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伦敦市郊,英伦的暮秋虽有些阴寒却不见瑟索。北大西洋的暖流一年四季温暖湿润着这海岛的空气,名为海的味道弥散在丘陵,荒野,田园。树杈的绿叶有些泛黄却依旧留恋着枝桠,在寒风的催促下仍倔强着不肯落下,被发怒的寒风疯狂地撕扯着身子却倔强着坚持,不肯落下。多少片这样的叶子凑在一起,总觉得和这世界上名为人类的物种很相似,总是为了某种叫做信仰的念头,反抗着时间,反抗着命运,乃至反抗着一切。
午夜,月色皎洁。一座不知名的山间别墅。倒影池里的喷泉已经停喷了,一汪没有一丝涟漪的池水反射着月华下暗淡的星光。这座哥特式的古典建筑寂廖地矗立在夜色下。空灵梦幻,像一场荒废经久的梦境。
东厅,三盏安装于2312年的巨型波西米亚式水晶枝形吊灯悬挂于辉煌无比的天花板上,璀璨的光华为室内的一切镀上一层华贵的金色。在这以白色和金色为基调的大厅里,引人注目的是涂有白色瓷釉的木镶板墙壁。上面是著名艺术家皮奇里利兄弟雕琢的精美浮雕。诸神之黄昏,庄严恢弘却又残酷悸动的美。虽然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却保存得完好如初,令人惊叹。
室内中央的一扇落地窗,一架斯坦威大钢琴前。一个人端坐在那里。精致的五官映出皎洁的月光。面色平静如水,仿佛处在离这喧闹的尘世很远的梦境。她扬起双手,开始弹奏。一声,两声,三声。连续的音符从她的灵动指尖挥洒出来。仿佛窗外零落却逐渐淅沥的雨滴。滴落在尘世的泥土里,碎裂晕散开。又好像俏皮的精灵,弥散满整个室内后,却仍不满足,倔强地挣脱墙的束缚,飞散到夜空。琴声悦耳悠扬,是贝多芬的名作《月光》。细细地品味,却觉得这典雅的辉煌里。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不是因爱而感伤,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行走在无人的荒野,没有伙伴的寂落,孤独。而这忧伤,却又被一层倔强笼罩。似乎宣誓着,纵然孤独,也要走下去。
许久,琴声停止了。室内归于沉寂。这时,响起一阵清脆的鼓掌声。“琴艺又进步很多呢。公主殿下。”
艾琳安多拉·Ⅶ·温莎浅笑。“谢谢,老师。”
“能弹出这样的美妙深情,就算是贝多芬本人听了,也会陶醉其中吧。”
“如果真的会那样。那是我莫大的荣幸。”
“公主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曲子吧?”
“恩,弹起来有种很恬静的感觉。”
老师掩住嘴咳嗽了几下,有些发白的头发随着身子的抖动轻颤了下。她走过来,伸手轻拂公主柔顺的栗色卷发。目光分外慈祥。“时间很快啊。公主已经长成人了。我也老了,看来马上就退休了啊。”
“即使老师退休了,我也会跟着你学习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知道你是我的老师。”温莎的回答分外真挚。
老师看着她澄澈的目光,忽然笑了:“无论什么时候公主都是这样子啊,像天使一样。我平生最大的荣幸莫过于当了公主的老师啊。不过...有时候,真觉得有一个像公主这样的女儿该多好。”
“可以啊。能做老师的女儿我也很幸福呢。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老师能把我当女儿看待。”温莎的笑仿佛英伦午后清香甜美的红茶,能启人心扉的温暖。
老师的眼睛里似乎闪着银华,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感。有些迟疑地说:“公主...像我这样的人...真的可以...”
温莎公主伸出双手,环抱住老师。
“感谢你一直尽心尽力的教我,妈妈。”
老师的身体颤抖了下。她缓缓抬起手,迟疑地向前。终于,她抛开一切犹豫与不决尽情地自己心中的天使,紧紧地。
“孩子...这一刻...真的很温暖啊...对不起...谢谢...”老师已经泣不成声。
这是许多人不敢想象的情景,一个经历许多风霜已经迈入暮年的人,却会像孩子一样哭起来。
“我知道啊,妈妈。任谁都是需要温暖的。所以...没事...真的没事...”
似过了须臾,老师拭去眼泪,她笑着说:“对不起,都因为我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公主时间不早了,要赶快休息啊。”
“恩。我想再弹一会儿,等会儿就回房间。老师先回去吧。你也要休息好呢,保重身体...对不对,妈妈。”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她的声音压低,带着调皮的味道。
老师幸福地点点头,扭身轻轻走出了房间。
“咚,叮,咚...”她手指落在琴键上,像是点着湖面的蜻蜓。悦耳的响声稀稀落落地点缀着已被寂落侵染的大厅。可是并没有规律,只是随性地点着。
一旁的角落里传来响动,一个样子可爱的智能机器人滑动着脚底滚轮从阴暗处跑了出来。那是艾琳安多拉的机械宠物哈鲁。
它冲到公主脚下撒起娇来,艾琳安多拉笑着把它抱起来放在双腿上。
“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据我的资料里,人类是不会轻易把其他人看做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的,更何况是母亲?”电子眼一闪一闪,小家伙显得分外好奇。
艾琳安多拉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金属外壳,轻声说:“慢慢你就知道了,所谓的人类,都是需要温暖的。也就是为什么有家人的人每时每刻为着家人着想,没有家人的人却分外想着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家人。”
“那我知道了,之所以这么做因为艾琳就是后者。可艾琳有家人啊,女王陛下她就是。又为什么...”
艾琳安多拉拍了拍它。
“说过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而且不光是母后,整个金雀花,甚至整个世界,我都当做...自己的家人的。”
此时,虚拟屏幕凭空闪现。屏幕上没有人像。只有一个大大的代号:5
“公主。行动要开始了。”声音沉闷干涩。是之前虚拟时空里与会者之一。
“恩,采用哪项方案?”温莎的语气淡淡。
“委员会决定采用七号方案。顺利的话可以一次性拔除首相和亲雪党派。只是公主...”
“知道,七号方案我看过。就是让我以身试险,好让首相麻痹大意。下次的联盟会议,我会提出与首相一同前往。只要我这反对派的领袖呆在他身边,人们都会有两派相安无事的错觉。有谁会认为我们会...立刻发动政变。”
“只是...这样您...您会有生命危险。抱歉,公主!”那个人的声音似乎因激动而有些哽咽。
“没事,只要让金雀花摆脱战争的魔爪,就足够了。我的生命,与这比起来不值一提。”温莎淡然一笑。
“绝对不会让您失望!”与会者发出响亮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