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旅程与腐潮(2)

作者:DarierRay 更新时间:2014/4/17 21:28:29 字数:0

当人的生活有了某种目标时,时间就会过得飞快。

下定去西岚市的决心的苏珑在余下时间里抓紧拜访了她的朋友们,剩余的时间全部都泡在了孤儿院和镇学校的图书馆中,她不愿浪费一分一秒,每天早上哪怕晚起了一分钟都使她感到懊悔——她相信莉莉小姐和婆婆所说的,成长起来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再次与哥哥见面。

那段时间她过的无拘无束,几乎所有的方便之门都向她这样一位超越者的家人敞开,她努力习惯着这种在很多方面都必须自己约束自己的生活,为未来的独居生活做着准备。直到突然有一天她的行李就被装箱放到孤儿院的饭堂大厅门口。

那感觉就仿佛睡了一觉世界都变了似的,苏珑衣冠不整地站在她卧室门口,用惺忪的睡眼看着那位穿着深灰色军装的年轻战士跑前跑后地搬着箱子。苏珑的行李大部分都是书本,只有一个小箱子装着衣服和日用品——共和国给予超越者战士的家属丰厚的补助,苏珑倒是不用担心生活费用的问题。

一位共和国卫队的战士奉命来护送她去搭成最近的一趟去西岚市的高速列车。其实在她看来这种过度保护完全是不必要的,但是在那个年轻人看来似乎非常重要,他背着武装背包还提着苏珑的一大箱书,仍然尽全力向女孩和嬷嬷行了军礼,那副满头大汗的严肃样子简直像是个未经事的新郎官。

“你太正式了孩子,别那么着急。给女士们一点时间。 来吧,亲爱的,我不能让你就这个样子去旅行。”嬷嬷说道,她把苏珑拉进卧室,帮她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整理好衣服,又帮她梳理好头发。这一整个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全都打理好了,嬷嬷才对女孩说道:“无论到哪了都别忘了家里人,记得写信回来。”

女孩凝视着抚养了她和哥哥的老嬷嬷,她有时就像她的妈妈一样,当然她有整整一个孤儿院的儿女。“嗯!”苏珑重重地点点头,这一刻她鼻子有些发酸,这使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土生土长的艾尔洛特人而不是一个外来人孤儿。

在所有家人的注目礼中,士兵开着带柴油动力的机车载着女孩和她的行李离开了孤儿院,很快也离开了冰泉镇。他们沿着颠簸的山路前往最近的枢纽城市,在那里女孩将搭乘前往西岚市的列车,凭来自于猎狼犬战团的战士家属安置令她可以搭上任意一辆车的任意一个车厢。

一路上山林的景色逐渐远去,耕地梯田和银灰色的钢铁都市交替出现在道路两边,工厂的高耸烟囱锅炉不时成为远景的主体。连绵的山脉逐渐变得平缓,林产省份夏尔的中心越来越近,一座座有着环形高墙的铸造城市或远或近的相互呼应,它们为共和国供应着生产机器和基础商品,还有一部分的凡人部队武备。也有一些林场夹杂在这些钢铁都市之间,它们大多是和艾尔洛特一样的林业城市,其他城市供应着它们可以提供的原材料。

西岚市会是怎样的城市呢?

苏珑忍不住去想象她未来所在的地方。关于西岚市她只知道那是一座方舟城市,建立在东海岸的弗拉迪尔半岛上,是一座发达的大都会。但是大都会是什么样的?方舟城市是什么样的?那里也会有山脉丛林工厂农田么?那里也会有彻夜明亮的酒馆为旅客提供热水和麦酒么?

苏珑他们来的时候车已经快开了,年轻的士兵才着急忙慌地把行李搬上车出去列车就发出了启动的笛声。他站在车厢外面不停地向苏珑挥着手,激动地又蹦又跳完全不像一个已经参军的战士。直到今天早上苏珑和这个年轻人都还不熟,但看着他送行时的傻样子苏珑却感到鼻子一阵发酸。也许这就是艾尔洛特吧,就算是再不熟悉的人,只要是在街坊间生活过的,也会对彼此有亲切的感觉,分别的时候也会感到不舍和伤心。

我,是艾尔洛特人呢。

苏珑想着,抱着书包看着景色在车窗外加速后退,她想起哥哥离开时的样子,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充满了胸口,就像吹起了一个希望的气球。——一定还会和大家都见面,一定的。女孩这样想着。

在风暴核心动力的列车轻微的颤抖和嗡鸣声中,艾尔洛特少女踏上了一趟将改变她的未来的旅程。

冰泉镇外围靠近林场的地方有一家叫晨风的小酒馆,经历了一天劳累工作的林场工人们在这里稍作休息,饮下一杯或者两杯麦酒,以便自己能更舒服地进入梦乡。

他就是这么一位工人,确切的说他是一位护林者。与那些伤害丛林的工人们不同,他的责任是保护那些没有被允许砍伐的林地,主要工作也是在晚上。他和他的猎狗经常在白天来到晨风,喝一杯润喉的苹果酒吃一顿简单的早餐,听听准备上工的工人们讲述他们从远方带来的故事。偶尔他还会得到他们送来的一两条羊腿肉,或者旅行者带来的一些小东西,这时他就会把它们放到他四足的小兄弟的鞍包里,这只经过了基因改良的没毛的大狗比牛都能载重。

这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晨风,点了一杯苹果酒和一份干奶酪馅饼,他太爱艾尔洛特的奶制品的腥味了。他的狗在墙角得到了老板娘留给它的一盆剩饭,那玩意看起来很糟糕,但它还是毫不在意地大快朵颐起来。

“你的蠢狗还是这么个样子。”老板娘半趴在吧台上,脸上画着足以遮住黑眼圈的妆,她大概三十岁了,有个儿子但没有丈夫,据说他死了或者去到远方的什么地方了,总之是不回来了。“给什么吃什么。”她说,笑着给护林人斟满低度安神的苹果酒。

“跟野地人一样,好养活。”护林人说“它就跟我兄弟一样。”他们这一代人已经习惯用野地人和城市人来区别艾尔洛特原住民和后迁来的人了,护林人为自己野地人的身份自豪,因为他老爹说野地人才能在死后回归先祖的怀抱。

“野地人不错,能干活有力气。比城里人靠得住。”老板娘不露声色地打了个哈欠,看着护林人抚媚一笑“要是能在干净点就好喽。”

“一个人过哪有那个闲工夫。”

“也许它需要讨个老婆。”老板娘说“我觉得它不在意找个有过孩子的。”

护林人闭上嘴巴,细细咀嚼他的早餐。他也不是木头,他也想过要找个老婆,但是他心里总有他老爹的林子放不下,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抛下过去来当酒馆老板,要知道想在林场找个活干的年轻人多得是呢。

老板娘看着木讷的护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好这时一位英俊的少年推开了酒馆的们进来,她便放下苹果酒的壶在围裙上擦擦手迎向来人。

那少年穿着一身棕黑色的大衣,身上的口袋和挎包多得数不清,黑亮的靴子底上占满了黄色的泥土,似乎刚刚从很远的地方徒步而来。他脸上挂着阳光的微笑,仿佛熟客一般自然地坐到吧台前,装满了行李的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他挥手赶走护林人乱吠的猎狗,暗紫色的衬衣下露出白净的脖颈和华丽的锁骨。

“能给咱来杯随便什么饮料么?当然最好是酒精饮料啦。”少年说道,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几枚金光闪闪的条形货币放到桌子上“我身上没有共和国铸币啦,这些东西可以吧?虽然来自于混沌领主的地盘,但怎么说也是贵金属。”

“当然可以,不过不用这么多。”老板娘笑着收起一条,别的推回给少年“你是旅行商人吗?还是单纯的旅客?”

“早年不懂事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熊孩子而已啦。”少年笑着说,随手捋了捋黑色的短发。“现在正在想回家去找妈妈叙叙旧呢。”少年端起斟满了散发着甜香的苹果酒的杯子小抿一口,问道:“我听说最近咱们这里出了个新晋的超越者战士,是真的嘛?”

“这事都这么轰动啦?”老板娘说“前一阵确实有战团来接走了个孩子,不过他们一会都没有停。”

“着急走了啊……看来前线也是很辛苦呢。”少年说道,再次举起杯子。“有人说过么?您是位相当迷人的女士。”少年边喝着酒边说,声音含混不清。

“哎?哎呀别恭维我这老女人啦,你还年轻着呢,去找找小姑娘们怎么样?”老板娘说道,悄悄看了旁边一声不吭的护林员一眼。

“不不不,我对年长的女士更加偏爱,因为肉质更密,香味更醇。”少年放下酒杯,脸上的微笑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哎?

老板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少年话语中的含义,也永远无法理解这其中的隐喻。因为这其中根本就没有任何隐喻和深层含义,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秒钟,从少年体内伸展开来的一串刀刃状的肢体就撕碎了整个吧台和她的身体。

少年扬着头微笑,尽情伸展着他的锋刃,晨光从敞开的木门无遮无拦地照射进整个酒馆,木屑和血肉在人们惊恐的目光中飘然飞起。纯白的刀锋,微笑着的俊美少年,鲜血的蔷薇和干净的微冷晨光构成一幅鲜明而残酷的美丽画面,暴君像一个孩子一样欢笑着,向世界宣告他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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