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银的骑士
其二
“呼……”
梅丽雅叹了口气，她回过头去最后望了一眼这间刚把她和她的“大小姐”扫地出门的小旅馆，之后便带着无奈的表情领着还处在半睡半醒状态的艾丽安离开了。
“艾丽安小姐，我就知道昨天引起的骚动不可能会对我们没有影响。”走进一条小巷子时，梅丽雅向那位仍打着哈欠的蓝发少女抱怨起来。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回忆起发生在昨天早上的那场不算冲突的冲突。
——回顾到昨日清晨——
艾丽安刚提到有能力持有者正在接近，旅馆餐厅的门便被人踢开了，紧接着一位由一大群骑士们簇拥的银色女骑士走了进来。那位一看便知是领导者的女骑士的周身散发出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梅丽雅注意到她的肩甲上印着一枚设计独特的群青色的六芒星，这是一个家徽——群青之星，它代表着布拉索尔帝国中声名显赫的英雄世家希尔诺斯家。
根据当前所处的地域以及自己在剑斗士军团时所了解的情报，梅丽雅根本不需要猜测便能推出对方的身份，这位骑士肯定是作为帝国军东部战线的指挥官，同时也是帝国骑士团团长的克蕾尔·R·希尔诺斯。就像是肯定梅丽雅的答案一般，女骑士摘下自己的头盔，那头微卷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那发色是帝国中少有的，也是希尔诺斯家特有的淡金色。
在此时，原本热闹的旅馆餐厅早就因为这突发的情况而变得鸦雀无声，那些穿着盔甲的身影们散发出的压迫感使周围的客人们都噤若寒蝉。而那位摘掉了头盔的女骑士则闭上眼睛微微感受了一下，然后便张开眼朝整个餐厅扫视了一圈，最后，女骑士的视线落到了坐在梅丽雅对面的蓝发少女身上。
在梅丽雅对面的艾丽安从骑士们进入餐厅开始便一直低着头沉默着，而此刻，似乎已经发现了其真实身份的女骑士已经来到了这位蓝发女孩的身侧。
女骑士开始发问了，她的语气十分温柔并不做作，她向艾丽安问道：“妳就是先知们派出的……”
然而，女骑士还未问完，蓝发少女便以一个术式“回答了”问题。蓝发的少女利用力量“魔力增幅”在自己与女骑士之间急速的生成了一面冰墙，透过冰墙她看见对方处于防御本能的正向后退去。女骑士的这个举动也正是艾丽安想要看到的，这位蓝发的少女利用那个瞬间果断的改变术式使冰墙瞬间汽化了，大量的水蒸汽立时充满了整个餐厅，而视线的“遮蔽”或多或少的引起了其中人们的恐慌，那恐慌的带动下，使得整座旅馆都骚动起来。
……
回想到这里，梅丽雅不禁又叹了口气。虽然二人利用那场骚动顺利溜出了旅馆，不过当等到骑士们全部离开后又回到旅馆的她们，作为引发骚动的“罪魁祸首”也因此接到了旅店老板下达的“拜托二位，请明早就搬出小店吧！”这样的逐客令。
“说起来，对方也没做出什么攻击性的行为，或许当时我们应该待对方阐明意图再做进一步打算的。”梅丽雅开始事后诸葛亮地讲起来。
不过那位终于从半梦半醒中“回归”的蓝发少女似乎并不想多讨论这个话题，她只是一如既往的板着那张扑克脸应了一声，之后便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
在那场圣滨克市举办的迎接新年的庆典中，下定决心要完成先知们最初赋予自己的使命的蓝发少女与墨绿的前讨伐者洛伦索进行了决斗，最后的结果是过度依赖能力的洛伦索因判断失误而败北。当似乎与艾丽安有些因缘的洛伦索消失后，蓝发少女也回忆起了自己内心那被封印着的艾丽安的部分记忆。
从那时之后，这位原本只是“像人类”的魂容器少女的这种“沉思行为”便成为了常态，她想要试着通过那既悲伤又温暖的记忆继续挖掘出作为自己核心的那位艾丽安灵魂的更多记忆。不过少女的深思每次都会无果而终，那应该是隐藏在她内心中的不知是由创造自己躯体的圣人莫尔还是赋予自己使命的先知们所施加的记忆封印依然牢固的原因吧。
提着行李走在艾丽安身旁的梅丽雅对她的这个沉默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仍然在那里边走边向这位蓝发女孩说着话，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在听就是了。
“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天黑前找到新的食宿地点，不然的话，就算我们手中的资金再充裕也只能露宿街头了。”
梅丽雅对蓝发少女这样说着，她刚一说完便突然想到一个令自己十分好奇的问题，这位“女仆”腾出一只手抓住自己“大小姐”的肩，将对方从思绪中摇回现实，然后发问了：“艾丽安小姐，我很好奇您在入住‘洛伦索之家’之前是怎么生活的？”
“在医院……”
“不不，我是指您与洛伦索阁下接触之前。”
“哦……那应该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风餐露宿吧（大概）……”
“唔，抱歉，艾丽安小姐。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您在之前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没问题的，我作为魂容器被创造之初脑中就已经储存了足够的野外生存经验，无论是临时搭建树屋还是现成的熊洞都可以住进去的；食物的话也有很多，比如蚂蚁、青虫……”
“好了，别再说下去了！”梅丽雅在脑中想象出面无表情的蓝发女孩为了抢占睡处和野熊搏斗的冲击性场面，又构思出少女在地上一只一只捡着蚂蚁充饥的凄惨画面。这位短头发的女孩子赶紧打断了艾丽安的话，她带着同情的笑容，以安慰性的语调向眼前这位无表情的蓝发少女说道。
“艾丽安小姐，请别再多提那些悲惨的经历了，我一定会带着您找到今晚的住宿点的！”
当你展开布拉索尔帝国的地图，找到了其中米尔克镇的位置时，只需要以那为基点将自己的手指再往东稍微偏南的方向移动一段距离，你便会发现指尖停留在了在一大块没有名字的平原上。而这块与米尔克镇之间有着上百里距离的无名平原，便是帝国东部战线的主战场之一。
在今天的无名平原之上，两个国家的军队都各自列阵对峙着，一个年轻的布拉索尔军官正乘坐在战车上检视着自己的部队，这是一支万人的大规模部队：四支装备剑与矛的常规部队、两支弓弩手部队、两支火铳部队以及一支远程火炮部队，除此之外还有数以百计的大小战车。年轻气盛的军官得意的检阅完这只阵容强大的部队，然后便接过自己副官递来的扬声筒高声训起话来。
“兵士们！自帝国与察依娜尔开战之来，凡是由我帝国陆军第七科技军团参与的战事，不论大小，都从无败绩！今天！希望诸位能将我们伟大而光荣的胜利延续下去！”
年轻军官在士兵们热烈的响应声中结束了自己的讲话，他向与自己的军团相对的敌阵方向望去，在那边可以看见无数的旌旗在飘扬着，那些黑底黄边的旗帜是察依娜尔联邦的国旗，年轻军官曾经仔细观察过一面他的部下们缴获的这种旗帜，那旗帜的正中以察依娜尔特有的刺绣工艺绣着一条在他看来像是蛇一般的金色怪龙。
“真是愚蠢的图案。”军官轻蔑的想着，又向自己这边的帝国军阵地中心望去，在那里的天空中，无数大大小小的飞空艇聚集在一起，就如乌云般黑压压的一片，而且其中还有一艘即使在军官这样远的距离仍然能清晰的看清其细节的体积大到离谱的巨型飞空艇，那巨型飞空艇就如一座浮游城堡一般稳稳地悬浮在空中，那便是布拉索尔帝国所推崇的科技的结晶，同时也是帝国骑士团专属的空中要塞——Avalon（阿瓦隆）。
一枚信号弹自阿瓦隆射出，那团拖着尾巴的绿色火球在天空中飞舞一阵接着爆散开来。伴随着那信号，布拉索尔的阵地上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战号声，这场会战的序幕即将被拉开了。
“是进攻的信号！传令下去，全军前进！”军官通过扬声筒向自己的部队下达指令，然后这个年轻人命令自己的副官启动了战车的机关，他的座驾立刻化作了一台凶猛的杀戮机器向前奔去。
……
日暮时分。一蓝一白两个人影并肩站在一块高地上，在他们的脚下，布拉索尔与察依娜尔间的战斗正酣。
在战场上，混合兵种组成的布拉索尔方阵正在火炮的后方支援下有序的前进着，他们那钢铁打造的战车在战场上穿行着，在这种有着八个车轮的战争机器上都安装着一种叫做火焰喷射器的长距离兵器，其中喷出的高温集束火焰毫不留情的将周围的一切敌人全部焚烧殆尽；他们的火铳操作简单且比弓弩更精准、射程更长远，这对敌人的魔法部队拥有绝对的优势，当敌人那古板的远程魔法还未咏唱结束时，往往便已经遭到火铳部队的射杀；而在那碧空中，察依娜尔的独有的飞龙骑士部队遭遇了帝国骑士团的飞空艇部队，那些原本以速度著称的飞龙部队，在面对拥有更强机动力以及更优秀火力的飞空艇时也只能狼狈的东突西窜，遭到全歼也估计是迟早的问题。
看着这样有着压倒性实力的精锐之师，深蓝色头发的少年在惊叹着，“一百五十多年真是个不短的时间，如今的由母后所领导的火铳与科技为主的布拉索尔帝国，同当年父王在位时所领导的刀剑与魔法为主的布拉索尔帝国相比，在战力上简直是飞跃式的发展！”
站在艾利奥鲁身侧的赫尔迪斯缓缓摇着头泼了他一盆冷水，“布拉索尔之所以能有今时的发展，完全是仰仗着我等借予的力量，持有者们运用先知之力能够轻易地将一场战争引向对自己国家有利的方向。在百年战争中，布拉索尔正是借助了先知之力才能够赢得一场场战争，吞并一个个国家，最后才能使用那些从他国劫掠而来的技术与资源成就今日的高度。”
老人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下去，“我开始在大陆上游历之后，曾听遇到过的察依娜尔商人谈起他的祖国向布拉索尔宣战的理由，察依娜尔的统治者认为那些盘踞在布拉索尔中的能力持有者们便是最初引发战争的源头，只要消灭了他们，整片大陆上燃烧的战火便会自行熄灭。这一点其实与我们提出‘苍蓝讨伐者’计划的初衷不谋而合，察依娜尔的统治者被子民们尊崇为天子，而历代天子也自誉为神之子。我身在先知殿堂之时曾经将这归为‘异教徒的狂妄自大’而嗤之以鼻，但现在看来，他们能够发表出那种独到的见解，看来还真非常人。”
艾利奥鲁沉默的听着，赫尔迪斯的一席话使他无法反驳，关于“能力持有者便是战争源头”这点，他从作为魂容器复生之后的所见所闻以及事先被灌输于脑中的那一百五十年的大陆历史中已经能够隐约察觉了。但真正让这位蓝发少年百思不解的是自己用生命来保护的那位以建立和平之世为目标的母后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得要当面问清楚的。
赫尔迪斯似乎也并不想多讨论那些原讨伐者们的事情，他向蓝发少年说道：“我特地带你绕远路来到这里，并不只是来看战场的。艾利奥鲁，你觉得眼下的这场战争谁会获胜？”
“恩？”听了老人的问题，蓝发的少年将目光再次转向战场。在那里，布拉索尔的铁蹄依然肆无忌惮的践踏着阻挡他们的敌人。少年收回目光，试探着回答道，“我认为，布拉索尔会轻松取得胜利。”
艾利奥鲁的回答是赫尔迪斯意料之中的，这位穿着脏兮兮的法袍的老人发出了沙哑的笑声，他向察依娜尔军队的大后方指去，同时自问自答着。
“知道为什么表面上看起来如此不堪一击的察依娜尔会雄霸大陆的整个东方吗？那是因为夜晚才会显现他们真正的强大。”
少年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望去，那个方向在此时由于太阳西落的原因投下了大片的阴影，而在那些阴影之中仿佛有成千上万的某种“东西”在涌动着。
“尽管现在已经开年两个月了，但是白天依旧短暂啊。艾利奥鲁哟，你要好好观察我们之后将会见到的那些特别的察依娜尔军队，因为那将有可能是我们寻求人类和平的其中一个选项。”
赫尔迪斯说完之后便更加大声的狂笑起来，而整片大地在也随着夕阳完全隐没而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