平息混乱吗？为什么要做出那些卑劣而且残忍的事情？”
“卑劣什么的！残忍什么的！我……”激动话语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蓝发少女猛然惊觉自己这个时候竟然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对这些指控进行否认，因为她回想起了，那个为了改变命运而在一次次轮回穿越之中变得不惜一切代价近乎偏执的，白色的自己……
“我……我……”
内心中的情感犹如浪潮汹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自制，蓝发少女最终是一句辩解之词都没能够说出，她拼命压抑着烦躁的思绪，赶在情绪快将失控前，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