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雅没有姓氏。
这对于传统的卡塔昌人来说是不可忍受,这个尤其看重家族的民族的每一个家庭的每一个成员都以自己的姓氏为荣,无论它传承自一个总督或者王子还是一个杀人犯,继承者都会用尽一切手段和可能光耀它,保卫它。
如果一个卡塔昌人没有姓氏的话,他就一定是一个弃子、畸形儿、私生子……总之是人们能想到的坏东西。
就是这样没有姓氏的尼雅,却被黎明之刃战团接纳了。腼腆怯懦的女孩被带到纯白的战团集会所,带到了那高耸入云的战团城堡。她走进那令人惊叹的大厅,威严的雕塑和瑰丽的壁画令她更加感到自己灵魂的卑微,高大的超越者们在她身边走过,她们的脸上带着充满骄傲和希望的微笑,当阳光洒在她们身上,连那阳光也变得更加辉煌。
怯懦的女孩颤抖着蜷缩回内心的角落,她感到自己就像这光辉景象中的一片阴影,恨不得找个缝隙钻进去。
这时,她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银色的长裙,茶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明亮的眸子里满是宽容和温柔。她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厅,当她来到女孩身边,她微笑着牵起女孩的手,温柔地引导女孩走出阴暗的角落,来到光辉的中心。
——我从一位伟大的人那里得到了这个姓氏,今天我也将它送给你,我的姐妹。尼雅
泰勒斯,我希望你能像它的主人一样,公正、不屈而且永远充满希望。
尼雅 泰勒斯重生了。怀着无限的希望,和对她的姐妹以及母亲的憧憬。
黑骑士的剑夹裹着来自升腾之境的力量,如同风暴般袭击了粉碎者和她的姐妹。尼雅作为武器与防具的风暴盾只承受了一击便被强大的力量打的粉碎,下一击,粉碎者和她战盔的碎片一同倒飞了出去,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在暗影天使的站旗下。
悬殊的力量几乎击垮了她,她感到自己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无力的女孩,即使是坚固的装甲也无法在魔法的风暴下保护她。粉碎者的视线模糊了,耳朵里一直在嗡嗡乱响,她挣扎着抬起头,却只能在混乱的视野中辨认出战旗顶端那一团摇摇欲坠的灵炬。
——不要畏惧,不要迟疑,我就在你的身边。
她听到了战帅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清晰和真实,仿佛她就在她身边。她感到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这已经数十年没有响起过的声音是那么熟悉,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那位女士的音容笑貌和那位女士的顽强意志使没有姓氏的女孩再次坚强起来。
尼雅扶着战旗站起来,她看到被骨龙踏碎的地堡和围墙,她看到被撕碎的陆战队员,她看到正被恶魔掐住脖子拎起来的追猎者……
——你将成为粉碎者,永远背负这份罪恶,直到你的棺椁与你的灵魂一同化为灰烬……
她的脑海中回响起接受装甲封锁仪式前夜同战团长一起念过的祷词,装着动力拳套的右手握起从盾牌的碎片中掉出的一段中空的钢铁匣子。
“为了我们的自由母亲,为了我们的姐妹……”尼雅呢喃着念出数十年前就已废弃的黎明之刃的战吼,蹒跚着走向黑骑士,右手的腕甲因过载而呻吟着解体。她抬起头,眼睛里燃起猩红的火焰。
“尼雅,知道我们和混沌的区别么?”
“……因为我们是人类?”
“不,我们和混沌的异种都在心中怀有一只凶兽,不同在于,我们知道该在何时,该在何地,让它们发出声音。”
“为了ENKI!”
粉碎者喊出叛逆的战吼,手中的匣子应声而碎,一把窄长的旧式长剑握在了她的手中。尼雅咆哮着腾身跃起,一剑斩向黑骑士掐着辛脖子的手臂。骨龙咆哮着向她喷出蓝色的异火,尼雅的装甲发出呻吟,这时一道银色的光包裹了她,使她毫发无损地穿越了龙火。
黑骑士急忙扔开辛,用手中的猩红长剑迎击粉碎者的跳劈。但出乎它意料的,红色的长剑在旧式长剑的攻击下发出了颤栗的哀嚎,强大的力量从半神女士的旧剑上汹涌而出,那是无数丧命于这剑之下的恶魔的悲鸣,和匹敌它们力量的强大正义。邪恶的力量在这剑下无所遁形,即使囚禁着恶魔灵魂经过了升腾之境重铸的利剑也只能避让。
尼雅的身体在暴怒中变得更加高大,骨质的尖角从她的额头冒出,她的盔甲也变得狰狞而可怖,如同来自于废都神庙的死神。
——为什么不来和你一样大的家伙过过招!
狂野的亚空间能量腐蚀着尼雅的身体,白雾和异界能量构成的风暴环绕着那长剑,精工锻造的动力装甲在强大的力量下发出呻吟声,陶钢在巨大的压力下龟裂。粉碎者的声音变得辽远而粗犷,她的每一次挥动手臂都将黑骑士逼退一步。
——一个魔女的灵魂!看来我小看你了!洛萨达拉那,给我你的力量!
黑骑士咆哮着,举起手臂抓住骨龙的胫骨。巨龙咆哮着,向它的恶魔主人喷射出蓝色的火焰,黑骑士的身上覆盖上了一层冰霜,但它的动作更加敏锐,力量更加强大。
阴影生物们从两侧涌上平台,它们像黑色的潮水般淹没了自动机炮和火焰炮台,还留在第一阶平台上的利维坦和两位超越者陷入重围。陆战队员们在第二阶平台重整了阵型,换上了高爆弹的电磁步枪呼啸着喷射出火焰,阻止腐潮更进一步。当阴影生物的数量过多时,他们便掷出热熔爆弹,用炸开的地狱火带走大量的敌人,投掷武器在落地后便会化为一团烈火,破片在极高的温度中化为离子,用附着的热量有效地杀伤敌人。但这种利器哨站所存不多,陆战队员们必须慎重使用。
不知在什么时候,暴雨已经停了下来,但哨站堡垒的平台变得更加滑溜,它被奔流的鲜血浸染,各族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几乎被他们的血漂起来。
苏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胸腔里像着了火一样灼痛。她咬着呼吸器,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三个孩子穿过悠长深邃的走廊,前方越发黑暗。不时有前来支援的民兵们从他们身边跑过,他们听到他们交谈着上面紧张的局势和他们混乱的呼吸声。每当有战獒跑过他们身边,爱丽丝都皱起鼻子,那些大狗身上带着的腐臭味令她作呕。
“我们、我们应该回去帮她。”当三个孩子终于慢下脚步时,苏珑大口喘着气说道:“我没法就这么丢下她。”
“你听到她说的了。我们回去也帮不上忙。”乌尔夫手中握着匕首,紧张地颤抖“她让我保护你们,我一定要确保你们好好的……”
“嘿!稍微等一下。”爱丽丝拉住乌尔夫“别把你害怕和我们扯在一起。你见过我的本事了,你知道我能战斗。”
“战斗?你们这些小丫头知道什么是战斗么?等真的有人死在你们面前你们才会知道什么是恐怖!我曾经见过很多战场,就算是那些最老练的战士赶回来也不可能赢……”
“你是什么意思?”爱丽丝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的超越者在?我们从来没有提到过。在这之前你甚至都没有和我们说过话。”
“你们当然提到过,也许你们忘记了……”
乌尔夫向苏珑投去期待的目光,但是后者惊讶地回望着他。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苏珑说道。
“好吧……我确实有些事情瞒着你们,但是我绝对没有怀着坏心思。请相信我。”乌尔夫的样子显得格外无助,他颤抖着,匕首揣在兜里,痛苦地呻吟:“等我们脱险了我会告诉你们一切的……拜托。”
“不,我想我们需要先了解彼此才能信任彼此。”爱丽丝把苏珑护到身后,双瞳因灵能而发出绿色的幽光。
乌尔夫着急地跺着脚,他看着两个女孩,她们也看着他。显然他没法让她们信任了,经过好一番纠结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吧,我这就告诉你们……我弟弟……”
“你在这里。”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女孩们背后黑暗的走廊深处传来。苏珑和爱丽丝转过头,一个穿着旅行者们偏爱的旅行大衣的女孩似的少年向他们走来。他有一张很像乌尔夫的脸,但是面部线条更加柔和,表情平静而欣喜,他的眸子是奇异的金玉色,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诱人的魔性。
“见到你真高兴,哥哥。”
少年笑着,一群漆黑的影子从他身后袭来。