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点五章 纯白的剑斗士
终（过渡章）
回到了圣滨克市的米蕾尔又恢复了自己平静的学院生活，她在课堂上努力学习，在休息时和自己的朋友们一同玩闹，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尽情地挥洒着青春。
不过有时候，独自呆在教室中看书的米蕾尔还是会时常想起那位自己同桌的蓝发女孩。得知艾丽安转学的消息，是在米蕾尔从王都回来的第二天上学时，她觉得这个消息十分突然，也曾经前往圣滨克市城东的“洛伦索之家”拜访，然而那座艾丽安与她的女仆居住的别墅已经大门紧锁人去楼空了。虽然在之前也有过艾丽安不告而别的情况（详见第十五点五章）发生，但是这一次，米蕾尔的心中老有种预感，她隐隐觉得自己那位蓝头发的朋友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种不好的预感让米蕾尔感到烦恼，她很喜欢那位有些阴沉，又有些天然的艾丽安，她很喜欢那位虽然外表冰冷，但却内心炽热的蓝发女孩，她很喜欢那位不善言辞，却体贴温柔的少女。所以，她才会如此的烦恼，如此的担忧。
而每当米蕾尔烦心的时候，她又会不自觉得思念起自己心中的那位少年，那位当前也以转学为理由离开教会女学院的男扮女装少年可以说是米蕾尔最初的，也是现在的爱恋。尽管两人前几天刚在王都中相见过，不过思念就是这样的，才分别了短短几天便觉得恍如隔世。
思念着拉比的米蕾尔有的时候也会像今天这样取出一张相片来，这个女孩眨着眼睛端详着相片。距相片拍摄的时间尽管已经将近一年半了，但是米蕾尔对当时的情景仍旧记忆犹新，那是当初自己的姐姐前往阿克隆镇接自己回家时大家一起拍摄的合照。
在这张不大的彩色相片上，有米蕾尔自己、少年拉比、自己的姐姐克蕾尔，还有自己以前的导师福索沃兹女士。四个人站在阿克隆镇的中心广场上，而他们身后的背景则是希尔诺斯家的那架私人飞空艇。大家都在欢笑着，笑得十分灿烂。然而，才仅仅过了不到两年时间，不管是福索沃兹女士也好，还是自己的克蕾尔姐姐也好，她们都相继逝去了。
米蕾尔不由得叹起气来，这个女孩在感叹着自己“怎么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的同时，不忘朝教室窗外望去，在那透明的玻璃外边，天空依旧湛蓝，是了，已经快进入盛夏了吧？所以天才黑的晚了吧？那身在王都的拉比，在此时此刻是否也和自己一样仰望着这片青空呢？
——蔷薇十字城——
就如几小时前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一样，那些前一秒还在王都中泛滥着、汹涌着的“魔兽潮水”忽然间就静止了，消失了。但是拉比却是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这次的情况和一个多月前希尔诺斯公爵率军讨伐“新生恶意”时不同，在此时这个少年的视野里虽然没有了魔兽们的踪影，但是一种莫名的“黑色粘稠”气息仍然在四下里飘荡着。
天空中依然黑云密布，不见天日，墨汁般的黑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拉比抬起疲惫的脑袋注视自己头顶的那片漆黑，这个少年正在揣测着之后会不会再遭遇魔兽的袭击时，就突然感受到了一股为自己所熟悉的淡淡的“先知之力”气息，于是他想起来了，那位先知们所派遣的以回收先知之力为目的的讨伐者女孩目前也是在王都里的。也许是由于方才的恶战实在太过紧张的缘故，少年都一时忽略了那个女孩的存在，那么，当前有必要去确认下她的安危吗？
拉比犹豫起来，那个女孩在先前拒绝他的表白时也同时与帝国划清了界限，她向少年表明自己是他的敌人……但是尽管如此……
“我依然认为自己喜欢艾丽安小姐的心意是没有虚假的！”
少年如此想着，开始循着那淡淡的气息往“凯旋广场”的方向去了。
稍早前还那么宏大、那样庄严的“英雄凯旋广场”，在现在已经如台风过境一般变得颓败不堪，大型的喷水池崩坏了，设计独特的水道与石桥断流了、塌陷了，就连那些花圃中怒放的美丽花儿也被践踏了、凋零了。
偌大的广场上空空荡荡的，而一个苍色的身影正孤零零的坐在一堆由石像坍塌后形成的石堆顶端。
艾丽安暂时掌握了自己身体的主导权，这个脸上爬满咒印的女孩愣愣的望着自己左手小指上出现的那枚苍蓝色戒指，这是刚才“黑色的艾丽安”成功夺取的自己身下这座石像中的力量所化。这戒指是由两片不对称的小树叶形状组成的，左边的“树叶”代表着能够化作防御屏障的能力“绝对领域”，而右边那片则代表着能够快速治疗自身伤痛的能力“不灭”。
虽然又夺回了两个先知的力量，但是蓝发少女并不高兴。此时的她十分的内疚，十分的伤感，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支离破碎了。那个“黑色艾丽安”暂时沉睡了，黑色的少女就像玩累了的小孩子一样，正趴在苍色少女的腿上呼呼大睡着。
“呜……都是妳的错，如果没有妳的话……梅丽雅他们……大家……”
蓝发少女如此说着，眼眶中又噙满了泪。就连艾丽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从何时起在情感上变得如此接近人类了，而今天，也许是她哭的最多的日子。
“艾丽安小姐！”
突然传来的一声大喊使蓝发女孩停止了哭泣，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的同时，立刻就像是见到救命稻草那样抬起头来。这个女孩腾地一下从碎石堆上站了起来，她的这个突然举动使那位正熟睡着的黑色女孩一下子摔到了石堆上。不过艾丽安并没有理会那个揉着眼睛爬起来的黑色女孩，她从石堆上跳下去，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少年跑过去，她后悔自己在前段时间拒绝了少年的心意，而此刻她想要扑到对方怀里，在对方的安抚下好好大哭一场。
然而……
“艾丽安小姐……难道……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妳……”
将要扑倒拉比身前的少女猛地停住了脚步，她惊愕地望着少年，那个之前一直对女孩颇有好感的少年，在此时，他的脸上写满惊愕，眼中也尽是怀疑。少年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震惊的打量起自己面前这个全身咒印的女孩来。
拉比的行为伤害了艾丽安的心，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起转来。但是女孩依然心存侥幸的装着不明白的样子僵硬地笑着，并向着少年一步步走去。
“怎……怎么了？我……可是你认识的那个……艾丽安啊。”
“不要靠过来！”拉比将快要碰到自己的女孩一把推到了地上。这个少年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明白了，作为讨伐者的妳在‘新生恶意’的那战中吸收了魔兽的力量对吧？”
“不是的！”
“妳这次也是为了引出沉睡在广场的奈尔瑟夫·高格阁下，想要夺取他的‘先知之力’才故意召唤魔兽把整座城市都毁了对吧？”
“不是的！”
“妳好卑鄙！之前为了获得魔兽的力量居然假惺惺地协助希尔诺斯公爵！现在又利用这种可憎的力量妄图毁灭王都，妳的真正使命其实是毁灭整个布拉索尔吧！？卑鄙，卑鄙，卑鄙！梅塔莉安女王果然说的没错！先知们的爪牙都是卑鄙的！”
“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的！”
艾丽安瞪着大大的眼睛祈求似得望着拉比，但是从少年嘴中却吐出了冷酷到了近乎诅咒的话语，“别在那里满口谎言了！妳这个魔女！妳才是不折不扣的‘恶意’！”
拉比的话语如同一柄尖刀般刺入艾丽安的心脏，少女发出了在今天中最悲伤、最凄惨的哭声。她的手中出现了坚冰之枪，沉痛又无奈地拍打着背后伸出的魔法羽翼，向着那个一边高喊着“妳是我的敌人！”一边化身成黑鸟飞上高空的少年迎了上去。
苍蓝与漆黑的光影在空中交织着，碰撞着。黑鸟愤怒地拍动着翅膀，漆黑风刃立刻朝苍色少女无情地切割而来，少女哭泣着躲闪着，无奈地利用出现身前的魔法阵中飞出的更加密集、更加迅速的猩红真空刃回击着。
血光飞溅，尽管黑鸟翻飞着、躲避着，但是在身体上、羽翼上依然被刻上了深深的伤痕。然而拉比全然不听少女那“求求你，快住手”的请求，他继续飞翔着，从高空中飞扑而来，化为了漆黑的龙卷风，然而那看似威力无穷的“飓风攻势”，也在顷刻间便被无数从天而降的魔法箭雨给化解了。
在天空中的拉比恢复了人形，这个黑发的少年身上满是魔法羽箭所留下的伤痕，他在空中划出长长的血花后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可恶……可恶的魔女！”浑身是伤的拉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已经无法再维持“化身”了，但是却仍然在咬牙切齿的怒吼着，并捡起一根断掉的木棍直指着轻轻落到自己对面的艾丽安。
“敌人……妳是我的敌人！是帝国的敌人！是人类的敌人！”拉比晃晃悠悠地蹒跚着，认为自己自始至终都被欺骗的少年也哭了起来，但是从他眼眶中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两行鲜红的血液。紧接着，他对着蓝发少女说出了同白银骑士克蕾尔那时一样的话。
“妳这个人偶，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少年挥着木棍冲了过去，少女提起冰枪迎了过来。两个身影稍触即分，各自背向而立。
艾丽安手中的冰枪消失了，拉比以剑术的技巧将木棍刺进了她的左肩，或许他原本是想要刺穿女孩的心脏的，但是却没能成功。而这位背对着少女的少年自己呢，在他的左腹部出现了一个冒着鲜血的大窟窿。
尽管艾丽安背对着拉比不去看对方，但是她仍然听到了那个少年先是沉重地跪到了地上，之后才重重地扑倒下去的声音，而他所持的那原本属于漆黑魔导师马琳的“先知之力”化作了黑沉沉的烟雾，环绕在了少女的身侧。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拉比……”
“黑色艾丽安”在这时又来到了蓝发少女的身边，她笑嘻嘻地帮“苍色的自己”擦掉脸上的泪水，同时抬起对方的右手，此时，那股已经被同化为苍蓝色烟雾正在为那只右手腕上的手镯铸上精致的花纹。
“亲手埋葬自己重视的人，那种感觉肯定不好吧？”黑色女孩的双臂环绕着艾丽安，“但是是对方先背叛艾丽安的，他居然骂我可爱的艾丽安是魔女！真是太过分了！对吧？”
“黑色艾丽安”在安慰着“苍色的自己”，不过这个女孩马上就自顾自的大笑着跳开了，她雀跃着，跑到了扑倒在地的拉比身边，在那里蹲下去好奇地用手指戳着对方身上的伤口，直到双手都沾满鲜血都不见少年动一下之后，才又跳回了艾丽安身边。
这个黑色女孩调皮地对艾丽安悄声说道，“呐呐，那个少年不动了哦，已经坏掉了吗？”然后便看也不看那个又流出眼泪的少女开始继续说起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来。
艾丽安终于愤怒了，她红着眼睛想要呵斥自己面前这个黑色女孩，于是便开始在自己脑中寻找着合适的词句，不过一抹出现在少女视野中的绯红立时让她瞪大了眼。
冷傲的赤红身影突然就迈着优雅而高傲的步子出现了，在赤红的前讨伐者周围的还有无数高大身影，那些灰黑重甲的近卫兵们手持特制的铳剑护卫在自己君主左右，他们列成方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有条不紊地行进到“凯旋广场”的正中心，并在距离艾丽安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全身绯红的女性伸出右手往虚空中随便一抓，在下一刻她的手中便多出了一柄流动着赤红光华的巨剑。在接下来，这个女性便右手提剑左手叉腰的摆出了一副高傲的姿态。一身绯红长裙的她缓缓走到队伍最前列，然后举起剑只是轻轻一挥，一道巨大的弧形剑气就瞬间斩到了艾丽安面前。
在艾丽安本能的往侧边一跃惊险避开了这道赤红的剑气，不过她身前的黑色少女却正好被自左肩到右腰斜斜的劈成了两半。
“哎呀？这股力量是……百五十年前的？”黑色少女被一分为二的身体在空中旋转着，她略带惊讶地笑着猜测着，这个女孩的身体转而又在她抛下一句“看来我又需要暂时沉睡一段时间了。”之后，发出一声碎响化作漆黑的碎片消失了。
艾丽安发现那些原本爬满全身的猩红咒印忽然就退回了自己的左手背中，而自己的身体也在同时感觉轻松了不少，然而那第二道、第三道……接连斩来的剑气却并不给她思考事情的时间。
“时间……凝滞！”
少女抬起右手大喊一声，镶嵌在手镯上的那颗苍蓝宝石瞬间亮了起来，并在她身后生成了一只时钟的影像。这是艾丽安还一次都没用过的能力，那是希尔诺斯公爵主动归还于她的力量。在力量的作用下女孩周围的时间流动顿时缓慢了，然而她立刻就惊讶地发现那些斩来的剑气速度竟然丝毫没有受到自己能力的制约。
剑气纵横着，沿着地面朝着艾丽安迎面飞来，她不得不再一次侧着身子又躲开了一道剑气，不过女孩的这个举动虽然让自身躲过了斩击，却使自己背后的那只时钟影像被切去了一角。在那只缺角“时钟”的表盘上，指针开始飞快的倒转起来，进而将女孩周围的整个空间都扯得扭曲起来，片刻之后，蓝发女孩的身影连同时钟的影像都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梅丽雅……梅丽雅……”
“女仆”在轻轻的呼唤声中费力地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花圃里，而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则是躺在自己身边的那位金发青年。
全身是伤、脏兮兮的杰拉特望着醒过来的梅丽雅，他露出了笑容。
“看来，是艾丽安小姐无意识中手下留情了呢。”
“艾丽安……小姐……”
脑袋里依旧昏昏沉沉的梅丽雅轻声念着自己“大小姐”的名字，“是啊，我们都活了下来呢……但是，艾丽安小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杰拉特吃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并非人类的她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变，也许是她的力量出现了暴走，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吧……”这位金发青年在低语着，他目光散漫地盯着天空，发现那诡异的黑雨早已经停歇了，而那些遮天蔽日的黑云也正在散去。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应该……已经结束了。”
“那艾丽安小姐在哪儿？她到底怎么了？我曾经答应过洛伦索阁下要照顾她的！”梅丽雅激动起来，她想要撑起身子，但却因为全身的刺痛而放弃了，她放在身侧的手随即被杰拉特轻轻地握住了。
“或许我们现在能为艾丽安小姐做的，就只有祈祷了吧。”
这时的梅丽雅忽然感觉到自己没被握住的那只手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便将那只手摊开来。她看见了，在自己手心里的正是她之前舍命抓着的那枚与杰拉特两个人约定终身的白金戒指。这位“女仆”无言地点点头，也握紧了青年的手，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十指相握的一同仰望天空。
与杰拉特二人一样望着天空的还有黑发的少年，虽然身受重伤甚至还失去了“先知之力”，但是拉比又一次靠着自己那似乎与生俱来的强韧生命力捡回了一条命。这个躺在地上的少年大笑起来，他虽然是在笑着，但却也在哭着，同时亦在暗暗发誓。
“总有一天，我会再次站到妳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