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时12分35秒,艾琳达要塞中央控制室。
舍纳尔元帅走进休息室。拿过杯子,放在热水器下接水。约盛了七八分满,元帅就接过来一饮而尽。顷刻,阿尔卑斯山的山泉水浸润了似火在烧的喉咙。大战期间,仅休息10分钟。精密如同机械。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蓦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块金色的怀表。护壁弹开,里面镶嵌着一张年代久远的全家福。虽然照片这东西太过时已经很少有人用,不过在有些时候对人来说却是寄托着额外珍贵的思念。
“是元帅的家人吗?很漂亮的夫人,很可爱的孩子啊。”一边闪出一个人,是谢菲尔德。他嘴角依旧挂着微笑。
“嗯。”元帅哼了声。“只可惜人都不在了,在那场浩劫之后。”
少校愣了,他沉下头不说话,自己无意间触到了元帅的伤心事。但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即使身为元帅的贴身护卫已有两年。但元帅的过去,谢菲尔德承认自己并不了解。大概的原因,除了高级将官的个人资料都属于绝密不能知道外。就是私下每次和元帅闲聊,当谈到往事时,元帅都刻意回避或者谈其他的话题跳开。不过谢菲尔德自己也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军队里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不希望被别人知道的秘密。BF驾驶员,普通步兵,甚至是炊事班班长都有。更何况这位他最为尊重最引以为豪的元帅呢?
但是此时此刻,元帅竟然亲口说出了这个秘密。这是为什么?
“要不是那场浩劫,要不是战争。那孩子,到现在大概可以结婚了吧...”痴望着照片,元帅露出谢菲尔德从未见过的表情。“少校,之前解救的那批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是,孩子们的健康状况都还好。但...因为是那种地方的试验品。所以,在领养方面有不小的问题。毕竟都是孤儿而且还是那里面出来的。”少校认真回答。
“是吗?那就发动司令部的力量吧。”元帅轻轻说。“那些老家伙有不少跟我的情况一样,看看他们有没有领养的意思吧。”
“是。”少校会心一笑。“听说前段日子元帅就领养了那儿的一个女婴?”
“嗯。”
“元帅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嗯,大概吧。”老人家声音轻轻,他的目光只落在那张相片上。
须臾,元帅拍合怀表。“谢菲尔德。”
“在。”少校在他身边立正站好等候命令。
但出乎意料的,元帅并没有下任何命令。他只是轻轻问:“在这战场上,你孤单过吗?”
“这个...”谢菲尔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从没想过元帅会问这个。静下心想一会儿,还是没有回答元帅,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会孤独?军人在走上战场的那一刻,不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着精忠报国吗?有那份赤诚,有那份军人的高贵与骄傲,有那些志同道合的战友。为什么还会孤独呢?
仔细想了想。少校认真回答。“不孤独。”
“是吗?或许你现在说的不错。但是,”元帅晃晃杯子,杯中水清澈荡漾。
“我应该在十年后再问你这个问题啊。”
“元帅,这...你为什么这么说?”谢菲尔德走上前一步。
“因为老过才知道孤独。”元帅笑了笑。“而我已经老过了。”
“怎么会呢,元帅可是一代雄狮。谁敢说您老了我就把他丢出让他享受40度的沙滩浴。”少校笑着反驳。
“不对啊。”元帅平静地摇头。“人总是要老的。退出机制,是新陈代谢法则的必然产物。若是表现得老而不识大势,老而老骥自居,老而指手画脚。就要为人所诟病了。”
“元帅...”
“知道人为什么会这样...”老人家顿了顿说。“即使老了也仍贪念着荣华,贪念着生,贪念着得不到的一切吗?”
“不知道。”少校很坦诚。
“那是因为老之前没有得到的或者失去的太多,暮年的时候想抓回来一点,可事情往往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越是努力抓回来就越会失去的更多。最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茫茫然地向前走,走到终点。”
“元帅,我不明白...”
“所以啊。”老人家转过身凝视着眼前这年轻的刀锋。“有人说军人是冷血动物我就一枪崩了他。真正的军人是比任何人关心在乎自己身边的一切,是用眼泪和情谊塑造的人。只沾有铁和血的,那是兵器,不是军人。而军人,老过的军人。因为失去太多,因为太孤独。所以...”
老人家与他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又顿下了。“一心扑向自己要完成的事情的时候。也珍惜下自己平常不在意的东西吧。”
“平常自己不在意的...”谢菲尔德呢喃着他说的话。
“就比方说,战争忽然结束了。当兵的都可以回去种田,而你...就去当老师吧。我感觉你挺适合教书的啊。呵呵,想要找人写推荐信的话。就来找...老头子我吧。”
语落,元帅静静回控制室去了。这番话,亦很荒诞,却亦很真情。
凌晨4时46分32秒。撒哈拉沙漠某处,地表以下约3公里。
3042米的岩层深度,染成赤红色的合金钻头发出低沉的咆哮,掘食着所触及的一切土壤。沉眠上万年的沉积岩层在高温熔融之下瞬间化为岩浆,以最原始的姿态附在那台魔兽般的机体所开辟的隧道的道壁上,慢慢凝固。
那台机体速度非常快,突入到如此深的地下岩层却仿佛波浪快艇,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机体能保持这样的速度,钻头能保持熔穿任何岩层的温度。放眼世界,没有任何一台常规现役机体能够做到,无论是能量或是机体自身护甲的强度,均不能做到。
眼前这台异形机体,超乎想象的恐怖。
驾驶舱里,各种数据条在半空交织令人眩晕。
“呦呵!”机师打了个漂亮的响指。“英俊的人无所不能。come on,baby!”
机师似乎兴奋值爆表,两只手臂行云流水矫若疾风游走在周身虚拟键盘上。动作迅而有力,以较文雅的辞藻来形容。就是好似五湖夺珠,九天揽月,强劲而富有踢踏舞般铿锵有力的节奏。这样的操作方式要是配上半空各种BF你来我往光束刀剑你砍我剁粒子炮追尾导弹满天飞的热血场景。若是被人看到了,保准就算是世界顶级的王牌技师也会自愧弗如。四个来形容:风骚到爆!
但,配乐,为什么驾驶舱里会有配乐?还是一首相当劲爆黑人摇滚乐。虽然驾驶机动兵器战斗帅气逼人,令多少男儿热血沸腾。那种场景少不了音乐来烘托气氛。
但那是演电影,现实里的战斗过度的嘈杂声会影响机师的心境和判断力。因此绝不能有。
可为什么这时候驾驶舱里会有摇滚乐?
仔细观察一段时间的话,会发现,那人矫健有力的动作与其说是在驾驶,不如说是在...玩游戏敲键盘。
果然。
“最后一刻。呔,必杀!”那人大声一喝,右手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敲下回车。
“铛铛~~本周舞王诞生。总积分12452363!!!12星征服难度完成。”屏幕上绽开无数灿烂烟火,随即又星光、鲜花满屏。
原来如此,驾驶期间玩跳舞游戏...
“啊~~呼~~”机师躺在靠椅上连喘粗气,如释重负。“几天不玩,手艺生疏了。不过这点难度又怎么能难倒我?哦哈哈~~~”
这时候系统自动退出游戏,切换至正常模式。
“录像保存完毕,任务模式开启。”系统电子音响起。
“喂喂!我还没过瘾呢!”那人连忙翻身坐起,挥拳抗议。”
“抱歉。经判断,这是正确选择。一,你游戏的时间已经超过标准放松时间17分35秒02微秒,继续下去只会影响任务。二,本次任务的录像资料全会转交给一号机机师审查。鉴于他对你的要求,此时结束游戏较为明智。”
感觉得到机师脸上一阵抽搐。一番思想斗争后,他颓然倒回靠椅。“算了。人在屋檐下,本大爷...就低头吧。”
“是害怕惩罚游戏吗?”
这回是浑身抽搐,生像是羊癫疯病人。
“咳~~咳~~拜托别一语道破...委婉点行吗?”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抱歉,未启动人工智能。委婉点有些难度。”电脑的语气尤为坦诚。
机师躺回位子猛敲头盔,似乎在考虑自己要不要重装个辅助系统。
半晌。“一号机,在哪?”他悠悠地问。
“于联邦军前线指挥部恩贾梅纳城的秘密机库里待命中,但似乎没有要出动的迹象。”
“果然是老大的作风啊。”他苦笑。“赤手空拳地上战场。真是一直都当在自家后院悠哉散步啊。”
“呐,老伙计。你相信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吗?,仿佛疯狂强大这两个词都是为他而造的那么一种人。”
“请详细说明,我好做分析。”
“他那个人呢,时刻都会笑,都会保持着笑。那是一种微笑,一种遇上什么都波澜不惊的微笑;一种遇上什么都能一笑而过的微笑。他也很疯狂,疯狂到就算别人当面竖中指骂街问候他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十九代玄孙都会笑;疯狂到无论是泰山崩于前或是亲手杀掉刚出生的婴儿都会笑。那是一种皮肉不笑的笑,也是深不可此的笑。仿佛别人的一切秘密都暴露在他眼前。笑看悲伤,笑看痛苦,笑看死亡。他那个人,就有着这么一种笑。”
“了解。”
“任谁都有可能横尸的沙场上,连S级的虚无兽,王牌机师都会九死一生的地狱里。他却当是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地走一走。比如说在今天这个战场上吧。在开作战会议的时候。他只进门撂下一沓资料。说‘详细的步骤都写在这上头了,你们看完了就各自行动。行动开始之前你们爱干嘛干嘛。我出去转转,散散心’。当时三姐问他干什么去,你猜他说什么。原话是‘好不容易回趟地球,当然是要好好玩玩喽。我去对面那要塞里头逛逛,顺带做个内应工作’...”
“了...解,很与众不同。”电脑也结了个梗。
机师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我以前给你说过的吧。我们这些人,除了他之外。兄弟姐妹六个虽嘴上说是六个兄弟姐妹,但私底下谁也不服谁。战场上互相拿光束炮对射是常有的事儿。偶尔也会干些把对方推到敌人中间当靶子吸引火力的这样卖队友的恶作剧。平常,相互对抗的小孩子把戏不知道玩了多少。呐,你还记得吧。前天你问我为什么改了发型理了个爆炸头。我现在回答你,那是被三姐用火焰喷射枪烧的。原因是小七在她化妆盒里倒了点狼尿,而她在洗完牛奶浴后直接用那抹了满脸...在闻出味儿后当场暴走,抄着喷火枪去后花园找小七,结果我不幸撞枪口上了。”
“她为什么会打你?”
“大概是...我当时喝高了,指着她的脸说‘哈,夜猫子还带着狼臊味儿啊。’结果遭到无差别报复。”
“这也不能怪她,你当时怎么在后花园?”
“我说了喝高了,正所谓酒壮怂人胆。我当时正准备去给四哥当宝贝养的那窝狼崽子下点药,整夜在那嗷嗷叫吵得我睡不着。”
“果然,你们之间丝毫没有团结和睦的概念。”
“嗯,这我不否认。”
“但这和你说的那疯狂强大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现在这样的我们,是那个人一手带出来的啊。”他缓缓说。“十几年,几十年无论过了多少年我们都不会忘了他的话。他的那番话‘你们几个可以哭,你们几个闹。也可以吼着我们是兄弟姐妹为什么要自相残杀的这样懦弱的话来保护脆弱的自己。而我已经在你们抱怨怨恨的工夫里站到了金字塔尖准备俯视嘲笑你们,我不会承认弱者是自己的兄弟。有本事就一边拿着刀剑对砍一边追上我的步子’。”
“因此,他让我们私底下互相使绊子;让我们战场上互相对砍,开枪;让我们把彼此当敌人对待...真是个连兄弟姐妹的命都漠视看不见的恶魔啊。”他的话语变得激昂,但又迅速转为平和。“但是正是因为有了他,才有了现在可以把世界玩弄在股掌之中的我们——俯瞰风景。你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吧?”
“数据分析,只有一个人符合要求。一号机机师,俯瞰风景之首...”
机师忽然拍了电脑一巴掌,硬生生把那个名字给堵了回去。“老大的名字,知道就好了。任谁都不可以直呼其名的。”
“明白。他这样的人,的确很疯很可怕。”
“所以当他说要去对面也就是现在我们头上的艾琳达要塞转转的时候,我们谁都不会怀疑他说的话。因为,对他来说。世界就是自己的后花园,自己在里头散步再正常不过了。”
“不是说大话呢。”
“所以,我才替对面要塞里的那帮人感到惋惜。好死不死,撞上这么尊凶神。对了,你忽然变得这么感性,是开人工智能啦?”
“嗯,的确。所以才能对你的话做出确切评价。”电脑不置可否。
须臾,机师忽然又开口。“对了,咱这次的任务是干什么来着的?”
“打通地下隧道来绕过敌军防线。攻击艾琳达要塞位于地下的武器装备库和能量反应堆。”
“真佩服那些建这要塞的猛人们,合金防护墙埋到地下435.15米也就算了,连地表以下负2760米的地方都布有阻挠暗雷。那玩意一碰就让整个操作系统瘫痪的威力可真让人头痛的要命。不说这,单说埋的这深度,如果真的有十八层地狱的话,估计也早就被他们探到底了吧。”
“毕竟艾琳达可是被称作南方铁壁,要是没几斤几两,联邦也就不会碰壁27次了。”
“不过,最凶猛的尼罗鳄就算武装到牙齿,也会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它的肚皮。”机师紧盯着,屏幕上流动的数据,故意压低了声音。
“准确地说,是敌人Tx12b型声控干扰弹散布的区域只在2713.45米以上。而本机的最大下钻深度是3126.45米。这就是成败的关键所在。”电脑接过话。“他们会败得很惨。”
“谁让他们没考虑到特殊情况呢?不过想想也是,现在同种类型的现役机体的极限也不过2000米左右。布到2713.45米已经是最优的保险起见了。有谁会想到还有台称得上绝对bug,极限在3000以上的家伙存在呢?哈哈...”
“所以,我们就悠哉悠哉地顶着头顶那片雷区跑过去然后哼着小曲儿去他们后院里杀人放火吗?”
“你什么时候也懂幽默了?”
“我说了我刚才开启了人工智能,根据情况发表贴切评论。”
“哦,我喝高了。所以忘了。”机师一拍头盔。
“根据计算,如果我们行动得手的话。可瞬间引爆敌军的所有储备弹药,再加上能量反应堆爆炸所产生的爆炸能量,保守估计会有十二万吨当量的贤者之石能量被释放。这些能量足以瞬间毁灭艾琳达要塞整体的59.86%。届时,其地面守备力量将会将会损失63.16%。随后引起的地表塌陷,地震波及的范围会超过半径45.36公里。最终导致其守备力量损失93.16%的兵力和资源。敌军将彻底失去抵抗能力。”电脑的话语明明没有任何情感,却让人感到分外的阴冷,战栗。
“那时候,就会欣赏到一朵旷世美丽的盛大烟火吧...”
“如果敌军继续按照现在的速度向要塞回拢,预计伤亡的人数将会超过70万。是一场真正的大屠杀。”
“谁让他们中了计呢?”机师波澜不惊。
“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
“什么?说。”
“爆炸可是不分敌我的,一号机机师他应该和五号机一样,潜入要塞多时了。一旦我们攻击开始,他们的生命就不能确保了啊。”
“放心,弄死他们除非西边日出。况且连我们这捅娄子的人的脱身之策都为我们想好了,他会不管自己吗?大哥那种人可是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再说,身为神的他会死吗?我不信。”
“嗯,也对。我多想了。”
“闲话少说。差不多该干活了,老伙计。”机师正色道。
操作台上有了变化,本部的指示信号来了。
“明白。潜行模式解除,机身一度能力解锁。武器火力配置开始,确认45秒后进入战斗地点。45,44,43...”
没有人在意的时间,没有人在意的地点,无尽的毁灭开始了。
凌晨4时57分23秒。
雪鹰联邦非洲战区前线指挥部,恩贾梅纳城。
大概由于处在内陆,撒哈拉的烈风吹过之后,便是彻骨的寒冷。街上看不见一个人,划为前线重地后宵禁便成了家常便饭。像这场战争一样,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北城区,一座靠山别墅内。
装饰奢华的书房里,月光如雨滴般洒了进来。映出了两个人影:一个在看书,另一个则俯身在壁橱前取出酒杯,倒酒。月光昏暝,房间里也没有灯光,只点着两支烛台。因此看不清二人的面容。
那取酒的人走到烛台前,光影的变化下。倒让人看清了几分她的样子。身姿婀娜,丰腴妖娆得像画家笔下一抹艳丽的红。虽然知道了那是个女人,但昏暗的光线下,终究看不清她的样子。
女人一挥手往桌上摆上两只高脚杯,开瓶倒酒。动作优雅美丽。
“闻闻,看是什么酒?”
“没尝过又怎么知道是什么酒呢?不过大姐你亲自倒酒可真让我受宠若惊了。”看书的人说话了,是个爽朗的男声。
“我很老吗?要叫叫小姐。闻不闻?”
那个人合上书,前倾身子。拿起高脚杯摇了摇,闻了闻然后浅尝一口。“总统之爱?”
“不错!”倒酒的女子赞许道。“还知道什么?”
“因为相传是数百年前美利坚合众国的开国元勋,第二任总统托马斯·杰弗逊的至爱,所以美名总统之爱。原产自奥比昂酒庄,这个庄园1855年被评为波尔多级名庄中四个一级名庄之一。当时参加评选的共有61个酒庄,60个在梅多克产区,只有一个是拉格夫区的。而奥比昂便是这唯一一个。相当难得可贵呢。总统之爱在二十一世纪初曾正式公布过中译名,叫伯侯王。但我更喜欢它之前的名字,很迷人。叫红颜容。”
“啪啪。”女子拍手叫好。“真不愧是酒中大博士,知识储备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呢。我等在你面前真是自愧形秽,恨脑袋如同木瓜啊。不错,正是此酒,但放的年代不长。不过也是这穷乡僻野拿得出手的最好东西了。将就着喝吧。”
“无妨,我也不是好酒之人。要是老六在这里,端上这酒。他大概会摔桌子大骂这是酿酒剩下的糟糠吧。”
“他那个酒鬼摔桌砸椅子甚至宰人都没事。只要别让碎渣溅到我身上,不然他就等着被抹脖子吧。”呡一口酒,她满不在乎地摇摇姣美的双腿。散发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媚惑。“刚做的保养,可不能被他弄坏了。”
“果然是老样子,对自己人也这样。”看书的苦笑。“你一生保养,美容,做护理就没啥了吧?”
“错了,还有任务:杀人。”
“够精辟的回答。不过你这么爱美是为啥?真当自己是美神维纳斯吗?”
“她哪有我漂亮?”
......
片刻,看书的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下肚,冲走心中无语。
“哟,海量。怎么一时豪迈的像梁山第一百零九条好汉?”女人讥笑。
“别侃大山了,说正事儿。任务怎么样了?”
“老五假扮无压力,大概已经混进去了吧。至于老六...那个酒鬼差不多已经钻到对面的屁股底下了吧。”女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顺手拿过木梳整理长发。
“地下三千米,倒真辛苦他了。”那人继续看书。“不过谁让他天生就是干那一活儿的料。整一土行孙嘛。”
“土行孙?”
“中国神话里的人物,职业刨地道的。”
“哦,也是。”女人纤指轻抵香腮,歪头一想。“搞地下工作的...喂,你最近在看什么啊?”
“研究完北欧神话,我开始研究东方神话。毕竟那里可也有个文明古国啊。”
“那好,你既然这么博学多识。我问你,老五像什么神话人物?你比喻下。”
“孙悟空。”
“WHY?”
“他会七十二变。”
“我呢?”
“苏妲己。”
“那又是谁?”
“狐狸精,外加一代妖后。类似于迷倒凯撒安东尼的克莉奥佩特拉。”
“你夸我还是贬我呢?”
“二者皆有吧,这是哲学上的辩证否定。”
女人扶额。“你也别侃大山了。说正事儿,任务准备阶段全部完成。就等着老大一声令下,我们去踢场子了。”
片刻,那人合上书。灰黄的烛光下映亮一对澄澈的金色眸子。“是啊,踢场子。踢那个三年27次都没有踢掉的场子。还记得老大要我们要怎么干吗?”
“我可没得老年痴呆,自然记得。”
“说说看。”
“第一步,围城必阙。强攻各个外围防线而留一条退路。让敌军回笼本部,一是打压他们的士气,二是让他们抱成团好一次歼灭。而且这样也方便老五乘乱潜进去。第二步,连环计。特洛伊木马加声东击西。由老五在内部攻击制造混乱顺便接应老大,在吸引注意力之后。由老六在地下给他们致命一击。第三步,由你我带领的联邦人马趁火打劫。至此,战斗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厉害。这才是真正的中国通。这成语用的,我自愧形秽。”看书的人赞许道。
“你知道就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女人一甩头发,摆出个妖媚的睡姿。
“还记得对方的总司令是谁吗?”
“当然,我可不像你,只知道他是圣玫瑰十字毕业的高材生。”女人调侃了一下,又接着说。“费迪南德·舍纳尔。人称罗马雄狮。从这场战争开始时的一名普通中尉一直打到现在的一方战区的司令。可以说是伴随这场战争一起成长的。在维拉特防线闪击战里一战扬名,还亲身经历过卡米拉战役,马拉维会战,陆奥阻击战等重大战役。并在同盟军指挥系统混乱一度濒于崩溃的‘灰暗三年’里力挽狂澜组建新同盟军,并在劣势之下扭转乾坤收复了同盟帝都新罗马,后来更以十战十胜收复同盟军在伊落华的所有失地,震惊世界。从此成为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可以说是同盟军的三朝元老,擎天之柱。其人战法沉稳老练,如同老熊当道,坚不可撼。”
“最后一句评价得精练霸气。”
“怎么半天问这个?”
“他要是死了,后果会怎么样?”
“崩溃吧。虽然现在同盟军新生代里具有杰出潜力的年轻将领不少,但艾琳达的位置太重要了。一旦丢了,同盟差不多会兵败如山倒吧。”
“不错,因为完全信任老人家能独当一面,同盟才放心地把艾琳达要塞交给他。也正因为对手是他,老大才制定了这回算得上残忍的作战方案吧。那群敬业的人啊,遇上我们是有幸呢?还是不幸呢?”
“你能想象被杀的人还痛哭流涕地对杀人的人说‘死在你手里是我莫大的幸福’这样的狗血场景吗?”女人嗤之以鼻。“天生作为杀胚的我们,谁遇上会高兴?除了同类和自己之外。”
“这是老大的口头禅,别瞎套。又想玩惩罚游戏吗?”
“哦,明白。”她知趣地捂嘴。
半晌,似乎又是漫不经心的,女人开口说:“那你再比喻下,老大对我们来说又是什么?”
“如来佛祖。”
“这又是为什么?”
“在他面前,你我都是孙猴子。本事再大,也只能在他手心里翻跟斗。”
“...嗯。这倒是个很贴切的比喻。”女子斜躺沙发,目光游离在酒杯与窗外皎月之间。“在他面前,我能把刀拿稳就已经很不错了吧...”
“嗯,比我强。如果没有人搀着,在他面前我估计站都站不稳。”
“你自嘲的功底还是一如以往呢。干嘛这么直白?”
“过奖。因为在同类面前不需要隐瞒。”
“也对,同类之间最了解彼此嘛。”
蓦地,男人忽然问:“你对他,是什么情感?”
“能有什么情感?害怕呗。”女人自顾自地喝酒。“在他面前我们可都是任割的羔羊啊。”
“你刚才还同意我的话可马上又说谎了。”看书男一句话揭得一针见血。“你爱他?”
“你把那个问号去掉就是答案了。”
“嗯?这次倒意外地很坦白啊。”
“嗯,我承认。”女人点点头,显得意外平静。“我爱他。爱到他让我杀谁我就杀谁,爱到他让我自杀我就自杀的地步。愿意做他的一件武器,明知道他眼里看不见我也心甘情愿。而...唯一指望的,也就是陪在他身边。或许某一天他觉得我这件武器不好用不锋利所以丢掉的时候,大概就是我生命的尽头吧。”
“小七说三姐是个痴情的女人,以前我还不信但现在信了。放心,你价值用尽的时候,我们这群同类差不多也油尽灯枯了。所以高兴吧,走的时候会有人陪着不会一个人孤单寂寞。”
“呵,果然是同类啊。”女子笑着起身倒酒。
“嗯,同类。”
片刻的沉寂之后,“哧~~”屋外升起一颗光斑,在墨色的苍穹下绽放出一朵灿烂的星华。光辉照亮的顷刻,映出一男一女俊朗,美艳的容貌。
男子默默合上书,将剩余的美酒一饮而尽。“信号来了,该我们上场了。”
女人起身玉臂舒展,伸了个姣美的懒腰。她把发簪一拔,美丽的长发流水般滑过香肩。“是,是。准备踢场子啦。稍等片刻,我换个衣服,身上还围着浴巾呢。”
“不换也无妨,你那水桶腰没人会看的。”男人调侃。
“嗖!”一道银光紧贴着他的右颊鬓角没入身后沙发。那是把扎进沙发一尺有余,银灿灿的水果刀!
“下次再敢乱说,直接扎脑门。”莲步轻摇,倩影隐没于房门之外,曼妙地仿若跳舞。
男子静静起身,拔出水果刀擦了擦放好。他拍拍沙发。
“好好的古董家具,这次又要劳公家破费了。唉...”
他转身吹灭烛台,出门去了。
月辉洒到房间里,两支残有红液的高脚杯泛着妖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